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內務司
王府中樞院內務司正殿，早已遣散左右、只帶著寧娥劉靜趙雪三人在此等候的岳靈見秦月與秦念等四人踏入殿內，便連忙站起，快步上前，親切地喊了一句，「姐姐。」
秦月挽著岳靈的手，緩緩上前，重新坐下后，便滿臉急切，「妹妹，別那麼激動，你還挺著大肚子呢。」
岳靈依然滿臉興奮，卻也有幾分愧疚，「這二十餘年來，師父師娘待我兄妹如己出，對我們悉心教導，又為了我們華山殫精竭慮，甚至為了保全我們，也沒有見過姐姐和衡兒一面，所以啊，姐姐你就是我親姐，如今終於見到親姐，妹妹如何能不激動？」
秦月輕輕握著岳靈的手，柔聲說道：「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了。」
她向秦念等四人招了招手，輕聲吩咐道：「念兒，敏兒，柳兒，蓮兒，還不見過你們姨娘？」
待四人嬌聲嬌氣地喊了一句「見過姨娘」后，秦月緩緩站起，走到趙雪身前，爾後蹲下，再張開雙臂，雙眼中儘是溫柔，「雪兒，讓大娘抱，好不好？」
趙雪笑容天真，點點頭后，便一把摟著秦月的脖頸，任由秦月將她抱起。
秦月將自己的臉頰往趙雪的臉上蹭了蹭，爾後分別走到秦念四人面前，「雪兒，快叫念兒嫂子，敏兒嫂子，柳兒嫂子，蓮兒嫂子。」
趙雪撓了撓頭，伸出她那稚嫩的手，指著青柳與青蓮，「大娘，那不是青柳姐姐和青蓮姐姐嗎？怎麼是嫂子了？」
秦月眼神依然柔和，「因為她們已經是大哥的女人了。」
趙雪似懂非懂地說了一個「哦」字，依次喊了幾聲嫂子后，便依舊是一臉疑惑，「大娘，雪兒大哥大嫂呢？」
秦月笑容更盛，「大哥大嫂有事出去了，等大哥大嫂有空后，讓他們帶雪兒玩，好不好？」
趙雪愉快地點點頭，「好。」
秦月向寧娥與劉靜招了招手，待二人走近后，便一臉和煦地問道：「你們是寧娥跟劉靜，對吧？」
她見二人微笑著點點頭，其嗓音輕柔而不容置疑，「以後，無論在誰面前，你們都得喊我師伯，喊大殿下和幾位少夫人為師兄師嫂，知道沒？」
岳靈見二人愣在當場、不知所措，便輕笑一聲，打趣道：「哎呦，你們兩個傻丫頭，還不趕緊答應？你們師伯這是把你們當自己人呢。」
寧娥與劉靜如夢初醒，連忙點頭，說了句「是，師伯」，便微笑不止。
青柳輕輕地扯了扯青蓮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兩人便都面帶感激，一同走到岳靈面前，下跪磕頭，行了一個大禮，爾後兩人皆長跪不起，淚流不止。
秦月只轉頭看了一眼，滿意地笑了笑，便默然不語。
岳靈在寧娥與劉靜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走到青柳與青蓮面前，伸手將二人扶起，爾後滿臉慈祥，一邊拭擦著兩人臉上的淚水，一邊柔聲說道：「兩個傻丫頭，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如此了！你們更不需要哭，哭多了，可就不好看了。」
「姨娘的師父師娘，也就是你們公子的外祖父外祖母，一直都因無法照顧你們阿婆母子而心懷愧疚。」
「如今你們公子已然長大，姨娘多有不便，而你們願意服侍你們公子，姨娘高興還來不及呢，又何須多禮？」
「更何況，如今正值大爭之世，你們公子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姨娘還希望你們能替你們公子分擔分擔呢。」
