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西樓（一）

那天，高二年級學生自行組織的足球比賽又開始了，這次多了不少高一的新面孔。田徑隊熱身也搞完了，都聚在操場外側乒乓球台旁邊的空草地上做深蹲和仰卧起坐，這次主要鍛煉腰腹力量和腿部力量，主要是力量訓練。

鄧西城剛做完一組一百個仰卧起坐，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很是滿意，隨即站在一旁等著做深蹲。等待的過程中看了看足球賽，高二年級有兩個配合的非常默契，過了中場逼近禁區，其中一人晃過防守人員后，瞅著球門方向抬起右腳大力轟門，這一球勢大力沉，徑直朝著球門右上方死角飛去。

「卧槽，進了。」

頓時整個操場都沸騰了，田徑隊的成員也停了下來，感受著滿操場的歡呼。比賽繼續，田徑隊的訓練也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去拖輪胎。高一下學期那會兒半禿頭教練得知老猥瑣家開了修車廠，於是恬不知恥地讓老猥瑣他爸給送給了十幾個廢舊輪胎，有大有小。於是乎一種全新的訓練項目出現了。

學校教學樓和新食堂之間有一條林蔭大道，而這條路從學生食堂門口一直通向學校老師的家屬樓，大概有兩百米長。中間有一段下坡路，大概五十米。半禿頭教練在輪胎胎壁鑽了兩個小孔，讓皮帶從裡面穿進又穿出，然後在小輪胎里放了一個三公斤的小鐵球。

接著田徑隊的成員分成兩隊，一隊站在坡頂，一隊站在坡下。將橡皮帶像背書包似的掛在肩頭，然後拖著裝了鐵球的輪胎練習五十米衝擊，循環往複。

而如今高三的他們早已換成了大輪胎，裡面裝著一個五公斤的大鐵球。

隨著田徑隊眾人各自收著訓練器材，足球賽也結束了，操場上人少了很多，不過依然有不少高一的新生在散步。而那高二踢球挺厲害的幾個在秀腳法，站在禁區外練習大力抽射。

鄧西城扛著杠鈴桿順著球門后的跑道朝著林蔭大道走去，前面有三個女生正唧唧呱呱聊著天，慢慢地走著。鄧西城信步走著，離著靠近球門方向的女生不過三兩步。

「砰」

禁區外一人起腳射門，球直指球門。球門的網子因為此前纏死了兩隻野貓和一條野狗，被拆了。此刻，鄧西城發現那球竟朝著身前的女生直直射了過來，可那女生卻仍舊側著身子跟另外兩個女生笑談著。

說時遲，那時快，好歹練了一年半的田徑，爆發力在那一刻展露無遺。鄧西城不到一秒的功夫撇開杠鈴桿一個大跨步飛到那女生外側，用後背硬生生地接住了這一記猛虎式射門。

「鐺」的一聲杠鈴桿落地，隨即又「邦」的一聲悶響，那被抽飛的足球如一顆炮彈般砸在了鄧西城的後背，他沒忍住呻吟了一聲。心想這一真他娘的夠勁。而那三個女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尖叫起來。

「你沒事吧，學長？」

那幾個高二的趕忙跑了過來，一臉關切地問著。跟在鄧西城身後的幾個田徑隊成員不幹了：

「你們幾個高二的小籃子（方言：小東西），踢球瞎踢啊，是不是欠練？」

「對不起對不起，學長，我們錯了。」

鄧西城轉過身撫著後背，看著幾個高二的滿臉愧疚，又有點恐懼的模樣，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回過頭跟田徑隊幾個說道：

「哥幾個，算了算了，也不是故意的，走，拖輪胎去。」

鄧西城撿起杠鈴桿跟著田徑隊其他的人朝著下一個訓練場地走著。

「學長，謝謝。

」

鄧西城聽著身後有人說著什麼，回過身。是剛才被自己救球的那個女生，再一仔細看，兩個人都驚呼：

「是你？」

鄧西城這才看個仔細，原來剛才他為之擋球的女生居然是開學時那個大漢的女兒，也就是小唐嫣。而那女生此刻白皙的俏臉上也寫滿了驚詫與錯愕。

「唯雅，你認識這個學長？」

另外兩個女生看著鄧西城滿臉好奇地問著那女生，那女生搖了搖頭復又點了點頭。繼而純澈的眸子凝視著鄧西城：

「學長，謝謝你，你背痛嗎？」

看著學妹一臉關切的模樣，鄧西城倒是不好意思了，他將杠鈴桿扛在肩膀上，左手抓了抓頭髮，搖了搖頭。

「叮叮叮。。。。」

晚自習的預備鈴忽地敲響，三個女生看了看教學樓方向，隨即都對鄧西城鞠了一個躬。

「感激學長救命之恩！」

小唐嫣說罷，被兩個女生扯著朝教學樓跑去，不時還回過頭看了看鄧西城，吐著舌頭扮了個鬼臉。鄧西城無奈地笑著，覺著學妹們都挺可愛的，哎，還是高一的時候最洒脫，無憂無慮。

