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輪迴

沃瓦道斯算是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命運多舛。

祂放棄了戰爭結束之後幻夢境內的一切戰利品，肩負起未來的責任。

然而當外層空間開始為這位守望者奉上信仰的時候，幻夢境內被保護著的眾神卻認為這是嚴重的背叛行徑。

「祂被星辰蠱惑。」

「漫長的凝視使祂迷失了內心。」

「忘記了群星對我們都做過些什麼，此為重罪也。」

「外在星辰上的種族正在為祂奉上信仰之力，那麼下一次群星的劫難來臨之際，祂到底會站在哪一邊？」

「沒有神祇能夠永遠凝視群星而保持內心的純潔，沒有的……」

…

沃瓦道斯為祂的行徑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那代價便是祂自己的性命。

王座背後刻著的古文是這麼寫的——在那場對抗曾被放逐群星的舊日支配者們的戰爭中，沃瓦道斯為祂的信徒和眷族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祂的事迹應被永世傳唱。

…

而亡靈視角中，在其生命的盡頭確實也出現了這樣的橋段，但那是破碎、混亂的，記憶的內容又開始變得像後續另外幾位沃瓦道斯那樣不完整。

祂在外層空間對抗所有被放逐的舊日，這是真事。

那是曾經群星戰場上所有站在外在神祇那一側的舊日支配者……

但與銘文記載的不同，沃瓦道斯沒有死在那場戰鬥中，祂甚至是慘勝的。

然而那場戰鬥中，外層星繫上，祂的信徒、眷族卻無一倖免，被盡數屠戮。

…

初代沃瓦道斯亡靈記憶的最後一幕，是祂孤身一人行走在一枚破碎的星球上。

那裡的河流，是祂的眷族被攪碎后匯成的粘漿，山川，是守望者的信徒的骸骨堆積而成的。

而立在山川與河流上的，是所有沃瓦道斯被打碎了頭顱的雕塑。

…

在這些雕塑的環繞下，沃瓦道斯最終也沒能等來屬於祂的救贖。

祂疲憊地倒下了。

……

初代的亡靈視角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祂的生命肯定不是在那一刻終結的，否則屍首也不會出現在如今的穆塔內，只是亡靈視角的記憶只保存到那一階段，至於後續發生了些什麼，就無從考證了。

在這段亡靈視角中，沃瓦道斯身上似乎並沒有多少神格，在邁洛看來，祂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也許正是因為這些本不該出現在其內心的人性害了祂。

誰又能說清楚那些被封印、放逐了的舊日大軍為什麼會突然集結？又是誰，將外層空間中沃瓦道斯的信徒屠戮一空的？

邁洛心中大抵有了猜測，那個猜測有些許瘋狂，但在他看來那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離開地底幽嘶之前眾蛇之父伊格對邁洛說過的話語再次浮上心頭——

「一切皆有源可溯，但那不在於我蛇人族，不在這幽嘶之中。」

「記住了，一旦牽扯到群星與外域，最容易變得歇斯底里的，是夢境諸神他們自己。」

…

若非說有什麼東西能把這一個個獨立的沃瓦道斯串聯起來的話，那邁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些被打碎頭顱的雕塑了。

初代、二代、三代、四代……無論是在姆大陸的蛇人種族，還是在參宿四的某個行星平面上，都發生過相同的事情。

…

此時邁洛的腦海中浮現出在嘻嘻城堡的亡靈視角中的所見所聞。

那是沃瓦道斯對他所說的話語——

「你也是奈亞在人世間的代行者……」

「祂從來都是僅憑善變的一念，隨心而動…」

「而自以為清醒的你，卻不知自己只不過是祂諸多棋子的其中一枚…」

「你所以為的那些……陰謀也好與搏殺也罷，到頭來不過也只是……為了達成祂某個突發奇想的念頭罷了……」

「還以為破局的契機在你身上…」

「……現在看來，或許守望者，根本就沒有破局的資格……」

「或許，吾父早已將我的一切斷送了……」

……

答案已經擺在眼前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之前邁洛還在納悶，諾登斯這個夢境諸神的大領主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眼睜睜看著子嗣的道統教派被連根鏟滅，身死道消。

但現在看來，也許最有理由去做這些事情的，反而就是…

…

初代就這麼死了。

後續的二代三代亡靈視角內卻只有混亂不堪的碎片。那麼能證明這一切猜測的，或許就在剛剛被葬下的第四代腦海中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沃瓦道斯絕非只有一位，祂更像是某種可以被繼承的名號，甚至也許這個神格稱謂本身的意思就是諾登斯所有子嗣的統稱呢。