岳靈頓了頓，朝一旁的秦念與朱敏招了招手，待二人走近后，便輕輕地摟著二人，「念兒和敏兒也不能見外。」
秦月走近岳靈，輕聲提醒道：「好了，妹妹，我們該說正事了。」
她一手攙扶著岳靈，一手繼續抱著趙雪，走到主位，重新落座后，便向其餘六人擺了擺手，「你們也都坐下吧，都是自家人，不需要那麼刻意，在此正好也能熟悉一下政事。」
岳靈朝秦月點點頭，爾後面帶威嚴，向外喊道：「黃菊，把他們都帶進來。」
只片刻，一名模樣俊美、年約二十、身穿普通丫鬟衣衫的女子帶著數名侍衛，押著三撥共十人快步走向前，強迫其中八人跪下，再在秦月與岳靈面前半跪抱拳，顯得英姿颯爽，「內務司黃菊拜見秦王妃，拜見岳側妃。」
秦月打量了黃菊一番后，再輕輕拍了拍岳靈的手背，顯得有些興奮，便伸手指著黃菊，「妹妹，這女娃是？」
岳靈笑容滿面，「姐姐，她是王爺在行軍打仗時救下的一名孤兒，真實姓名無從得知，入王府之後，便改名為黃菊。」
「她不僅聰慧，而且沉穩，武學天賦也高，雖只修習外功，武藝卻也是七品之上，六品之下，要不是妹妹地位尷尬，妹妹早就正式收她為徒了，妹妹敢斷言，若不是她身份低微，她完全可以獨自掌管內務司。」
秦月嘿嘿一笑，「那就提高她的地位。」
黃菊聽到秦月與岳靈的對話，臉色一紅，卻只是緊閉嘴唇，笑而不語。
「黃菊，起來說話。」
秦月待黃菊站起，便指著那跪在地上的八人，再轉向黃菊，其笑容和煦，「他們所犯何事？」
黃菊面容恭敬，指著其中兩撥七人，「回王妃，她們是鳳棲院與紫英院的丫鬟，她們昨晚分數批意圖外出，準備給衛府與張府通風報信，被侍衛抓獲、押送到內務司。」
她再指向另外或跪或站的三人，「他們是我內務司一名姓鄭的太監與右院的兩名丫鬟，那鄭太監收受衛府賄賂，借職務之便，為衛府在王府內安插丫鬟作為眼線，還關押丫鬟的父母兄弟，以此來控制那些可憐的丫鬟，逼迫她們為那太監所用。」
「但他的罪行、關押人質的地方、匪徒的人數早已被我王府軍情司調查得一清二楚，而那兩名丫鬟也是受害者，又有舉報之功，便被奴婢帶來，請王妃定奪。」
秦月滿眼欣賞，頗為滿意於黃菊的表現，「不錯。」
她再向黃菊招了招手，微笑道：「黃菊，來，站在我身旁。」
黃菊面露喜色，喊了一句「謝王妃」，便快步走到秦月身邊，爾後默默站立，極力地保持嚴肅，雙眼中的笑意卻是此起彼伏。
秦月斂去笑容，轉而滿眼怒意，她的手指如鐵劍一般凌厲地指著那鄭太監，完全忽視他的哀求，「來人，把那膽大妄為的東西給我押到刑獄司，按律處理。」
兩名侍衛拱手領命，押著那鄭太監離開后，秦月轉頭望向黃菊，其語氣平和，「黃菊，關押人質的匪徒有多少人？」
黃菊不假思索，「不足二百。」
秦月立即書寫了一份命令，簽上「侍衛司左副令秦月」幾個大字，再蓋上從趙田處要來的私章，將書面命令遞向一名侍衛，命令道：
「你傳令侍衛左旅統領伍浩，命他派出一營兵力，將內務司鄭管事關押的人質救回，你告訴他，若人質無人身亡，重重有賞，你再傳話左院范離范先生，請他派人協助侍衛左旅。」
待那名侍衛快步上前，接過書面命令，轉身離開后，秦月指著那仍然站著的兩名丫鬟，其臉色平靜，「你們叫什麼？如何就成了那太監的眼線？」
那兩名丫鬟畢恭畢敬地下跪，磕了一頭，再直起腰后，其中一人開口說道：「回王妃，奴婢叫於紅。」
她再指向另外一人，「她是顏真。」
於紅緊接著補充道：「家父於澄曾為扶風郡武功縣縣令，顏真父親顏亭曾為家父治下給事，我們父輩都為官清廉，並沒有留下多少積蓄，也無力賄賂上級，於是，家父與顏真的父親便被毫無理由地免職。」