第二天第二節老班的數學課，鄧西城如聽天書一般，下課鈴響後老班似乎沒有走的意思，又拖堂了。鄧西城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別的班的學生髮呆，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探頭探腦有意無意地朝著他們班裡瞅著。

那精緻的容顏頓時勾走了班裡大部分男生的注意力，連女生也忍不住眼神朝窗戶外瞟著。老班感覺學生們都沒怎麼用心聽，拖堂也白拖，乾脆說了聲「下課」就夾著數學書拿著水杯快步走出了教室。

「鴨子，外面那妹紙不是昨天你給英雄救美的那個么？」

老猥瑣話剛出口，鄧西城四周坐著的狐朋狗友聞訊而動，紛紛起身跑到教室後門遠遠瞅著站在前排窗戶外的小唐嫣。

「一幫痴漢，別個高一的，別這麼瞅著，把人家小妹妹黑到了（方言：嚇到了）。」

希希拉著陳雪一走到後門朝著門外七八個男生喊著，陳雪一看了看那女生又側過頭凝視著鄧西城，鄧西城隱約覺著那眼神中藏著埋怨和失落。說實話，之前在寢室，聽著阿樂跟陳雪一打電話時心裡很不舒服。

某次聽著他們好似說著「草莓」這樣的字眼，他無意瞅見阿樂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他的胸口赫然有著幾道紅印。那一刻，鄧西城恍惚之中彷彿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誠然，高二上學期那個冬天他完全可以去追求陳雪一，但猶豫了。而阿樂又是他的好兄弟，至少他一直認為阿樂是自己的好兄弟，他不屑於挖牆腳這種行為。

更重要的是劉備那一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換，手足斷安可續？」影響了他的交友價值觀。眼下看著陳雪一眼裡的怨，鄧西城反而有點歉疚，不敢再直視她銳利的眼神。

「鴨子啊，你快出來啊，等下上課了，別個學妹等著呢。」

「你們么ra，勞資不想出去行了吧？」

鄧西城一直認為逃避雖然可恥，但是在某些時候卻非常有用。隨著鈴聲響起，大家也都進了教室，鄧西城再抬頭看時，窗外也再無一人。吃過中飯鄧西城朝著寢室方向走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著「學長」。他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卻發現是果然是小唐嫣：

「怎麼了？」

「吶，可樂給你。」

「我靠，還挺懂事。上午在我們班外面鬼鬼祟祟意欲何為？」

小唐嫣莞爾一笑，鄧西城看了看四周，不時有路過的學生看著站在宿舍樓下的二人。

「要沒啥要緊的事，我先上去了，站在這裡挺尷尬。」

「尷尬什麼？」

「哎，你有事沒？」

「怎麼，這麼急著趕我啊？」

鄧西城徹底無語了，他覺得這伢怎麼跟牛皮糖似的。無奈只好說道：

「咱也別定在這兒了，走，去超市，請你吃冰激凌。」

「為什麼要吃冰激凌呢？」

「你們女生不都喜歡吃么？」

「那你說你曉得哪個喜歡吃嘛？」

「宋婉。。。。。。嗯，反正我們班女生喜歡吃。」

「宋婉什麼？是誰呢？你女朋友嗎？還是你喜歡的女生？」

小唐嫣頓時來了興緻，湊到鄧西城眼前，直視著鄧西城的眼神，臉上竟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卧槽，這小妮子在套我話。鄧西城適才反應過來，說了句：

「不吃就算了，愛吃不吃，哥走了。」

「吃呀吃呀，走吧走吧。」

小唐嫣一下雙手扯住鄧西城的小手臂。不過一秒的間隙，鄧西城趕忙抽出手：

「男女授受不親啊大姐，你別亂來好吧！老實跟著我後面。」

小唐嫣撇著嘴，點了點頭。到了超市，鄧西城讓她自己挑一個冰激凌，結果這傢伙直接拿了個八塊錢的香草巧克力味的verycute。

「卧槽，你還真會選。」

「怎麼了？不可以嗎？我還想再拿一包薯片。」

「得得得，你拿你拿。」

鄧西城付錢的時候欲哭無淚，他只想早點送走這尊女菩薩。小唐嫣一手拿著冰激凌小口吃著，另一隻手拿著薯片。

「還不知道學長叫什麼呢？」

「鄧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