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老特工的陰狠
沈酒給袁書的情報很詳細,連照片都有。
七個鬼子特工住的宿舍床位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顯然,黨務調查處在情報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調查科特工將這七個鬼子遣返后,應該是有另一組人一直在跟蹤七個鬼子。
確認他們都在書院。
學校情報科訓導課課長中村次郞住的訓導宿舍那邊,鬼子特工高手雲集,動手相對要困難得多。
袁書沒想到只是例行地形環境偵察,中村這老鬼子特工竟然意外出現在禮堂。
藉助鬼子學生挑戰中村,將這位排第一的目標給幹掉,似乎是天意。
看起來似乎很簡單,其中包含的刀派技術、事件分析、出手時機掌握等一系列條件。
不是一般特工能幹得出來。
袁書沒有看結果。
脖子被劃開,動脈割斷。
除非中村次郞此時躺在手術台上。
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慢慢將弓弩收好。
可以確認中村死於意外,黨務調查科那邊加錢,一千大洋賞金到手!
跟著處理留在地上的腳印,動作仔仔細細一絲不苟。
然後才悄聲無息轉身離開,藏進黑暗中。
唯一漏洞,射出去的那粒鋼珠...
雨一直下。
即使是深夜,學院里仍然有不少鬼子學生仍然埋頭苦讀。
或者相互交流經驗,幾個道場里進行技擊訓練的鬼子不時發出呼喊聲。
黑暗中的袁書心裡不是滋味。
國人在這時候絕大部分都早已經睡下,等待著日復一日的勞作。
六個鬼子都出現在禮堂,給了他將這些鬼子全部擊殺的機會。
他並沒有動槍,原因很簡單,那個中年人身份不簡單。
他沒有把握能,槍響后他不認為自己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而且真要是幸運殺了他,很可能引起一連串無法預料的後果。
接下來的事情相對要容易得多。
要將刺殺敵人做成意外死亡,難度很大。
進鬼子特工宿舍下毒是個不錯的選擇。
問題是鬼子知道這幾個人天黑時剛被調查科的人送回來,晚上就毒發死亡,調查科脫不了嫌疑。
而且,進特工宿舍風除很大。
就算菜鳥特工,都會養成一些特殊習慣。
仔細地檢查住宿的房間有沒有人進來過是最基本常識。
這六個人離開到崑山的時間並不短,就算翻窗進去,也無法避免在屋裡留下腳印。
何況自己現在還全身水淋淋站一會兒就往下滴水。
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非常難受,會帶著身體熱量,千萬身體內外體熱不均。
也就是中醫常說的寒邪入侵,事後還得作補救措施。
袁書沒有在意。
帶上手套,扯出一段三米多長的繩索,兩端都繫上鐵鉤綁好后盡全力拽了拽。
將繩索纏在腰間,開始攀爬鬼子宿舍。
很快消失在鬼子宿舍窗外屋檐下。
幹這種事經驗豐富,他的做法和憲兵團里大部分受過鬼子教官訓練的兄弟們不一樣。
沒錯,憲兵隊特高組的訓練教官是鬼子!
鬼子給憲兵團訓練,並沒有安好心,初衷是為了對付蘇區的紅黨。
結果很意外,早年去圍剿蘇區的憲兵團一個營,竟然參加了那一年八月第一天的那場起義,跟著紅黨跑了。
同文書院是虎穴狼巢沒錯。
但是正因為它是虎穴狼巢,所以沒人敢摸老虎屁股扯狼尾巴。
如果偶爾偷偷去摸一下,老虎跟狼一般也不會想得到。
出現哪怕一點點失誤,都有可能有去無回。
調查處行動隊盯著鬼子特工,鬼子同樣盯著調查處行動隊,雙方明爭暗鬥這麼多年,彼此了解之深,就算是對方脫個褲子就知道對方是要拉屎還是放屁。
所以,才從監獄里放出來的袁書自然是最佳人選。
袁書並不知道,他已經卷進一場旋渦。
同文書院每年畢業的特子特工多達四五百。
調查處為什麼會非得要冒得罪英美的風險,去公租界去敵人老巢里殺幾個「無頭緊要」的鬼子特工?
袁書並根本不關心這些,軍人天生就應該服從命令。
特工也是軍人!
...
