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背叛
龍王嘶吼的同時可敬可怖的領域正在張開,龍重獲生機和力量,身上的創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修復著。
那雙暗淡無光已經失明的雙目重新點燃,他居高臨下地向下方掃視,冷漠睥睨和不屑一顧。
血統不高的人被龍王隨意的撇過一眼,便如同渾身上下被毒蛇所纏繞然後猛地勒緊,更有甚者捂住胸口露出驚恐和痛苦的表情倒在地上。
那是龍威,在正統的龍類面前,所有混血種都下意識地想要下跪臣服。
他的注意力離開了亞特迪斯號,瞳孔猛地收縮成蛇瞳,他目光落在了蘇玉恆身上。
「怎麼樣?那大傢伙。」耶夢加得對楚子航說。
「他的實力應該和白王相差無幾,甚者超越了白王。」楚子航低聲說。戰鬥短暫的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沿著海洋與水之王的方向看去。
「沒錯沒錯。」耶夢加得滿意地點頭,像是被眾人肯定作品的藝術家一般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他很強吧?」耶夢加得邪魅地一笑,「可還是會被我吃掉,包括奧丁,他們最後都會成為我的食物。」
「你又何必要告訴我。」
楚子航嘆了一口氣。「你不再是夏彌而我也不再是楚子航,我們現在是敵人。」
她愣了一下,隨即歪著腦袋說:「是哦,那麼你就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吧。恩……死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會保守秘密的人。」
雙方咆哮著向彼此發起衝鋒,跑過的土壤碎裂飛濺,狂風肆意呼嘯如同響奏的戰歌,兩人不斷地碰撞又不斷地分離,他們在雲層中追逐,每碰撞一次便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光芒短暫地照亮雲層。
他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已經無法通過肉眼來捕捉他們的痕迹,只能憑藉著聲音來辨別他們的方位。
奧丁握緊手中的重劍如石像般矗立著,他扭頭望向海洋與水之王,望的出神。像是駐守邊疆的將軍在殺了死最後一個入侵者之後的神情,望著遠方,目光深遠孤獨。
他被卡塞爾學院的師生里三層外三層的圍在了中間,卻沒有一個人敢對他突然發作。無形之中,奧丁身上散發出的氣場,令所有人為之忌憚,全場寂靜無聲,遠方隱隱傳來龍吟聲。
那根本不是羊入狼群,而是狼入羊群!而奧丁才是那頭兇狠的狼。
「怕不是腦子突然短路了,你說,我們現在偷襲能不能把他弄嗝屁了?」芬格爾湊在零的身前偷偷摸摸的說。
「我覺得很有可能。」零點點頭。
「唔,芬格爾提出了一個很好的提議。」守夜人高興地拍拍芬格爾的肩膀,很是欣賞,像是師傅看著自己的徒弟已經長大到能夠獨擋一面。不過說起來,這真不是狼狽為奸么?
「是吧是吧,你們也是這樣覺得吧?」芬格爾興奮地搓手面泛紅光,對於偷雞摸狗這種小賊做的事情他最擅長,因為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遍了,他無比的熱衷和懷念這種感覺,甚至有些興奮。
「我是說,如果按你那樣去做,我們很有可能被團滅,而你是戰爭發動機。」零淡淡的說。
所有人都被龍吟震懾下意識地不敢動彈,最慘的是蘇玉恆,他就在龍王身下,雖然他迅速地捂住耳朵下沉海里,但強大的音波所帶來的衝擊力還是令他吐出一口濃郁的鮮血,淡淡的血絲緩緩地從他的雙耳和鼻孔中飄出。
他感到天旋地轉,感覺腦海中有口巨大的青銅巨鍾在轟鳴。
在龍王的咆哮平息之後,他浮出水面大口吸氣。他確信自己重傷了龍王,但龍王那驚人的治癒能力令人膛目結舌,就算把龍王的頭顱給砍下來他也能立馬長出新的頭顱吧?除非把他剁成肉泥,否則他能夠無數次的修復自己。
這就是初代種龍王融合后的力量么?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擁有接近永恆的生命,登臨王座屠戮眾生,把暴力美學發揮到極致。
在黑王還未重臨之前,他便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他象徵著權與力的巔峰,如bug一般的存在。
「是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哥哥你真棒!」他記得這句話,因為路鳴澤曾經對他說過。
「不要……死!」他望著海面倒映著的自己,低聲說。
真的不會死么?他也不知道。
也許他應該撤退從長計議,可是除了他誰又能阻止龍王呢?他突然之間覺得很疲倦,要是小魔鬼還在身邊就好了。
至少……臨死之前還有人能陪他說說話,不會太孤單啊。
他向龍王游去,膝蓋傳來的疼痛令他差點昏厥,也許是在下落的過程中膝蓋骨已經碎裂。
他漂浮在原地,如同刀俎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有人在他背後輕聲說話,用的是日語:「sakura一定要幸福哦。」
他驚恐的扭頭,他忘記了繪梨衣就在他的不遠處。不要……不要去,他朝著繪梨衣伸手,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在離開前輕輕地揮手,像一頭鹿溫柔地親吻將告別的森林。
清澈的聲音透過狂風回蕩在整個海面,那是一個女孩在說話,她說著太古洪荒的語言,那個詞的意思是:「死亡」!
