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建區異變
東建區,是JX省腹地市級的一個小城鎮,因為地處與省會連通的一條高鐵線上,交通便利,因此較旁邊其他城市稍微繁華,哪怕在半夜裡,兩側燈火閃耀的高速公路上依舊有轎車和貨車在高速行駛。
在燈光昏黃的貨車駕駛室里,王華輝單手駕駛著載滿公司貨物的藍色大貨車,另一隻手從兜里夠出一根中華,向控制台上煙火未熄的玻璃煙灰缸里取了個火。
然後他叼著香煙,狠吸一口,舒服地吐出幾個煙圈,把車緩緩地停進路邊的服務區。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屏保是他妻子和兩個兒子的照片,十二點零四,天亮之前他就能運完貨物,忙完這單,公司又會給他幾天清閑時間。
王華輝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吹著口哨下了車。
車場上有服務區和貨運的熟人見了他,熱情地打了招呼,他自己也開心地回贈一根香煙,表情驕傲也有點得意。
這些人認識他這個幸運兒,不是因為他有個富裕老爹或者寬容上司,而是因為自己有個好兒子。
王華輝小時候家裡很窮,父母也沒啥文化,於是就是讓他上了個小學,但哪怕那時候人們也知道知識改變命運,看著別人上了高中大學,雖然那時大家過的日子差別還不大,但他始終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直到東建線建成,東建區機會更多了,那些讀書人里出了不少大老闆,而他只能做個貨車司機,在他們手下打工。
老闆應酬后,王華輝偷偷去吃老闆酒桌上沒吃完的剩飯。
他哭了,他從來沒吃過這種美味,然後老闆們從外面回來發現了后,開除了他。
後來結了婚,他也沒忘記跟妻子描述那種味道,也沒忘記自己受到的侮辱,說以後一定要讓孩子讀書,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孩子吃不學習的苦。
但現實給他的反饋比王華輝想得還要驚喜,他的大兒子從小學初中到大學,學習一路凱歌,因為高中成績優異,高中還決定把全校唯數不多的清北面試資格給他兒子。
最後他的大兒子不負重望地考進了全國最一流的清北大學,成為他們東建區那一年的高考狀元。
而他的老闆為了粉飾他們公司創造所謂的企業文化,給了他這個狀元之父一個正規職位。
這個孩子是上天送給自己的禮物,一定是!
那些以前的天之驕子,王華輝看見他們的孩子在向自己的孩子討笑送禮,請教自己孩子一些學習問題,那些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女的女兒,像母獸一樣沖自己兒子暗送秋波,扭臀示好。
這種感覺實在是過於美妙。
王華輝按常例一樣點了份盒飯和農家小炒肉,在車場上跳了段自以為的華爾茲,然後駕車駛上了高速。
他心中滿是愜意:老婆,大崽,二崽,等我工作完陪你們休假。
天上下起了大雨,淋濕了山間和田野,高速路上車流螢光不斷閃過,似乎永不停息。
王華輝用餘光瞥了瞥副駕上手機里妻子給自己發的信息,還沒反應過來,車子忽然身形戛然而止,一陣巨力就把他按得向前飛去,若非安全氣囊及時彈出,他必然撞到前車上粉身碎骨。
冰冷的雨點打在他的臉上,車前的玻璃已經完全碎裂,即便氣囊彈出,他也被衝擊力撞得口鼻溢血。
他吐出一口鮮血,大怒道:「哪個活的不耐煩地在高速上停車!我淦你妹的!」
王華輝瘋狂地點著喇叭,車笛的聲音在雨夜的高速公路傳得很遠,他大腿骨好像斷了。
他催促著前面人做出反應,在自己身後立牌提醒也好,撥打12122和120也好,如果再拖延,自己肯定無法在天亮時完成送貨任務。
笛聲在高速路上不停地回蕩著,聲音顯得幽遠和寂寥,卻沒有人做出任何回應。
沒有其他車笛聲的回懟,也沒有人群的喧鬧,只有瓢潑般的大雨,打在他冰冷的身體上。
「喂,別不動啊,做這種挨刀的事難道還逃得了嗎……」
「你們只要處理得當,頂多也就吊銷執照蹲幾個月,別不做聲啊!」
他再叫喊了幾聲,但鋪滿雨水高速路上沒有人回答他。
前面那些撞得形狀怪異的司機沒有動靜,後面再也沒有車來了。
「為什麼……喂喂,你們人呢?」王華輝顫抖著低聲自言自語,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他從來沒有覺得世界離自己如此之遠。
世界上彷彿所有的雨水,都在這裡匯聚。
在水流之中,好像有東西在緩慢移動,他心中打顫,彷彿隱約能聽見四周黑暗中的呼吸。
車內昏暗的燈光在一亮一亮的,王華輝手指顫抖著想點一根煙,可煙剛點著,就被落下的雨水打滅了,他還想再扣動打火機,可是這次連打火機都點不著了。
通過後視鏡的反光,王華輝看見了一張有貨車車頭大小般巨大的半人半豬臉龐在咧嘴怪笑。
窗外雨水打在那張臉上,顯得怪誕而恐怖。
臉的下半顎較長,長著野豬般的獠牙,上半張臉則是頭髮稀疏的臃腫中年人臉,它的身體呈肉色,攀附在他的貨車上,它張開嘴,流下帶血的涎液,好像在笑。
隨著他的動作,怪物的眼睛和頭顱也很著移動,他扭過頭不去看那種景象,平靜著已經瘋狂的呼吸和心跳,在車上找著防身之物。
就在他還在翻找的時候,副駕上的手機一亮,發來一條簡訊。
那個半人半豬的怪物被嚇得身形一震,發出一聲低鳴。
「啊啊!」此時,王華輝大吼一聲,從副駕下抽出一根撬棍,向怪物掄去。
從天而降的雨水沖淡了發光屏幕上的血跡,天上的極光亂舞,像女神的裙擺飄動。
與此同時,在狂風暴雨的夜裡,東建區中心某個叫泰和貴族小區的五樓陽台上。
張哲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地平線,那裡有無盡的風雨斜織和極光亂舞,像是天神震怒,又像仙女起舞。
他不知道,在他要徹底放棄這個世界之前,這個世界……徹底變了!
像是有一瞬間的耳鳴和幻覺,他在踏入浴室的一瞬感到了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