「但那新任縣令見奴婢與顏真都有些許姿色，又能通曉詩詞歌賦，便控制了我等父母，再將我二人作為禮品送予衛侯爺，而那衛侯爺未曾貪圖我等美色，而是命人教導了我們數年，將我二人送入王府，以我們父母為要挾，命我們為他打探消息。」
「我們兩人都心有不甘，又察覺岳側妃為人和善，我們便賭一賭，冒死舉報那鄭管事與衛侯爺。」
秦月微微皺眉，故意嘆息一聲，「你們願意留下來當女官嗎？」
於紅與顏真兩人當即大喜過望，異口同聲道：「願意。」
秦月貌似喜悅，「好，你們先在內務司任職，日後再根據你們的能力，將你們調往他處。」
兩人再次磕頭，「謝王妃。」
秦月朝二人擺擺手，「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她再向仍然跪在地上的七名丫鬟揮了揮手，「你們被人要挾，這也怪不了你們，但是，你們就別回去了，去風波院找綠蒲和紅菊吧。」
七人趕緊磕頭，「謝王妃。」
待九人離開后，秦月掃了眾人一眼，再嗤笑一聲，「於紅和顏真的話，你們信嗎？」
秦念搖搖頭，面帶幾分輕蔑，「阿婆，姨娘，衛崇向來謹慎，絕不會如此輕率，他一定是估計我們不敢對他動手，故意給我們設一個套，只可惜他的推測有誤。」
青柳點點頭，附和道：「柳兒也覺得那兩人的話信不得，那兩人到王府的時間太過於巧合，就在阿公調一百名教導院女官入內務司與府庫司之後不久。」
秦月轉頭望著身旁的黃菊，笑道：「黃菊，你說呢？」
黃菊受寵若驚，連忙轉身，再後退半步，半跪拱手，「黃菊不認為那兩人說的話是真的，這一年來，她們送出的消息要麼是毫無用處，要麼乾脆是假的，而她們的父母兄弟卻毫髮無損，實在是有違常理。」
朱敏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笑嘻嘻道：「管她們是真是假，若衛崇敗了，她們不是真也是真。」
青蓮眯眼笑了笑，「就是，反正我們缺人，不用白不用。」
岳靈掃了眾人一眼，雙眼中儘是滿意，又有幾分自嘲，「你們這一人一句的，姨娘都插不上話了。」
她頓了頓，追問道：「那你們說說，我們該把她們兩人放在哪裡？」
青柳嘿嘿一笑，「阿婆，姨娘，不如讓她們去教導院當文教習？」
秦月笑容輕快，顯得極其愉悅，「好，就這麼辦。」
她話音剛落，便迅速站起，朝黃菊走近一步，迅速地將她扶起，繼而滿臉慈祥，「黃菊，快起來，別跪了，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來，讓我問你，你可願意當我兒媳，日後替我兒子掌管這內務司？」
黃菊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願意。」
秦月伸手撫摸著黃菊的後腦勺，略微有些歉意，「但是呢，你現在還不能喊我阿婆，得等到我大兒媳，就是你們翟少夫人答應才行，我可不能替我大兒媳做決定。」
黃菊轉頭掃了秦念等人一眼，其臉色笑意不減，「黃菊知道了。」
仍然被秦月抱在懷裡的趙雪先抬頭看了一眼秦月，再看了看黃菊，奶聲奶氣地問道：「大娘，雪兒是不是又多了一個嫂子？」
「快了。」
秦月頓了頓，輕輕地推了推黃菊，「黃菊，你也過去坐下，我們還有事務需要商議呢。」
秦月重新落座后，轉向岳靈，便單刀直入，「妹妹，這內務司與府庫司的官員構成如何？」
岳靈顯然是瞭然於胸，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這兩司原來有一百餘名外朝官員與十餘名太監，前些年有添加了約一百名教導院女娃，共二百餘人。」
