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現實。
再過了幾天,外面的人流量達到了頂峰,雪芽只要在樓上看著,都覺得自己的呼吸困難起來了。
但從實際上來說,他只是被人親得很難呼吸而已。
聽到耳邊的鬧鐘聲響了三遍后,雪芽終於忍不住把楚明晝的頭往後推了推,說不要了。
男人皺著眉,表情很臭的退開。
楚明晝出了一趟差回來,臉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終於消了大半,但還是斑駁分佈的在他眉尾和頜骨周圍,看起來有一點蠻橫,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模樣更是凶。
但雪芽只會比他更凶。
「幹嘛?」雪芽抓住對方想來抱自己的手,也橫眉豎眼地瞪楚明晝。
被那黑黑大大的眼珠子一看,還不服氣的男人瞬間後腦勺一麻,要說什麼都忘了。
但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丟人,楚明晝回過神后,還是悶著聲音犟嘴道:「抱一下也不可以?」
雪芽沒理他,彎著身子就從窗戶邊繞出去,去柜子裡面翻衣服。
「喂!」楚明晝在後面不滿道:「我剛從千里夢出來,你一發消息我就過來了,休息都沒休息……怎麼了?現在摸都不能摸——」
「楚明晝?」
雪芽換好外出的衣服后,思考了幾下還是決定帶小羊出去,所以他從櫥櫃裡面重新找出來之前裝過東西的籃子,然後朝一邊招了招手。
「……」話憋在喉嚨里,楚明晝黑著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過去,不爽道:「幹什麼?」
「你能幫我提著這個籃子嗎?」雪芽雖然這樣問,但手裡已經把東西遞了過去,楚明晝下意識接住了,接著又看到雪芽抱起長大一點的羊,掀開蓋子放了進去。
籃子忽地一沉。
楚明晝本能的低下眼和掛在籃子邊的羊頭對視上,相顧無言,「……」
隔了一段時間,他又抬起頭看到正在給自己戴圍巾的雪芽,楚明晝看著男生粉粉的臉蛋,心痒痒的,腦袋裡面什麼都沒想好,嘴巴一張就又是故意拿喬的話:「哦,自己的東西憑什麼讓我給你拿?」
雪芽抬眼看他,說:「因為有點重。」
小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小羊,在這裹著厚厚外搭的冬天,加上雪芽這幾天無聊就愛做新甜品,原本可愛嬌小的白色寵物早已長大了許多,偶爾雪芽想抱一抱,沒過多久就覺得腰酸背痛。
而且今天的路還不知道有多遠,雪芽保險起見,還是決定讓楚明晝來承擔這樣的重量。
對於雪芽來說很重的籃子,在楚明晝手裡也不過是稍重點的羽毛罷了。他聽到男生的回答,不禁有點驕傲自滿,心想雖然雪芽那麼凶,但到頭來還不是要求自己幫他拎東西?
自己總不能白幫吧?
楚明晝表面還是一幅油鹽不進不好說話的樣子和神情,心裡卻已經開始思考起等下雪芽要怎麼求自己才可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他。
至少要對自己說幾句好話,叫自己幾聲好聽的吧?……如果乖乖的讓自己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嗎?」雪芽小聲問了句。
楚明晝回過神看他,看到雪芽歪了點頭在看自己。剛剛被自己舔的用力的嘴唇還紅著,像黑夜裡跳躍的火光一樣迷人眼目,他的皮膚跟絲絲流動的雲靄一般動人心魄。
驟然晃了幾下神,楚明晝清醒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手上的東西傾了傾,是雪芽的一根手指勾在木籃的邊拉了下。
楚明晝一愣:「幹什麼?」
雪芽垂著頭,這下看都沒看他,另一隻手按在提把上,像是要把東西拿回來,聲音低低地說:「你好像不想幫我。」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楚明晝脫口道:「我沒……」
「那我找別人吧。」雪芽無所謂道。
還有誰呢?