她身體里探出的鱗片將她的衣服撕成碎片,肌肉在鱗片下緩緩地起伏,璀璨的黃金瞳悄無聲息地點燃,她的目光森冷,帶著女皇般的高貴和驕傲。她本就是可以用暴力君臨天下的物種。
繪梨衣朝著海洋與水之王伸手,放出金屬的聲音說:「死亡!」
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向後拉扯著龍王,擠壓著龍的全身骨胳,發出令人心驚膽顫的碎裂聲。
她每說一句「死亡」,龍王的身體便湮滅一些,身上的鱗片和肌肉化作黑色的沙子被狂風吹散。
言靈·審判,其實就是無盡死亡的意思。
蘇玉恆不顧膝蓋的疼痛如孩子般慌亂地向繪梨衣游去,他的膝蓋在言靈「不要死」的作用下迅速修復著。他游到繪梨衣的身後,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和繪梨衣所分隔。
龍王嘶吼著顫抖著,不甘的昂起頭,純粹的火元素在他的口中匯聚,空間中的元素亂流被它引導,他憤怒地朝著繪梨衣噴射出百米長的火焰。
少女渾然不顧迎面而來的火焰依舊反覆地說著「死亡」,火焰停在了繪梨衣頭頂不遠處再也無法前進絲毫,有道透明的屏障將她保護。
言靈·審判在對他人下達命令的同時也會保護釋放者。
少女不斷地對龍王下達死亡的命令,龍王痛苦地掙扎著咆哮著,不斷地重生又不斷的死去,所有人在原地不敢動彈,凄慘的龍吟不斷衝擊著他們的神經系統,鮮血緩緩地從他們的鼻孔和耳朵里流淌出來。
最後整頭巨龍都消散成微小的沙礫,像燃燒之後的灰那樣零落。
殺死龍王的同時少女的死亡力量耗盡,她每說一次死亡,她的身體就消瘦一些,釋放言靈審判需要犧牲自己作為代價,到最後她的身體乾癟的如同枯木一般。
她一直就像一朵小小的雛菊,並非美的驚天動地,卻靜靜的散髮絲絲縷縷的芬芳,在急顫的風中耀眼盛開,隨後飄零消散。
如夏花般短暫地盛開,盛開之後註定凋零。
她無聲的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離開。她一直觀望著這個世界,既不遠離也不靠近。
蘇玉恆無聲的從她背後輕輕抱住,女孩慘白的臉上帶著笑意,只是閉上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她在離開之前應該是高興的吧?能夠幫助蘇玉恆殺死龍王,她一直都是這樣單純可愛的女孩不是么?
