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明之不要她了

林無如鯁在喉。

淚水洇濕眼窩，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映出曾經祝明之潤雅柔和的淺淺梨渦。

滿院的純白經風在吹，祝明之每每從院中回來，鞋底沾著土灰，在地毯上留下淺淺的印，像只偷溜出去玩耍的貓，一路都是歡快的步子。

她輕輕擁抱住祝明之，都會聞到甜潤的花香。

撲鼻，寧神，滿身的疲累在這一瞬消失無形。

尤其是在書房，纏著祝明之教她習字。

那樣細嫩的掌心覆在手背上，腰窩被軟軟地圈住，祝明之曾滿心滿眼地擁抱過她，也會見到她怕到爬進床底，再也不敢喚她一聲姐姐。

曾經的墨香，只剩下腥甜的血氣。

祝明之越來越瘦，越來越怕見人。

他有多久沒有與自己同桌用餐了，好不容易上桌，連碗筷都拿不穩，肩胛在抖，戰戰兢兢地，坐立不安。

美好的曾經逐漸在眼中散開，取而代之的只有祝明之愈來愈溫順的笑。

細瘦的手臂會在她抽煙的時候自覺地高高舉起，不會鬧，不會喊痛，任她隨心情懲治，還要乖乖地道歉。

明明是餓壞了的胃，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危險期。

她卻逼著祝明之吞下煙蒂，絲毫沒有留情地殘忍把玩。

林無曾被仇恨蒙蔽住雙眼，又是被背叛燃旺了凶戾。

在得到真相后，她又彌補了些什麼東西。

阮玉章嘆息一聲，這樣的結局，全然是林無咎由自取。

她無數次勸阻過林無別做的太絕，卻終究沒有攔住。

「家主，您知道從前那幫傭人是怎麼待小祝少爺的嗎？」

阮玉章替林無擦著淚，緩緩在說：「小祝少爺不聽話，就把他扔到池子里灌水，逼他在大雨的天去清掃狗窩，連用餐都不要他好過，包括杜樂今在內，都拿他當個新鮮的狗來耍。有時候犯了小錯，會被私自鎖在地下室，好幾日不給吃喝。」

「林宅對小祝少爺來說，和地獄沒有區別，您說他為什麼會吵著回來？」

林無哆嗦著唇，心肉翻攪到幾近窒息，太陽穴突突直跳，她對上阮玉章的眼，喃喃開口：「他在報復我。」

取到貨線給秦堂，是祝明之唯一可以反抗的手段。

秦堂有沒有害過他，有沒有真心待過他，甚至於有沒有欺騙他，都不重要。

祝明之只是想要她難受，想借秦堂的手扳倒林家。

林無哭到沙啞的嗓，難以自抑的破了聲，悲戚地哭嚎起來：「他不愛我了……」

「我的明之不要我了……」

阮玉章頓住了音。

唉。

她說不上這樣的結局是可惜還是可憐。

主母死後，林無的精神狀態一直很不穩定。

如果證據不是指向祝明之的，也許林無會冷靜地處理下來。

只是深愛的人害死自己的母親，她沒有辦法沉下心去思考太多，所有的手段都在紓解憤怒，哪裡考慮過那些個曾經。

說到底是秦堂惹事在先，她扒開了林無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刺上一刀，扎得林無鮮血淋漓。

阮玉章深深蹙著眉，她留下帕巾，再沒有多話，關上了房門離開。

管家守在外面，聽裡面斷斷續續的哭聲，想要詢問的話沒能說出口。

「讓她靜靜吧。」

阮玉章緩緩在搖頭，「把地下室打掃乾淨，什麼也別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