雪芽不是隨口說說,他的確已經在認真思考起還有誰既可以帶自己去看比賽,還可以幫自己提東西了。
717也幫他一起想,半晌,電子聲道:【我覺得都可以。】
雪芽應了一聲,正要去拿通訊器的手驀地一緊,緊隨其後的是反應過來后的楚明晝急聲追問:「你要幹什麼!」
雪芽被他陡然的問話嚇得一呆,表情鈍鈍的,只來得及「嗯……」了一聲,就又被對方打斷。
「我又沒說不拿!」楚明晝眉頭夾的很緊,音量也很大,怕雪芽聽不見似的,「這是我的,我要拿!」
雪芽被他唬的一頓,「可、可是你剛剛……」
「沒什麼可是。」對方冷酷道,並且不算太大力的揮開雪芽的手,很高傲地抬起頭,梗著脖子,臉上的麵皮綳的很緊,說話時唇角的弧度也很生硬,「我就喜歡拿東西……你看不起我?」
雪芽沒搞懂對方這話是怎麼轉到「看不起」上面的,所以就沒有回答,但也就是他沒有及時的「否認」,所以楚明晝一下子就氣紅了臉。
這個時候再配著他臉上的青紫,看上去著實滑稽。
就連還茫然的雪芽看到了,兩邊的嘴角也忍不住地翹起一點點弧度,眼睛彎彎地笑。
「你……」楚明晝羞惱著,話剛開了個頭就看到對面男生臉上的笑,就那麼一眼,楚明晝的耳畔霎時間嗡鳴一片,心跳瞬間失衡,要說什麼話都忘了。
到了後面,才跟被欺負似的說「你笑什麼啊」和一句乾巴巴的「我力氣本來就很大。」
雪芽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楚明晝臉還是跟火燒一樣的紅,聽見雪芽很像敷衍的話,心底又鋪了一層難受的鬱氣,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人「看不起」了。
這種情緒像漲潮的海水一樣難以預測和抵禦,等鬧鐘響起第四次時,個子很高的男人還是和釘得很深的木樁似的杵在雪芽面前。
雪芽看楚明晝那張好笑的臉,和倔驢似的臭脾氣,最後只好沒辦法似的抬起手,在他的頭上摸了摸,軟聲誇道:「好厲害哦。」
楚明晝哼了一聲。
雪芽敷衍的哄完人後,就轉頭看了一下時間,他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出發的話,估計就真的要遲到了,所以緊接著他就趕忙地催促楚明晝動身。
「急什麼?」楚明晝不以為意道,「我的比賽還沒那麼快開始。」
「……」
雪芽聽著覺得更急了。
他也不好說自己不是去看他比賽的,甚至連楚明晝也有比賽這件事還是三秒前剛知道的……就算雪芽再遲鈍,也知道這樣說自己要完蛋。
但他這次過於長的停頓時間還是讓一邊的男人有所警覺,嘴巴動了動就又要說話。
雪芽視線一撇,嚇得立馬伸手把楚明晝的嘴巴捂住。
「?」
楚明晝突然就被人捂住嘴,眼睛里滿是迷惑。
胡亂貼在他嘴巴上的手心溫軟,楚明晝鼻端漂浮著男生身上特有的香氣,也不是那麼明顯,但隨著其間的呼吸氣,香氣和熱氣暈在一起,無端就讓人輕易的要昏了頭……
再下一瞬,楚明晝陡然瞪大了眼。
濕軟的觸感從他的臉頰旁邊離開,雪芽紅著臉退了一小半步后,看了看楚明晝的反應,確定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地把手鬆開,又摸了摸對方完全呆住的臉。
雪芽想了想道:「你要乖一點好嗎?不想聽你說話了……」
每次楚明晝一說話,自己不是聽得要昏倒,就是聽得想打人,雪芽反正是怕了,「如果你乖的話……」
他思考了一下,才慢慢地說:「那我就讓你幫我拿東西,知道嗎?」
「……」
在鬧鐘響到第五遍的時候,雪芽終於成功踏出了門。
這是他在恆溫系統恢復后的第一次外出。
即使已經在家裡的窗戶前趴著看了很多天,對融合了外城區居民的街道擁堵情況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等真正走進去后,還是會被這人山人海的景象驚訝到。
在被人接連擦肩撞到幾次,雪芽經歷了好幾次和他相撞的人一臉不虞的轉過頭,還沒等自己下意識的道歉,對方卻在看清人後又瞬間變了一幅神色,步都忘了走,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造成新的小規模堵人事件后,雪芽低了低頭,最後還是把自己的圍巾往上拉了點。
再往裡走了走,到了位置寬闊的廣場,人擠人的情況才好一點。