只要喜歡的人會高興那麼她就也會跟著高興,就像在本家梅津寺町看海那次,蘇玉恆給繪梨衣講東京愛情故事,講銀魂講高達和魯魯修,講蘇玉恆過去的往事,他記得女孩的臉上總是掛著笑意,是因為坐她對面的那個男孩興奮並且手舞足蹈地說著故事,那天應該是他們過的最開心的一天。
她從來沒有說過喜歡過他,可是看他時目光里滿是溫柔。
「不是說好給我看繪梨衣穿婚紗時最美的樣子么?」他喃喃,聲音乾澀,懷裡的女孩體溫一點一點的涼了下去,他的心也跟著涼了下去。
男孩突然笑了,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他是那麼絕望那麼孤獨,原來無論你擁有什麼樣的力量,當你被奪走了最心愛的東西,你的悲傷都跟孩子無異。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酒德麻衣望著屏幕里的蘇玉恆輕聲說。在那個人寫下的劇本里,最終殺死海洋與水之龍的人本就是上衫繪梨衣。
亞特迪斯號垂直向上拉升,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謝謝你,伊莎貝爾。」昂熱示意伊莎貝爾不用再攙扶他的肩膀,他虛弱地坐在地上。
維持言靈·時間零的領域本就汲取了他大量的精神力,再加上暴血來強行維持領域更使年邁的身體不堪重負。
「一下子解決了兩頭龍王,你挺高興的吧?」守夜人一屁股坐在了昂熱的身旁,舉起酒瓶灌了一大口。「要不要來點?」
昂熱看了一眼守夜人,隨後接過酒瓶同樣猛灌了一大口。
「還有龍王沒有殺死,戰爭還沒有落幕。」他低聲說。
「耶夢加得,我覺得那個叫楚子航的應該也能對付得了她……至少打個平手吧?至於奧丁,基本上整個學院的人都在對付他,我的天,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守夜人抓狂。
「不,」昂熱搖頭,「我說的是黑王尼格霍得還沒有死,如果黑王沒有死,那麼龍王們將會無數次的蘇醒。」
「上衫越曾經告訴我龍王是被人喚醒的,就像王將想要喚醒神那樣。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都是被人喚醒的,所以它們才會集中地蘇醒。有人喚醒了龍王,再把我們引誘到屠龍的戰場上去!從青銅與火之王到大地與山之王再到白王,每位龍王的復甦都在某個人的時間表上,而最終的結果,必然是黑王尼德霍格的歸來。」昂熱輕聲說。
「我們都成了某個人的棋子。」
他抬頭望著弗拉梅爾:「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守夜人撓撓頭,「你一百年裡每一刻你都在想屠龍,你是那種很記仇的人,誰和你結下仇恨,成為你的敵人,就只有死路一條。為了達到目的,你可以不擇手段。給你一個機會你一定會用核彈的蘑菇雲把龍族結束掉,火雨從天而降時,你會點燃一支雪茄倒上一杯香檳來祭奠你的老朋友們。你的人生就是在等待那充滿行為藝術乾的一瞬間,你是一個既兇狠又悶騷的老男人。」
「不擇手段么?」他低聲說,像是在詢問自己。
「對於奧丁和耶夢加得我都不害怕,因為他們已經出現在我們的視線當中,我清楚對方的實力,可是黑王尼德霍格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沒有人知道他的模樣,沒有人清楚他的實力,只知道象徵著絕望的黑龍,他是所有龍類的唯一祖先,創造了四大君主和白王。至尊至德至力的無上存在,龍族文明最深處的究極存在,實力無可限量。以命運統治整個世界,以神之名將人類當做羊群放牧。」
幾句談話的時間昂熱已經能夠站立起來,優秀的血統令他的精神力迅速修復著。袖口裡的折刀無聲地滑落在他的手中握緊。
「你說的沒錯,我本就是一個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吶。」
昂熱朝著諾諾走去,他的身體緊繃,像是隨時會暴跳起來。
他撇見了剛游上岸的蘇玉恆,放慢了腳步。蘇玉恆暗戀陳墨瞳這件事全校都知道,昂熱有點猶豫,如果接下來再按照那個人所說的去做蘇玉恆肯定會暴走,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
可是如果不按照那個人的要求去做,他之前做的所有準備都會功虧一簣,在這最緊要的關頭裡,他必須下定決心,他的猶豫已經引起了諾諾的重視。
猶豫只會給對手更多的時間做準備,這句話還是他自己說的。
他自嘲的笑笑,徑直地朝著諾諾走去,他真的是老了,換作年輕時候的自己絕對不會如此猶豫,也許這一戰後他會找個沒有人認識他的村莊去生活,去開一家酒吧,每天晚上都安靜的傾聽村莊里的人講述他們的故事,最後安靜的死去。
折刀翻轉,凄冷的刀光一閃而過,刀身輕而易舉地劃破陳墨瞳的衣服,露出皎潔白皙的皮膚,再一刀,從她的後頸沿著頸椎徑直的切下,鮮血噴涌在他的臉上,那一刻他面無表情彷彿地獄里收割靈魂的死神。
