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村外那條老狗
夏季的炎熱是不帶風聲的,黏糊至呼吸都能感覺到熱氣貼著肺,緩慢地流動。麥梵坐在木床上,淡定且從容,這是從松懶坐姿和鬆弛的眼皮看出的。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有沒有慌了一下。」麥梵的說話方式驟變,不像是三歲孩童說出的話。
「意外,但毛孩你連縈繩環都沒覺醒,慌從何處說?」雍容閑雅的村長,眼神詫異的同時,身體平穩慢步靠近麥梵。
「那就好,我現在要跟你談條件,當然是等價交換的。」麥梵眼神堅定泛光,不像是隨意說的。
村長跟麥梵眼神對視,一聲未吭,顯然讓麥梵繼續的意思,但這一舉動絕對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而麥梵竟然不以為然,穩又有序道。
「其一我需要你給我準備三瓶種源固本培元液,我四年後會來拿;其二我需要你派人,帶上我去你們不遠處的布一村,替我埋葬家人;其三我四年後再來告知,要求絕對不過分!」
還是依然無聲,村長持續跟麥梵對視,雙方皆不避讓。
屋內像是有層音障,完全聽不到外頭的任何聲響,這靜的可怕,若仔細聽,屋內興許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許久之後,村長低聲破口道:「名字,為何?」
「麥梵,十五年後碧波灣之役,我可破局,無我必敗。」麥梵笑了,笑得相當有自信,這笑容出現在三歲的孩童臉上,簡直感覺動物在學人,極度違和。
「哈哈哈,有意思。」村長臉上的表情如石落水中一般瞬間泛起了漣漪,徹底動容了,這連他將要準備籌劃,但未實施的計劃都被知曉了,這世上可沒有讀心術,至少能對他成功使出的,這孩童絕對不簡單。
「那你是答應了?」麥梵撥動著自己嫩小的指頭,彷佛在玩小玩具,一時沒停下手來。
一身暗黃色粗布衣的村長,沒再多說話,小移幾步,彎腰展臂,看似有力卻極其溫柔著把小麥梵環抱在懷裡,回應了麥梵的要求。
懷中的麥梵本要說些什麼,卻下意識猶豫了,深呼吸了幾口后,把整個頭埋進了。這一刻村長那細長還算白凈的右手食指上出現了細緻的褐色繩環,繩環泛起了光芒。頓時小麥梵感覺懷裡溫暖無比,可竟無一絲夏日的燥熱。暖暖的很是溫馨,小麥梵不知不覺閉上了雙眼,這幾日來眉頭常鎖,導致的頭疼頭脹也開始緩和,最明顯的是眉頭乃至臉部迅速進入自然鬆弛。
時間或許只有對清醒的村長才有概念,等小麥梵醒來時,發現自己平躺著木床上,薄毯自然蓋到胸前,側頭向屋子的窗外望去,這天居然剛剛微微亮。
「小麥梵,你醒了?準備出發吧。」顯然一換了一身乾淨的粗布衣的村長,坐在陳列簡單的屋裡桌子旁,手裡握著普通的茶杯,時不時提起跟茶杯不一個色的茶壺往喝光的茶杯里倒。
「這是去哪兒,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小麥梵左手拽著毯子,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一聽,聲音虛且顫抖。
小麥梵那膽怯無辜的眼神被村長餘光凈收眼底,不顧小麥梵輕敲了兩聲桌子。
沒到一個呼吸,屋門被打開,進來兩個十來歲的小少年,那挺拔的身姿,走路有力,氣息均勻,統一的黑色麻衣。
皆是小麥膚色的兩個小少年,其中一個一把拉著小麥梵的右手,強行拽著小麥梵出了屋子,後方另一個小少年,對著村長點了點頭,跟著出了屋外。
村長不顧小麥梵,坐著繼續握著茶杯,眼神此時也對著手中的茶杯放空。心想果真不是一個人,有點意思,這點小恩小惠若能成為助力倒也不妨。這才剛想完,村長苦笑的搖了搖頭,顯然對其居然有了希望,最終怕不過是個玩笑。
那力道雖大但卻不疼,明顯是小少年手下留情了。兩個小少年一前一後,把小麥梵夾在中間,這產生的不可抗力,小麥梵就是百般不願,也只能低頭,驅使自己的雙腳跟上,前方的腳步。
走出毫無雜草的院子,那出於孩童的好奇心,小麥梵無意識地抬頭觀察起了四周。石頭圍成的小牆,以棕紅色木頭為主的矮小屋子居多,主幹的道路上有整齊的石頭鋪的路。
走了接近飲兩杯茶的路,走到了有著六米多高的木門邊,木門上寫著小麥梵看不懂的三個字「嘉汶村」。這一路小麥梵看到了不少老老少少,其中有不少與身邊兩位小少年相仿年齡和服裝的小少年們。更奇怪的是中途,小麥梵看到了一個長得大腮幫子大叔,對自己一個勁的微笑。
當然內心滿目瘡痍的小麥梵,並不在乎這怪異的大叔,好奇心也在視線見不到大叔后,便泯滅了。
這村頭口的木門並沒有關上,反倒木門邊上有隻毛量稀疏,髒亂又品相不佳的小黑狗靠著木門,雙眼渾濁,再次引起了小麥梵的好奇心。
「先喝口水!」在小麥梵前方的小少年拿出系在腰間水壺,話簡卻氣足,大聲喝道。
有時候明顯弱於他人,便會下意識服從,只到腰間高的小麥梵接過水,順著喉嚨大口喝下,溢出水流過嘴角未結痂實的傷口,湛藍色的眼睛盯著黑狗不放。
小麥梵後方偏瘦的小少年,觀察這細微動作,輕聳了下肩,語隨動出。
「這條老狗,無人養,天天立在村門口。發春便與其他野狗交配,每次下崽后,崽子都被搶走。這麼多年了,一次次地循環重複。說它可憐吧,它也沒反抗過,更沒離開過。」
那沒喂多少而漲著的奶掛在胸上險些拖地,跟骨瘦的身體形成可笑的對比。或許是小麥梵的接近,微微抬頭跟小麥梵對視。雙眼無神像是丟了魂魄,但後腿坐地前腿筆直地站立著微絲不動,若是換副模樣,定認為是一條看門戰犬。
接著,小麥梵邁出了自己的腳步,走到了黑狗面前,用一種極其乾淨猛烈方式一把抱住了黑狗,而這個擁抱在他人的眼光卻充滿溫暖。
「狗狗這裡是你家吧!」小麥梵把頭埋在了黑狗身體的毛髮中,讓他驚訝感受到的是黑狗的毛異常的柔軟,就像是阿娘的懷抱。這時毛量少和骯髒跟這一感覺構成了鮮明的強烈反差。
出奇的是黑狗沒有抗拒,也當然沒有回嘴,但它回禮了,它把頭靠在了小麥梵的肩膀上,貼緊小麥梵的小脖子,耳邊傳來的呼吸聲,沒有急躁,剩下的是溫柔。
沒一會兒,小麥梵站了起來,回身對兩位黑衣少年問道:「我們去哪兒?」
「去你家。」偏瘦的黑衣少年回答完,看到那三歲的孩童臉上本還緊張痛苦的表情,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謝謝。」小麥梵露出了真切感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