楚明晝一隻手攬著雪芽的肩膀防止他和自己走散,一隻手矜矜業業的提好籃子,以免裡面的動物被撞的太慘……這樣來回兼顧的一趟下來,饒是楚明晝也不免露出點狼狽的模樣。
「嘖,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放人進來?天天人擠人的,煩死。」楚明晝煩躁的抱怨一句,接著又道:「在前面,快到了。」
雪芽朝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一座以往他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
是即使他現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定的距離,需要穿過數不盡的攢動的人頭才可以到達,站在原處也可以察覺出那座建築有多麼巨大的大。
從外觀上來看,那是一顆十分標準的半圓,形狀比趴著的烏龜殼要豐滿,色彩也比圓月要豐富,綠色和藍色在其外部交織填塗,簡而言之,它像是被切割的地球。
難以言喻的壯觀。
直到被人帶著走到那下面的時候,雪芽才回過了神。
他們從一側的門進去,徹底脫離人群后,楚明晝這才放鬆下來,只是臉色依舊說不上有多好。
雪芽從他手裡拿過籃子,看了看裡面被晃地吐舌頭的小羊,心疼的把他從裡面抱出來,放在了地板上。
楚明晝人高馬大的等在旁邊,看到雪芽彎腰時衣服抻上去時露出細窄的腰,以及從他袖口延出的一截伶仃的手腕,都是晃人眼的白,跟會發光似的,像月亮。
看著看著,他就又控制不住的覺得身體發熱,喉嚨里彷彿含了發紅的碳,干又癢的滾了滾喉結,心跳很不爭氣的又跟瘋了似的加快。
雪芽放好羊后,就站直了,不過一秒,就察覺到自己垂著的手被人磨磨蹭蹭的要握住,他抬頭往上看,和楚明晝對了個眼。
雪芽被他過於直白和灼熱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忍不住小聲問:「看什麼?」
楚明晝回了一句很老土的話,「看你好看。」
「……」
雪芽很聰明的閉上了嘴巴。
「怎麼不好看嗎?」楚明晝笑了下,不依不撓了:「你沒有自己照過鏡子嗎?大眼睛小鼻子的,漂亮死了……我老婆就長的和你一樣。」
「誒,」楚明晝說著挑起一邊眉毛,表情促狹的湊近嘴巴抿得很緊的雪芽身邊,問他:「你說你這麼漂亮,會不會就是我老婆?」
雪芽:「…………」
他就知道不能讓楚明晝說話!
雪芽憋著氣不理他,大有過河拆橋的架勢,但不知道是楚明晝看不懂人的臉色還是就喜歡他被氣鼓了臉的樣子,越發得寸進尺的要往雪芽眼前湊。
「怎麼不說話了老婆?」楚明晝叭叭著,還愛惹他,「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
雪芽被說的臉紅,但又不能開口。他知道如果自己一說話,不管好話壞話,旁邊的人都只會更瘋。
到最後,還是從遠處傳來漸近的腳步聲把雪芽解救出來。
相比於外面和大門進場處的人山人海,這條專屬通道就顯得十分寬闊和安靜,因而其他的聲音出現時很輕易就讓人察覺到。
這個時候其他人基本都在內場,有誰會來?
楚明晝帶著被人打擾到的不悅往裡面看去,等他看清那個走出來的身影后,不禁有些出乎意料叫道:「季時越?」
他怎麼在這裡?
楚明晝稍微回想了一下賽程表格,再下一場就是凱旋公會的比賽,那作為主力的季時越怎麼會這個時候離開?
雖然心裡疑惑,但平時楚明晝和季時越的關係還算不錯,所以等人靠近后他還特地側過身給他讓了下位置,順帶著舉起手要和他打下招呼——但沒說出來。
因為那個沉穩的身影就在他的面前停下了……準確來說,是在他的左前方,在他老婆的面前停了下來。
和自己幾乎等高的男人,那張楚明晝印象里一貫面無表情的冷臉,於頭頂上的光影變化間,隨著其停步動作驀地一頓,楚明晝跟見了鬼似的看見季時越的臉上浮上極為溫柔的神情。
一點也沒注意到旁邊還有人。季時越從一小時前就坐立不安,他不停地盯著時鐘看,等時間差不多了他就再也按耐不住地走出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輕飄的雲上面,沒有實感。
等遠遠看到雪芽時,季時越就連那顆血紅的心臟也化成了粘膩的雲朵。
「雪芽,」他握住了對面的男生的手,語氣繾綣,「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