衝突

衝突

「鄧西城,你可以走了。」

「好的,謝謝警察同志。」

從派出所出來的那一刻,鄧西城凝視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這個世界一如既往的忙碌。初冬的寒意讓他不禁裹了裹羽絨服的衣領,一路上他也在想之前發生的事,有一點他堅信不疑,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沒有絲毫的後悔,反而覺得自己做得對。

早在十天前,鄧西城每天早上七點不到便被樓上不斷傳來的「咚咚咚」的噪音吵醒,晚上八點左右便是拖椅子,翻箱倒櫃的噪音此起彼伏,雖然頻率沒有早上那麼高,但時不時這麼鬧騰一下確實很讓人煩躁。

住的這套兩居室還是租的,地點在城西,離著老城區大概兩公里,去小城的購物大商超倒是很方便,直線距離大概一公里。年中鄧西城辭掉了工作,大概是八月份的時候租了這套房子。當然他並非一個人住,跟他一起的還有家裡那隻養了四年的叫做「毛弟」的黃色泰迪。

他盤算了下最近五年曾經一人同時做三份工作,而這之外的時間也都是兩手抓,一直做著兩份工作。雖然他很努力在工作,可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累不累。

好在辛苦付出終歸是有回報的,在而立之年,他也存下了數目可觀的存款。辭職的時候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一直頗為節儉的他買了夢寐以求的越野車,而積蓄基本全部花光。

或許是此前五年工作太累,而立之年的他感覺身體有點透支了,加之短時間內也很難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鄧西城想著乾脆給自己放個長假,休息半年,到明年開年了再去省城找工作,正好那時房租到期。

他也並非是閑著的,早在三年前他就趁著工作閑暇的時間寫了一本小說。每個月稿費不多,但那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理想,想要寫一本能夠讓家鄉被國人熟知的網路小說。

前文提到他最多的時候一個人同時做三份工作,第三份指的就是熬夜碼字。當時他周一到周五在公司上班早九晚五,周六日做兼職,由此他也無暇把時間花費在散發著惡臭味的愛情上。

每天晚上十點到凌晨三點半,有時會是凌晨四點,這一段時間他都會坐在電腦前劈里啪啦地敲著鍵盤,由於存稿不多,只能拼了命趕稿,一天六千字。那時的他二十四五,自認為還很年輕,也熬得住,可就這麼過了三個多月,他病了。

上班時起身去廁所的瞬間,轟然倒地。到醫院后,醫生只說是勞累過度,開了一些葯,強烈要求鄧西城卧床休息最少一個星期。

如果非要在理想和生命二者之間權衡,那麼,對於鄧西城來說,那根秤桿肯定是要在理想那一頭高高翹起。

一周后,好似靈感全無,再次面對電腦,半天卻也只敲出兩段話。或許,本身就不是寫作的料呢。想了想,關了電腦。

有關鄧西城的體魄其實很強健的,高中參加了田徑隊,也愛鍛煉,可參加工作后,要麼是陪著老闆去應酬幫他擋酒,要麼是跟著同事或者朋友擼串哈啤酒,漸漸缺乏運動,漸漸被酒色掏空。

由於長期拖更,那本架空歷史的言情小說也被下架了。三年後再次回想,遺憾一直都在。機緣巧合,而立之年卻也空出了接近半年的時間,閑著也是閑著,何不提筆?

有了想法便馬上付諸行動了。這一次卻是寫一個新的題材,之於青春,之於讓他眷戀不已的學生時代。

接下來的日子按理是輕鬆且愉悅地度過的,

可是每當你想好好生活時,總會冷不丁地冒出一些「攔路狗」。

租的房子在九樓,兩梯四戶,共16層。剛搬進來時每晚入夜樓上總是傳來小孩跑來跑去的腳步聲,異常清晰。起初也就罷了,可是漸漸愈演愈烈。實在難以忍受跑上10樓找到該戶,好聲好氣地叮囑了,對方也點頭。

好景不長,過了兩天繼續鬧騰。鄧西城本就是暴脾氣,性格也急躁,這下可不慣著了,直接衝上10樓,狠狠地拍著門,半天不開門,他便喊道:

「你不開門可以,今天這事沒完,你們讓我不能好好休息,那乾脆都別tm好過。」

話音剛落,門打開了,依舊是上次的女主人,沙發上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正上蹦下跳。

「我知道我伢鬧騰影響你了。。。可。。。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你沒發現你上來兩次我伢都在家么,他智力有點問題。。。。」

女主人哽咽了一下,眼圈紅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又回過頭看著鄧西城繼續說道:

「他讀不了書。。。學校都不要他。。。。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那一刻,鄧西城好像突然之間就釋懷了,他也並非那種非要自己好過不管別人死活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一直秉承的都是人與人之間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再次看了看沙發上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依舊歡樂蹦躂的傻孩子,鄧西城心頭一軟,語氣柔和地說著:

「不好意思啊。。。。剛也不明白具體情況。。。。把門關上吧,我這就下去了。。。」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沒事沒事,相互理解。。。。。」

鄧西城幫女主人帶上了房門,下樓后,坐在沙發上再聽著那聲音,也不是那麼刺耳了。

時間過得很快,也就到了初冬,噪音再次侵擾了他,忍了大概一個星期後,再也忍不住了。隔壁左右都問了,告知不是他們傳出的噪音。鄧西城無奈跑到樓上,用耳朵貼著走道的白牆,牆非常冰冷,噪音明明不時傳來,到底是哪一家呢?

就這麼尋了兩天,怒火值已飆到最高,再次問了隔壁的鄰居,這一次「咚咚咚」的聲音格外清晰,鄰居也聽到了,說了句:

「是我家樓上那一戶。」

當鄧西城怒不可遏地上樓找「罪魁禍首」興師問罪,那麼,衝突便不可避免地爆發了,鄧西城與樓上1002的男主人大幹一場。也就有了開頭那一幕,經過警察同志的調解,最終雙方握手言和。

回到出租屋后一覺醒來正好是晚飯時間了,老媽給發了信息喊他回去吃飯。鄧西城洗了個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左眼眼瞼的小傷口已經結殼了,用毛巾也擦不掉,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傷痕。身上還有點酸,突然劇烈運動讓肌肉勞累過度了。

哎,這件事也告訴他得加強鍛煉了。不然以後媳婦兒要是被人欺負了,還沒跟別人動幾下手就累的不行那就太不是男人了。

進了家門,一直故意迴避著老媽的眼神,挺不想被她瞧見。三十而立啊,打架鬥毆這件事還是爛到肚子里吧,他沒打算跟任何人說。

過了兩天,天氣居然又升溫了,十二月上旬的太陽曬到身上竟很溫暖。鄧西城躺在陽台的小椅子上,毛弟趴在一旁的毛絨墊上,看著它很是享受的模樣。

毛弟四歲了,還未婚,更是連母泰迪的手都沒有摸過,想想它也挺可悲的。鄧西城又不覺想到了自己這條單身狗,這些年來兜兜轉轉,也談過數次戀愛,其中絕大多數還是跟高中時代的那些女孩。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與她們在一起時歡快的時光,掐指算了算,卻也過去了五六年了。哎,不知道是不是都結婚了,是不是有伢了?現在過的怎麼樣呢,希望比跟自己在一塊時幸福吧。

想著想著,往事浮上心頭,那些狐朋狗友的打打鬧鬧,那些女孩子的音容笑貌,那些學生時代的晨光與夕陽,一幀一幀地放映著。

「不行,我不能一直躺在這裡,得四處轉一轉。」

鄧西城喃喃自語著,隨即起身,將毛弟趕去睡覺后,獨自出了門。越野車停在了小區里,上車后說不出的舒適,很明顯之前打架的事情並沒有影響他,何況高中包括讀大學時他可打了不少架。出了小區門,沿著中環路慢慢地開著,體育路,龍王山公園,七一路,每一條路都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親切,他似乎還能看到十多年前那些男孩女孩的身影。

體育路自家的空調店早在十年前就沒開了,後來原址開了一家寵物店,可菲(大概八九年前鄧西城養的第一隻咖啡色的母泰迪,後來老媽帶去樓下遛彎被車撞死了,那一次鄧西城哭的很傷心,跟女朋友分手都沒有這麼傷心過)和毛弟都是這家店買的,如今不知何時寵物店又換成了一家美容店。

滄海桑田,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體育路很多店都關了換,換了關,讓他詫異的是之前家裡開空調店時馬路對面的早餐店還在開著,只是鄧西城沒有打算去跟那阿姨打招呼,十年沒再見了,都不一定認識了,尷尬多不好。

連師範學院的老校區後門也緊緊地關著,鄧西城高中那會兒去師範學院打球,最喜歡沿著體育路走這後門,很方便。聽老友說這老校區好像要拆遷,早兩年便沒有學生了。哎,曾經這裡的籃球場還號稱小城的「洛克公園」。而那球場賣水的爹爹不知道現在還在么?

七一路的店鋪基本上也都關了,不變的是窄窄的道路兩側粗壯高聳的法國梧桐仍舊如那時一般,只不過葉兒枯黃了很多,也落下了很多。

青春,是不是就像七一路的法國梧桐,慢慢枯黃,墜落,最終隱入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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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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