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10章
廚房眾人因為祝子翎做雞蛋糕的事佔據了心力,晚膳的準備就不得不趕得急了些。
祝子翎擔心容昭還沒消氣,所幸這回不用他去找借口請人,容昭就自己主動同意讓人擺晚膳了。
祝子翎連忙搶先佔了個位置,決定等會兒就算容昭要趕他他也不走。
不過容昭見到祝子翎時卻很是平靜,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徑自坐下,拿起了筷子。
祝子翎用餘光瞄著他,快速夾了幾樣菜吃了,見容昭沒說什麼,頓時放心大膽地開吃起來。
看來他的氣已經消了啊,祝子翎心想。
那之前自己想的回門禮那事應該也可以繼續提了吧?
祝子翎咽下一口脆嫩鮮甜的竹筍炒肉,看向容昭:「王爺,你能幫我個忙嗎?」
「……」容昭聞言,冷峻的臉上莫明閃過了一瞬間的僵硬,並未被人察覺。
容昭淡淡地放下了筷子,側過頭神色莫測地睨著祝子翎,冷冷問道:「王妃又是想讓本王幫什麼忙?」
就算是出於愛慕之心,讓他打蛋這種以下犯上的舉動他也是不會姑息的。
容昭雖然還是一貫冷淡中帶著陰鷙的臉色,但祝子翎卻感覺自己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這次想清楚再說話,再敢像上次那樣我真要打你了」的威脅,不由神色無辜地眨了眨眼。
「明天就要回門了,我就是想問問,王府準備的回門禮怎麼樣?」
容昭聞言有些意外,但倒是不覺得為難了,抬眸看了旁邊一眼,「王向和。」
王向和頓時會意,連忙上前道:「王妃是想看看回門的禮單?您稍待,老奴這就去拿來。」
王向和說著便要走,不料祝子翎卻制止道:「啊?不是,禮單就不用了。」
祝子翎:「我就是想知道,王府準備的禮貴重嗎?」
王向和愣了愣,一時有些遲疑道:「應是足夠貴重了……」之前容昭給尚書府的聘禮就出乎意料的多,這次回門禮他也不敢怠慢,按頂好的規格還翻了一番,任誰來看都夠驚人了。
然而祝子翎現在主動問起,恐怕還是想要能更好些,王向和想了想,連忙又道:「要不……老奴再去添一點?」
「不用!」祝子翎再度攔住他,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有沒有那種……看起來挺好挺貴重,說起來也很有面子,但其實不怎麼實用的東西?」
王向和一愣,容昭則是不由挑了挑眉。
王向和遲疑問道:「王妃是想……」用這樣的東西當自己的回門禮嗎?
祝子翎接下來的話肯定了他的猜測:「如果有這樣的東西,就用這個當回門禮吧。實在沒有的話,那就稍微弄點過得去的就行,千萬別把貴重的好東西送出去了。」
雖說容昭的東西也不能完全算作他的,但想到要讓祝府得了一堆好東西,祝子翎就覺得十分不行。
他嫁給容昭是為了吃飽吃好,可不是想給祝府帶去什麼好處。
祝瑞鴻和胡氏那麼多年裡可是沒少干過害慘他的事,還一直占著他娘的嫁妝,直到這次大婚,祝子翎才扯了容昭的大旗要了回來。
就算祝子翎如今懶得去針對他們,也別指望他會願意送對方什麼好處。
王向和頗有些愕然,一時竟沒答話。
雖則聽說這位王妃在祝府里過得不太好,畢竟有個刻薄後母,但祝府里也沒鬧過什麼大事,一般人都會覺得兒子與父親還是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的。
不過王向和一直跟著容昭,見識過天家無父子的種種,倒是能理解祝子翎與那祝瑞鴻很可能並無父子之情。但即便如此,像祝子翎這樣直接把不想給親生父親好處的話說出來,也還是有些驚世駭俗了。
歷朝歷代都重視孝道,皇親貴胄、世家門閥中更是如此。一個人若是被傳出不孝的名聲,幾乎就再無前途可言。因此即便與長輩有所不合的人不少,但面子上卻也大都不得不維持著恭敬。
祝子翎竟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把這樣的話說出來,難道就不怕被傳出不孝的名聲,或是惹王爺的厭惡?