陳墨瞳甚至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她無法相信校長會對她下手,她緩緩地倒在地上,鮮血從身後緩緩地滲入土壤之中。
「昂熱你瘋了嗎?」守夜人咆哮,朝著他奔跑。
「校長……為什麼?」諾諾用最後的力氣堅強地坐住了。
「對不起,我無法告訴你我的目的,如果非要給你一個理由的話,我能把整個龍族都送進墳墓,但是要犧牲一個你。」昂熱頓了頓,他溫柔的撫摸著陳墨瞳的臉頰,「孩子,願你能夠安息。」
「騙人的吧?」蘇玉恆呆諾木雞的朝著諾諾走去,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
「校長你是瘋了是么?你快讓開,師姐她還有救,再晚一點她就要死了!」
「路明非,」昂熱嘆了一口氣,「我們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而活著。所謂絕對的正義,只是人們用來粉飾仇恨和渴望的名詞,如果你真的相信那種東西,那你真是太幼稚了。」
他在守夜人和蘇玉恆到達之前揮出了最後一刀,在折刀即將刺入諾諾的頸部時,諾諾笑著流淚,那是蘇玉恆生平見過諾諾笑容最美的一次,以往小巫女的笑容要麼太嫵媚,要麼太粗獷豪邁,而這一次她的微笑最單純最溫暖,如同聖母瑪利亞。
眼淚滴濺在地上破碎。
女孩在臨死之前輕聲說:「如果是這樣,那我接受。」
老男人在聽見少女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手中的刀停滯了一瞬間,不過其他人都沒有看見,所有人都以為老男人果斷地將折刀刺入了少女的脖頸。
在折刀刺入諾諾脖頸的瞬間,整個世界變成了灰色,蘇玉恆的頭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像是在極深的地方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他眼前發黑,黑幕上彷彿有青紫色的蛇在無聲地遊動,那些蛇的背後,燦爛的黃金瞳睜開。
幽暗的教堂深處,黃金的聖槍把蒼白的男孩釘死在祭壇的上方,他站在男孩的面前,風塵撲撲,看似早已死去的男孩緩緩睜開眼睛,瞳孔瑰麗的讓人畏懼,卻又帶著小貓般依賴你的神情。
男孩胸口傷口處已經乾涸的黑褐色鮮血被新湧出的鮮血緩緩地蓋過。
男孩說:「哥哥,你終於來看我啦,你要……握我的手么?這裡好冷好孤獨啊。」
「路鳴澤……」他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像是害怕魔鬼會醒來。
「哥哥交換么?」男孩抬頭看著下方的男孩。
「世界上真有很多人么?不,那些人都不存在,只有那些知道你在意你、會為你喜悅和悲傷的人才是真正存在的。可是現在那些存在的人也大都不在了。哥哥交換么?交換最後1/4的生命,剩下的都交給我就行了,你恨這個世界吧?那我們就把這個世界毀滅!」
蘇玉恆沉默不語,他握著黃金聖槍的槍柄,思考著拔與不拔的問題。
「人這一生無非在做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哥哥,你說是不是這樣?」
路鳴澤自顧自地說,「比孤獨更可悲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獨,或者分明很孤獨,卻把自己都騙得相信自己不孤獨。你為什麼還要再騙著自己呢?你明明很孤獨很絕望,所有人都是在憐憫著你,他們給你的愛,就像是從飯碗里撥出來施捨給你的米粒。他們不會在乎你想什麼也不會在乎你要什麼,因為你一無所有,你是個衰仔,是多餘的,沒有人真的需要你,就像夜晚里空中炸開的焰火,並不是說一定要用焰火來慶祝或者記住某個時間某件事,焰火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你也是可有可無的,可是悲劇的是,你連焰火都不如。」他的聲音嘶啞冷酷。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魔鬼,幸福是他的牢籠,當人們的幻想化作泡影,惡魔將唱著血腥的聖歌降臨,那時絕望的人將所向無敵!」
蘇玉恆呆在原地,他感覺得到,路鳴澤比他更憤怒更孤獨,像是遊盪在世間千年之久的怨靈。
黑影們緩緩地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他們說著古老的語言,彷彿吟唱彷彿哭泣。
是死侍,一大片的突如其來的死侍悄無聲息地將蘇玉恆包圍了。
他從衣內側抽出了銀色的沙漠之鷹,重新換上了鋼芯彈彈夾。
「哥哥,」路鳴澤搖頭,「你光憑這個是殺不是死侍的,頂多對他們造成一點微不足道的傷害,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又不能殺死他們,他們又沒有知覺感覺,可是哥哥你會累的,你的子彈是有限的,當你的體力消磨殆盡的時候,就是他們用餐的時候。」