高橋正雄心情非常緊張。
他並不是島國人,來自半島到島到國留學。
再後來,冒充同學的身份進入同文書院。
原本下午時忽然接到任務,要他伺機幹掉那六個同學跟中村老鬼子。
原本已經打算赴死,沒想到天黑前又接到新命令:任務中止。
抬著被同學按住脖子的中村胳膊,故作慌張往校醫務室走。
屋裡的中年人忽然擺手:「不用再找醫生,來不及了...」
嵌入中村老師大腿的鋼珠,此刻正捏在他的手心裡。
原本以為的任務中止,只是自己中止執行。
他有些好奇怪,是誰接了這個任務。
手法老道,他認為自己根本達不到那種高度。
這個人劍道水平絕對不低,要不然時機不可能掌握得那麼精準!
將刺殺變成意外,來人身手高不可測。
現在仍然在抽搐的中村死定了,那麼另外六個鬼子遲早也得死。
他有些期待,公開槍殺是最低級的手段。
只有在面對那些有些社會地位又不聽話的人,才會採用這種殺雞儆猴的手段。
他自己下午就草擬了一個方案。
並做過推演:直接用戰鬥的角度下手,手上兩支槍直接開槍,利用學生身份,他能保證打七個目標每人中兩槍,然後再突圍去南京,換個身份去北方,神不知鬼不覺。
最大難題是自己有可能逃不出學校,更逃不出租界。
如果能逃出去,鬼子肯定能調查到他來自於半島的真實身份,雖然不會給黨務調查科惹麻煩。
但是會給學校里的同胞帶來麻煩。
時間不長,法醫校安保部先後來人,北辰橋下被帶走。
那六個鬼子將中村抬著送往校醫停屍體房。
...
時間在慢慢過去。
憑感覺,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兩點。
留給自己只有三個半小時。
袁書很有耐心,他要不是打算盡書離開這裡回崑山,他可以在這裡藏上個十天半個月。
宿舍走廊那邊傳來鳥語對話的聲音:「沒想到北辰橋下功夫大進,僅一刀就擊殺了中村老師...」
說話的人沒有惋惜,更多的是興奮。
鬼子的性格無法用常理來揣摸。
「三條北司跟著中村組出去才三天,連領路都死了,這回可成了學校的笑話。」
走到某個宿舍門口,一直沒有說話的高橋正雄忽然開口:「他們在校醫院守著中村老師的屍體,看來感情很深...」
...
袁書思索著鬼子學生的對話,顯然,調查科安排了人進同文書院。
那傢伙在這裡說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
換句話說,黨務調查處在催自己今天晚上就要完成計劃。
從另一個角度看,就算自己不接這個任務,調查處行動隊仍然有能力執行這個計劃。
只不過可能會損失這個暗子,能打進同文書院,難度著實非常大。
至少先要從島國就開始安排,調查處不想損失自己辛辛苦苦安排進去的人,也說得過去。
也能說得通,為什麼調查處對同文書院的了解很深。
既然如此,那自己直接動手,用最簡單的辦法殺了那些鬼子,同樣沒有問題。
大不了少搛兩千塊大洋!
調查科的人只要咬死不承認是自己動的手,小鬼子拿他們也沒辦法。
一句說就能懟回去:「下午把人送給你們,現在死了,關我們屁事兒?」
...
既然如此,那還搞那麼多陰謀手段,下毒,製造意外就顯得沒有多少意義。
從屋檐下溜下來。
他沒有注意到,二樓一間沒有亮燈的窗戶後面。
一雙眼睛正盯著貼著牆的黑影,快速向校醫院方向溜去。
袁書調整計劃。
直接去停屍房作正面突襲。
突擊得手后丟下背包給鬼子作證據,然後逃出學校。
不需要更複雜的戰術,如果沒能跑出學校而又倒霉受傷的話。
拉響掛在腰間的日式手雷,當場把自己炸死完事。
雨聲漸漸變小,學校籠罩在水霧中。
校醫院是一個獨立的小院,有路燈,但是並沒亮,也許是燈壞了。
大門緊閉,四面院牆兩米來高,北面一棟二層小樓兩面各一溜平房,簡單的三合院布局。
其中三間窗子往外透出電燈光線。
光線透過窗照亮了院子中形成品字形的小片光斑。
翻上圍牆,仔細觀察了一陣...