秦月追問道：「那一百名女娃能力如何？」
岳靈面帶幾分微笑，似乎是對那些女娃的表現頗為滿意，「能力大多不錯，不到一年便熟知各項事務，有幾人還能獨當一面。」
秦月面露喜色，建議道：「好，姐姐打算將內務司與府庫司分拆，增設官吏司、侍衛司、與戶籍司，再設內外院，以內務司、府庫司、官吏司、與侍衛司共四司隸屬內院，以戶籍司與原來的糧儲司、馬政司、兵器司、兵員司、軍情司、刑獄司共七司隸屬外院。」
「再將原來內務司與府庫司的一百餘名外朝官員調往外院，將兩司一百名女娃與十餘名太監分配到內院四司，然後從教導院調些女娃進入四司，日後再逐漸將那十餘名太監剔除。」
「如此，我們便能以府庫司監督外院錢糧，以官吏司監管、挑選外院官吏，以侍衛司管理外院兵事，內務司則依然管理王府內部事務，再擇機調外院官員為郡守縣令，這樣一來，我們便能通過內院，掌握整個西秦。」
「若是妹妹也覺得不錯，姐姐便當面向趙田提議，至於其餘細節，則可以留在以後再行討論。」
岳靈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毫不掩飾自己對秦月的信賴，「姐姐思慮周全，妹妹自然是聽姐姐的。」
秦月輕輕地點了點岳靈的額頭，輕聲責備道：「你這丫頭，還跟姐姐客套？」
岳靈面帶幾分委屈，卻也是一臉享受，「可是姐姐的確是思慮周全啊。」
正殿內的幾名後輩忍俊不禁，紛紛捂住嘴，微笑不已，就連仍然不懂事的趙雪也咧開嘴，大笑不止。
秦月沒有絲毫怒氣，反而極為高興，輕輕地感慨一聲，「這才有人情味！」
她繼而朝眾人擺了擺手，待眾人紛紛斂去笑容后，再面向岳靈，顯得更加輕鬆，「教導院大約有二百三十名稍為年長的女娃，所以呢，姐姐打算從中挑選八十名武藝較強的，外加風波院綠蒲紅菊那五名甲等丫鬟，命這八十五人為什長。」
「姐姐還打算留下三十四名什長，在風波院內編製三十四什女兵，每什為十四五人，日後縮編為十人，然後再編為八縱又二什，每縱為四什。」
「如今風波院內的丫頭還遠遠不夠，但是，既然衛子芙與張嫣不懂得珍惜，那我就將她們兩院丫鬟數量都削減為一半，將另一半併入風波院和靈犀院，再加上今日抄家，風波院的丫頭也就夠了。」
「這剩餘的五十一人則編為三壘，分別由柳兒、蓮兒、還有珊兒帶領，再由念兒統領，由衡兒和明夷帶著輾轉各地，徵收女兵。」
「那教導院剩餘的一百五十人則分別調入內院四司，日後再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妹妹以為如何？」
岳靈完全沒有了側妃的氣勢，如小女孩一般，嚷嚷道：「姐姐，我在靈犀院也培養了近二十人呢。」
秦月滿臉微笑，其嗓音輕柔，「那正好，我們在靈犀院也訓練一壘女兵，以寧娥劉靜為正副都尉，至於誰正誰副，讓兩個孩子自己決定。」
她頓了頓，爾後一臉警惕，「但是，這兩年內，你不能親自下場練兵。」
岳靈滿意地笑了笑，又如撒嬌一般，「妹妹知道了。」
秦月無奈地搖搖頭，再低頭看著趙雪，「雪兒，你娘都快有兩個孩子了，怎麼還像孩子一樣？」
岳靈見趙雪一臉懵懂，便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爾後一臉溫柔，「因為娘跟雪兒一樣，在大娘面前都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