或者他其實是因知道王爺與皇上不合,算計權衡后才故意說出這番話?
王向和不由看向容昭,卻見對方輕嗤了一聲,突然看向他問道:「那尊皇帝賜的金像是不是還在庫房裡呢?」
王向和愣了一下:「是……前年賞賜下來的那個?還在呢。」
容昭:「那就用那個當回門禮吧,其他的就不用了。」
「這……」王向和第一反應覺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如何勸,神情有些苦惱起來。
祝子翎聞言不由好奇,「什麼金像?就是我要的貴重但不實用的那種么?」
王向和臉色尷尬,說道:「是皇上特意賞的一尊王爺的金像。一尺高的金像,用的都是足金,就是……形塑得不太如人意……」
這麼大的實心足金金像,論價值肯定是足夠貴重的,又是御賜之物,面子也很足。不過要說實用性,確實還真沒有。這麼多金子雖然值錢,但御賜之物,顯然是不能融也不能賣,只能拿來供著。
而且雕的還是容昭這個煞星,一般人都恨不得避之不及,擺在家裡恐怕只會覺得害怕晦氣。更別說這金像還是刻意往兇惡可怕的方向做的。
容昭真人雖然氣勢嚇人,但好歹眉目俊美,真按他的樣子做出來金像,倒應該是只有俊沒有怖。
而這一尊則是力求神似而型不似,那臉就跟閻羅王似的,小孩看了都容易做噩夢。
這東西拿出去送人,那絕對不是奔著交好,而是為了結怨去的。
到時候那祝瑞鴻定然會覺得王爺是在針對他,恐怕要為王爺樹敵,因此王向和並不希望容昭這麼干。
而且這麼做其他人也很容易發現容昭與剛結親的岳家不合,諸如譽王等人說不得就會趁機折騰些事出來,對容昭不利。
「那東西放著也膈應,拿來物盡其用正好。」容昭冷淡道:「就這麼辦吧。」
「……」容昭明確發了話,王向和無法,只能應是。
祝子翎聽出容昭這是又同意按照他說的意思辦了,頓時彎起眉眼,朝對方欣然一笑,「多謝王爺。」
說著還殷勤地夾了一隻鮑魚放進對方的碗里,以示感謝。
「……」
容昭垂眸看著碗里的鮑魚,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皺著眉頭吃了。
已經動過一口,或是到了自己碗里的東西,容昭即便不喜歡,也向來都會吃完。
雖然那筷子上大概沾了祝子翎的口水,但容昭的潔癖和強迫症對抗后,似乎最終還是強迫症贏了。
*
剛嫁出去的厲王妃這天就要回門了,清晨祝府便有些忙亂。
尚書府的主母胡氏,一邊命人準備迎接,一邊忍不住對心腹劉媽不滿道:「那小賤種嫁人當了男妻,反倒是能狐假虎威起來了,回來一趟還得本夫人大張旗鼓地迎接他。」
劉媽連忙道:「夫人何必這麼想,這也不是為了大少爺,只是以免得罪厲王罷了。再說大少爺在那般凶煞的厲王手底下,定然活不了多久,這假威風也抖不了多久。」
「你說的是,」胡氏聽得舒服了些,「等會兒我倒要看看,如今那小賤種是個什麼模樣。跟厲王同房共寢,我就不信他還能吃得飽睡得香。」
「我的臻兒之前被他打成了那副模樣,他最好是被厲王日夜折磨,才好消我心頭之恨!」
祝子翎剛重生回來時為了食物十分兇狠,打傷了祝府的幾個人,胡氏的兒子祝子臻就在其中。
胡氏未曾想向來受他們欺壓的祝子翎竟傷到了自己的寶貝兒子,頓時怒不可遏,當即就想十倍百倍的報復,將祝子翎扒皮抽筋。