「能不能別說空話,來點實際的東西行不行?有沒有免費的客戶禮包啊?有就拿來用用。」蘇玉恆說。
小魔鬼長嘆一聲,「你過來,讓我雙手搭在你的肩膀上。」
「sothingfornothing……100%融合!」
暖流從小魔鬼的雙手注入蘇玉恆的身體,彷彿洶湧的岩漿,全身的神經都在灼痛,腦海深處的混沌像是裂開了口子,光明從裂縫中一處,彷彿熾白色的海潮。
蘇玉恆的眼皮沉沉地下墜,像是睡著了。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後的蘇醒,他望著眾多的死侍,從容而舒緩地向前邁步,像是再畏懼他,他向前邁出一步,周圍的死侍們驚慌地跟著躲閃,始終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好像他身邊有個巨大的圓形空間是不能被侵入的。
那個圓形空間不是領域,而是領地。他的領地,填滿他的威嚴。
他笑了起來,隨即面目猙獰沖向成群的死侍,他必須要動起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揮舞長著利爪的手,他心中的憤怒早已無處發泄,如果他再不做些什麼,他就會被自己心中的火焰所燒死。
目前為止還沒有死侍能夠抗的住他的一擊,他衝進人群,躲閃的卻是死侍,他不斷揮砍著利爪,死侍不斷地倒下,甚至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這就是權與力么?他握住了權與力,如同把整個世界都握在了掌中。
如果他早點擁有這美妙的權與力,那麼諾諾就不會死,繪梨衣也不會死,所有要傷害他想保護的人才會死亡!
還想要……還想要更多更強的權與力!
這樣他就能替死去的她們報仇了,而不是懦弱無能的逃避,無論需要他交換什麼,和誰交換,只要能給他權與力,就算出賣自己的靈魂給魔鬼也在所不惜!
路鳴澤在上方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嘴角帶著淡淡微笑。
大多數的死侍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蘇玉恆輕喘著氣,極少部分死侍能躲避他的攻擊並且反擊,就像遊戲里的小boss。
他朝著一個黑影發起攻擊卻被黑影輕易的攥住手腕,如同鐵鉗將他的手死死卡住。
他迅速的舉起另一隻手,黑影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抽在他臉上,他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他踉踉蹌蹌連退幾步才穩住了身體,他搖了搖頭,剛才的重擊讓他昏昏欲睡,那是大腦開始充血的癥狀。
黑影走近他的跟前,抓起他的脖子將他提起,然後猛地丟甩出去。
「校長殺了陳墨瞳,你就要殺了全校的人為她陪葬嗎?」黑影指著他大罵。
「要殺多少人,你的刀才夠利?要誰愛你,你才會不孤獨?醒醒啊,路明非!」
他迅速的從地上爬起,難以置信的望著黑影,那是芬格爾在說話。
他環顧四周,死掉的死侍全部變成了卡塞爾學院的師生。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上面還殘留著還為乾涸的鮮血。
他一抬頭看到路鳴澤正在笑著看自己,忽然驚得退了半步,路鳴澤的笑容在他眼裡忽然扭曲起來,詭秘深邃,像個黑洞。
他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圈套,其實是路鳴澤把他引到了夢境里,夢境與現實的結合,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局,一個煞費苦心的局。
「你騙我。」
蘇玉恆面無表情地抬頭望著上方的男孩。
之前他獲得的一些幸福如同夢境或泡沫猛地破裂成為碎片。凡是他在意的人絕不會善終!
如同詛咒!他本就是一個不配得到幸福的人吶。
他和路鳴澤是與其說是契約關係不如說更像是戰友兄弟,無論他想做什麼事情,路鳴澤總會心領神會盡心盡責的幫他解決。
他清楚路鳴澤如此幫助他是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路鳴澤不會安存善心,魔鬼不會憐憫任何人。
在最後的1/4生命沒有用去之前,他們之間簽訂的契約仍在,他們長期樂此不疲地互相算計著彼此,就像是棋盤中的博弈。
「哥哥,你在說什麼呢?」男孩露出無辜的表情,「所謂的權與力不是你主動找我要的么?我都給你了,為什麼我滿足了你的心愿你卻還要反過頭來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