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萬家屍
落山繼續疾行在屋頂上,不多時,便見到了那位更夫。
看著他左顧右盼,惴惴不安的樣子想必在此等候多時了。
落山跳了下來,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更夫被嚇了一跳,咽了口唾沫,隨後才說到:「道爺!道爺您來了。」
「生魄呢?拿到了嗎?」
更夫頓時面露苦色,結結巴巴的說到:「道爺,今,今天,那周家人沒來,我沒拿到。」他懇求似的看向落山,「往常都是兩更天時交給我的,可今天他沒來,我實在沒辦法啊。」
落山皺了皺眉,他昨天被發現了,所以今天把動作收斂了?這倒也不奇怪,人家在暗處,自己在明處,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監視之中。不過一條線索就此斷了的話實在太可惜了。
落山略一思索,突然想到了什麼,向更夫問到:「你是何時開始散布這些生魄的?」
「不久,七天以前就開始了,每天晚上都會幹,直到今天。」
更夫回答到。
「你在一般在勘周何處散布這些生魄?」
「都是在街道上,一開始叫我在城北散出去,後面逐漸的往城中去了。」
城北?城中?
落山心中靈感突至,有了一個非常壞的猜測。
如果是真的話,他知道那些散布的生魄去哪裡了。
如果是真的話,勘周恐怕危險了。
......
「我知道了,你自己以後要多加小心。」心中已有定奪,落山不再言語,三兩步翻入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寒光閃過削去門上的鐵鎖,直接進入藏著棺材的房間。
劍刃刺入棺蓋斬去幾個插銷,鉚釘,隨後推開棺材。屍體腐爛的氣息鋪面而來。
落山細細打量著這具屍體,發現這屍體並沒有理所應當的乾癟下去,而是鼓脹起來,好似灌了石漿。皮膚更呈現出一種抹了蠟的光滑完整。他將劍刃插入屍體,平日削鐵如泥的劍刃竟感到了滯澀感。隨後一線黑色的物質從劍刃流入落山掌中。
這裡蘊含的生魄與在屍塊上取得的一樣!
此刻,落山已不必再做其它猜測,那邪道之所以刨墳的原因已經再清楚不過!
他刨墳不是為了竊屍,而是為了讓勘周百姓害怕先祖屍體被竊,從而自行將棺材挖出,以便讓生魄進入屍體。
那些被散布的生魄就是為了煉屍!
他早該想到的,只是被以往的經歷誤導了,認為煉屍只能是以新鮮氣血浸泡屍體,但轉念一想氣血承載的不就是生魄嗎?
而且,他,不就是以生魄維生嗎......
落山想到此處,諸多畫面閃至眼前,令他頭痛欲裂。他扶著頭倒了下去。
......
半晌過後,落山依靠在棺材上,頭痛稍微好了一些,依然很疼,不過身子已經能夠行動了。
但是怎麼行動,成為了最大的問題。
現在有誰真的可信嗎?太常寺與萬福爺糾纏不清,周家又與那邪道有所關聯。他應該幫誰嗎?不,他誰都不該幫。他不過是因為想要確認那位邪道的身份,才介入此事的。
但現在事情好像沒有他一開始想象的那麼簡單。
那人在煉屍,不是一個兩個,就算城南的不作數,只算城北,城中,也依舊有幾萬戶家,他在煉萬家屍!他想煉整個勘周的屍!
那人要幹什麼,落山不知道,他只知道這萬家屍煉完時,就是勘周覆滅之日。
那人還是與周家合作,那周家又要幹什麼?對付太常寺嗎?還是萬福爺、順耳卿?落山深覺自己進入了勘周早已布下的羅網,成為了可怕傢伙對弈的棋子。
事已至此,不如一走了之。
按他在迷障中的生存之道,對危險的東西,他從來都是敬而遠之的,與其在這裡等待即將到來的昏天黑地,不如早早溜之大吉。畢竟在迷障中他照樣也能生存。
雖然再見不到這麼多活人了。
雖然再看不見勘周的煙火氣了。
雖然再沒機會如此舒服的沐浴了。
雖然再喝不了對他來說無甚味道的酒了。
........
他們都會死嗎?
落山看著眼前衝進來的男人,和站在一旁抱著孩子的女人。
這家人顯然是聽到了落山開棺的動靜才衝進來的,男人揪起落山衣領對著他破口大罵:
「王八蛋!你敢偷我爺爺屍首,你就是那個邪道吧!」
女人顯然對這位散發詭異香氣的道士十分警覺,抱著孩子在門口不敢靠近。
落山彷彿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著女人手中的孩子,他想到這孩子或許會被他們爺爺的屍體吃掉。屍體的煉化過的爪牙可以輕鬆撕碎他們的細皮嫩肉,輕易的開腸破肚,輕易的給腦袋開瓢。這三個人在落山眼裡彷彿變成一地爛肉,血流遍地。
人可真脆弱啊,落山這樣想著,男人一巴掌扇在落山臉上,只聽咣咣一聲。男人後退了兩步,他的手扇的生疼,他知道那絕不是人類的觸感。
落山站起身,慢慢走出了屋子,又從大門走了出去,無人攔他。
看著鮮活的事物破滅,再冷漠的人心裡也會升起悲涼。
不過,已經與他沒有關係了。
他要活著,活著怎麼都好。
落山尋了一條陰暗的小路,離開了勘周城。
......
又入了落山熟悉的迷障,霧靄依舊遮蔽,十米遠就看不清事物了。夜裡不是用來睡覺的,他抽出銳劍謹慎地走著,走了不久,忽聽見有人的叫喊聲,本來落山是不打算過去的,但這聲音竟然越聽越熟悉,於是落山弓起身子悄悄探了過去。
「可惡!你這該死的邪穢,莫要殺我!我和你拼了。」荀鄴拿著一柄小刀朝面前的人臉刺去,那人臉也不躲,只是任由小刀插在自己臉上,繼續詭異地笑著。
「嘻嘻嘻,嘻嘻嘻」
人臉之下的並不是人身,而是一條盤曲的起來鱗片蕪雜的蛇身,這怪物的蛇身將荀鄴纏繞起來,尖銳粗糙的鱗片刮蹭著荀鄴的身體,衣物正如皮紙一樣被撕扯開,而身上血痕累累。
隨著纏繞的越來越緊,荀鄴逐漸脫力,鬆開了握著小刀的手。人臉再次笑了起來
「嘻嘻嘻,嘻嘻嘻」
荀鄴此刻已經沒有力氣叫喊,他感到自己的胸腔要被壓碎了。
人臉的嘴角忽然裂開到耳朵,而後將嘴張開到一個驚人的角度,露出裡面駭人的層層疊疊的尖牙。
人臉抬高起來,直到將整個大嘴懸在荀鄴的腦袋上。
它要將這個人從上到下生吞了。
就在荀鄴的視野逐漸被怪物的大嘴所吞噬時,他在余光中看到霧靄中驚起的寒芒,正直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