一樓的屋裡有抽泣聲,盡頭的屋裡傳出一直不停歇的腳步聲。
二樓應該是值班的醫生護士室,醫生光著上身躺屋內的一張檢查小床上打呼。
旁邊坐在辦公桌后的護士,不時轉頭看醫生結實的身體。
同文書院的值班醫生同樣是特工。
這一切在看慣地形的袁書眼裡,漏洞百出。
六個鬼子在一樓嚎喪,樓上的醫生是袁書的第一目標。
行動時盡量不節外生枝是特工準則,所以,袁書的先爬上二樓亮著燈的窗口。
進去的速度很快,一掌將女護士擊暈。
躥到檢查床邊,按住正在熟睡的醫生雙側頸動脈竇,保持了四秒鐘左右,醫生立即暈睡過去。
正常情況下,按三秒就能讓人暈迷半小時左右。
這醫生多半也經過訓練,多按了一秒。
麻利地換衣服,戴上醫用手套。
跟著抄了一把手術刀,一把手術剪,順手再拿了一個小藥瓶。
輕輕拉開門,光線猛然將過道映亮。
停在黑中適應了一會,開始輕手輕腳地走向樓梯。
在一層走廊里隨手試了試幾間房門,都上了鎖。
盡頭就是停屍房,裡面傳來腳步與低唱聲。
靠近停屍房的房門大開,屋裡的抽泣聲仍然在持續。
有人說話的聲音,有憤慨,有悲傷。
袁書小心翼翼挪動腳步,到門口后,將玻璃往後邊拋出。
叭...玻璃瓶一聲輕碎響。
怪里的人聽到動靜,抽泣聲停止。
傳出鳥語:「什麼聲音?」
另一個聲音跟著嘀咕:「我出去看看...」
呆在屋裡電燈光線很強,出來看正好看到站在門口光線外的醫生。
醫生卻先說話,同樣是鳥語:「你們怎麼還沒離開?」
特工愣了一下,以為是醫生弄出的動靜,語氣有些不耐煩:「我們要陪中村老師...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么?」
醫生懇求道:「那...你們能不能別哭喪?」
「你說什麼?滾...」
醫生忽然動了,如一陣風。
手術刀劃破鬼子勁動脈,伸手將捂嘴,動作行雲流水。
鬼子特工似乎不敢相信,一隻手拚命抓住脖子,另只手抓住醫生白大褂。
兩腿不斷蹬地。
三秒左右,失血的大腦暈迷。
身體變成抽搐,手上失去力量。
「哎,怎麼不能叫我滾呢?真是太沒禮貌...你鬆手...」一個慌張的聲音嚷嚷。
外邊的動靜引起屋裡鬼子注意。
一個鬼子從燈光里出來。
還沒來得及適應過道中的黑暗,一把剪刀準確地插進鬼子胸骨上窩,乾淨利落。
鬼子還在光線外的地上掙扎。
袁書進入房間,看著戴著口罩的醫生身上全是血,傷心過度正在抹眼淚的鬼子還沒回過神來,手術刀再劃過鬼子特工的脖子。
停屍房的門根本沒開。
跟著,袁書將白大褂脫了,露出裡面的鬼子醫生常服。
袁書非常了解鬼子習俗。
如果有親人前輩死亡,後輩會會圍著屍體通宵達旦地跳舞號叫。
要不是在學校,甚至還會將銅鑼,皮鼓敲個不停。
更為誇張的是,當跳舞的人想吃飯的時候,還會抱起死者的頭喂其湯飯。
睡覺的時候,也會睡在屍體旁邊。。
像是對待活人一樣對待屍體,彷彿屍體並未死去。
停屍房與住宿的房間不一樣,開關裝在門外。
袁書關掉燈,走出門外。
從已經不再掙扎的鬼子胸骨上窩扯出手術剪。
眼睛再次慢慢適應黑暗。
然後輕拉拉線開關繩子,控制力度,沒有達到全部關閉時的叭噠聲。
從門下邊縫裡,看到停屍房裡燈光閃了幾閃...
屋裡腳步聲停歇,一個聲音問:「這燈怎麼回事?要停電嗎...」
隨著一聲叭噠聲響,燈光最後熄滅...
「長谷君,你們在搞什麼?」屋裡傳來吼叫聲。
跟著門被向外推開。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一股嗆人的血腥氣湧入鼻腔。
跟著,感覺到一陣風聲襲來,鬼子特工感覺胸骨上窩一痛,嘴裡發出只嗬嗬聲。
仍然下意識抓自己的脖子,試圖將對方推開。
跟著重重倒在地上。
一個黑暗閃進停屍房慌張鳥語:「你怎麼摔倒了,哎,你們怎麼把燈關了?」
年輕的鬼子特工處於畢業實習期,並沒有多少實際經驗。
根本沒有聽出這位的聲調與其他四個人都不同。
更為關鍵的是,來人連續兩句問話,讓兩鬼子思維陷入給這兩個問題尋找答案的誤區。
在潛意識中,仍然認為進來的是同伴。
窗外遠處宿舍那邊透過來的些許光線。
手術刀在出黑暗中閃出一道寒光...
做完這一切,袁書並沒有像一般人那樣立即離開現場。
反而開始思索,應該用哪一種方式來製造鬼子內鬥的現場...
樓上有暈迷的醫生,還有一個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