除了初代以外，其餘沃瓦道斯也都是諾登斯的子嗣，但祂們的生母卻並非「利薩莉亞」，而是不同時期遺落南境奧瑞巴島上的某一名人類。

織夜者提及的關於奧瑞巴島的那些故事，也是在初代沃瓦道斯死去之後才出現的。

…

「好的，就剩下這一個新鮮的了。」

在神族後裔們完成整個送葬儀式之後，邁洛直接進入了其亡靈視角。

…

這位更是重量級。

與織夜者心儀的那個沃瓦道斯差不多，祂也是在奧瑞巴島降生並長大的，且在其成長起來之後也肩負了清掃異端教派的任務，但不同的是，這位沃瓦道斯是親力親為，憑著覺醒的神祇血源一路橫推，將卡達斯山點過名的邪惡教派盡數屠戮殆盡，將罪惡者的所有雕塑的頭顱全部打碎。

祂在諸神的教育、訓練之下極速成長，很快就將進入外層宇宙空間，去那裡執行神祇的意志，滅殺外在星辰上惡意的源頭。

但，在祂還沒來得及踏上群星之路的時候，幻夢境發生了一系列變故。

諸神一去不復返。

包括年輕沃瓦道斯的生父，祂的導師等等……所有熟悉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遠。

而邪惡，正在逼近。

…

當時祂正留守卡達斯神山，一人把守著這片山脈中空蕩蕩的上百神座。

而後，有來歷不明的少年闖入了山中。

那人徑直潛入了山脈中那座古老的監牢，從中救出了一名舊日級別的欺詐者。

年輕的沃瓦道斯決定出手懲戒此人，於是追上那少年與舊日，衝出了被諸神賜福包裹著的卡達斯山。

再一轉眼，哪裡還有什麼陌生的少年和欺詐者舊日，空中，周遭的四個方向分別懸空立著的是肥胖的女巨人、被符文束縛的高瘦身影、長著肉翅的怪物，以及帶著面具的少女。

沃瓦道斯已然被那禁忌的蒙寵四騎士團團包圍。

…

祂與卡達斯山的賜福光環近在咫尺，那裡可以保護祂免受任何外部邪惡力量的威脅，但祂卻再也回不去了。

…

與嘻嘻城堡的那位差不多，年輕的沃瓦道斯，尚未確立神格的祂在四騎士手中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被殘忍虐殺。

按時間來推算的話，祂應該死得比嘻嘻城堡的沃瓦道斯還要更早些。

這傢伙短暫的人生不及前輩們壽命的千萬分之一，但卻是所有亡靈視角內最清晰、細緻、完整的，因為祂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成為沃瓦道斯。

…

即便邁洛是個傻子，看到這裡也能夠明白所謂的「沃瓦道斯」是怎麼回事了吧？

那是初代的本名，在其因為「受到群星蠱惑」而慘遭懲戒而死之後，沃瓦道斯，這幾個字便由神祇名號變成了某種無休止的輪迴。

…

滅道統，碎雕塑，殺死初代沃瓦道斯的，其實就是祂的生父，諾登斯。

在那之後，也許諾登斯意識到了凝視群星的危險性，但這片廣袤的外層宇宙空間又不能沒有一雙眼睛去盯著。

所以從那時開始，沃瓦道斯就成了一個可以繼承的名號。

且必須在前一任即將迷失之前，終結任期。

對諾登斯而言就是「換個兒子」。

於是就有了奧瑞巴島，誕生、培育守望者的搖籃。

…

而每次清掃前一代沃瓦道斯的教派眷族的任務，就落到了下一代的手中，成為其成長曆程中的一件功績——清掃「異端」。

目的就是切斷遠在外層空間的上一代沃瓦道斯的信仰源泉，作為其死亡的開端。

類似的戰爭，其實織夜者追隨她深愛著的那位「兄長」的時候也參與過。

簡而言之就是在諸神的指引下，為了新一代的沃瓦道斯，殺死上一代的沃瓦道斯。

由年輕的、尚未被群星蠱惑的沃瓦道斯去取代上一代，這，就是諾登斯設下的輪迴，也是為什麼邁洛所窺視的沃瓦道斯亡靈視角都是那般破碎、模糊，因為除了初代與尚未能走上群星之路的最後一代，其餘的沃瓦道斯都在被斬斷信仰源泉之後陷入了迷惘，神格衰退……

…

而縱使是輪迴，也難免出現青黃不接的時候。

但時間一到，就必須終結沃瓦道斯的任期，這時候新一代尚未成長起來，怎麼辦？

這時候就需要藉助一些外力了。

比如潛藏在地底幽嘶的伊格，祂就是最佳的黑手，代替諸神斷絕沃瓦道斯信仰來源的任務，就是由祂去完成的。

這也便是姆大陸慘劇背後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