然而恰巧這時候祝子翎被皇帝賜婚給了厲王,府里的當家老爺祝瑞鴻不許他們鬧出抗旨不遵的事情來,胡氏只能暫時停了手,不僅不能再直接報復祝子翎,表面上還要顯得慈愛,為祝子翎的婚事忙活。
雖然皇命難違,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還傷得只能躺在床上,胡氏便心有不甘,於是明面上不能做什麼,卻暗中給祝子翎下了軟筋散和毒|葯。
就是不知怎麼回事,祝子翎每天吃那麼多的東西,夾帶進去的藥量絕對不少,卻始終像沒事人似的,一點苦頭沒吃,安安穩穩地就上了厲王的花轎,讓胡氏難以再整治到,以至於如今依舊恨意難消。
劉媽自然知道胡氏在想什麼,勸慰她道:「聽說厲王迎親的時候臉色十分冷淡,之後宴客更是始終面色不虞,還故意折騰那些大臣們,明顯心情不佳。大少爺定然是不為所喜,在那厲王府恐怕日日擔驚受怕。」
「而且大少爺被餓死鬼附了身,要麼在厲王府沒法吃飽,要麼便是因吃得太多被厲王發現問題,左右都討不了好,如今說不定已是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不錯,厲王不過是不得不遵皇上的旨意,對祝子翎那小賤種才不會放在眼裡。依我看,今日回門,厲王都未見得會來。」胡氏冷笑了一聲。
胡氏說著,不由想好了若是祝子翎只能一個人回門,要趁機用什麼樣的辦法將人懲治羞辱一番。然而等東西都布置好了,她跟祝瑞鴻一起等了許久,卻還沒見到對方的影子。
胡氏忍不住對祝瑞鴻說道:「老爺,會不會是厲王……根本就沒打算來府上回門?」
她之前雖然覺得厲王很可能不會來,卻以為至少祝子翎是會回來的。但是沒想到祝子翎如今也不見人影,現在回頭想想,祝子翎若是被厲王厭惡,確實也很可能被關在王府里直接出不來了。
祝瑞鴻聞言也不由地眉頭緊皺,但還是說道:「再等等,興許就是晚了點。」
這一等就等到了快要日上三竿。
祝瑞鴻眉頭越皺越緊,終於不準備再等了。
他憤憤起身,正要甩袖而去,僕人突然跑進來通傳:「厲王和王妃到了!」
祝瑞鴻和胡氏都是一愣。
祝瑞鴻略微舒展了眉頭,胡氏卻是忍不住有些驚異:……厲王竟也陪著一起來了?
等見到祝子翎和容昭下了馬車,站在那兒等他們行禮,胡氏越發驚疑不定,心緒難平。
祝子翎不僅不是她想象中備受折磨的憔悴模樣,甚至還神采奕奕,臉色白裡透紅,竟比之前在尚書府時還顯得更俊俏了些。
那厲王倒確實如想象中一般可怕,滿身凶戾煞氣,然而祝子翎站在他身邊卻好似一點都不害怕,臉上的神態甚至頗為放鬆。
兩人一個黑衣一個白衫,上面都綉著金線,站在一起竟幾乎還能讓人看出種般配的感覺來。
胡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著祝子翎,一時都忘了行禮。
「……」容昭視線落在胡氏身上,見此眸光微涼。
「祝大人掌管禮部,竟沒教好自己的夫人禮儀么?」容昭看向祝瑞鴻,眼裡滿是濃黑煞氣,淡淡問道。
聽出這輕飄飄聲音里的威脅和寒意,胡氏頓時回過神,一下子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