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反叛
「不得不說結尾真爛啊。」
路鳴澤說,「所有追求理想捨棄一切的人都應值得被尊重。」
他打了一個響指,纖細茂密的白絲從裝有白王骨骸的箱子里探出,像觸手一樣將失去生機的昂熱包裹起來連為一體,形成一個巨大的繭。
繭內傳出戰鼓般的心跳聲,裡面彷彿有巨龍咆哮。
路鳴澤低頭與座下的女孩對視,靜靜地看著她將自己胸口的聖槍拔出。
「做的很好,我的小女孩。」他捏捏女孩的臉,撫摸她淡金色的頭髮就像在撫摸著一隻貓,路鳴澤手上的血沾在女孩的臉和長發上,目光里滿是溫柔。
聖槍從他胸膛里被拔離的那一刻,一陣低沉的吼聲從他嘴裡傳出,那是重獲自由衝破枷鎖的喜悅,掌權者重新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利,他重臨這個世界,登坐於王座之上,黃金瞳發出攝人的光,如果說愷撒擁有皇帝般的氣場,那麼這個人便是主宰!
就連高高在上的龍王在他面前也要變得遵守規則。
「零叛變了?」芬格爾撓頭隨即哭嚎,「這麼好的一個小姑娘是特務?為什麼這些好看的姑娘都一個個的離開了我?老天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
「閉嘴!」守夜人低低的說,「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了。」
路鳴澤轉身離去,將毫無防備的後背留給眾人,在重獲權利之後,所謂的初代種龍王也不過是跳樑小丑,離開這裡,是為了能在更好的位置觀賞表演,混血種與龍族之間的曠世之戰在他眼裡算不上什麼。
他孤傲強大,他是魔鬼,沒有用的東西都會被隨手丟棄,他對任何事物都沒有同情憐憫之心。
他無聲地對這個世界宣告他的歸來。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耶夢加得的瞳孔收縮成蛇瞳的樣子,目光森冷彷彿凝結著冰,楚子航感受到了她的惶恐不安。
奧丁仍舊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站了上千年上萬年之久,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在路鳴澤轉身的那一瞬,卻能感覺到奧丁真正的活了過來,他的目光不再空洞無神,取而代之的是惡毒和兇狠,就像一條毒蛇盯著你看。
零跟在他的身後,像貼心的秘書,他們消失在黑暗裡。
「聖徒因德行創立了修道院,而他的繼承者們在其中舉辦盛大的酒宴;國王以鐵血創立了國家,他會在兒子即位前殺死所有的野心家。」
那魔鬼在黑暗中把玩著玻璃杯子,「鐵和血雖然也不能傳很久,但比德行的壽命太長。哥哥,你希望自己是聖徒,還是國王?」
蘇玉恆沒有說話。
「我覺得我是國王,」路鳴澤頓了頓,「所以我要在你即位前將所有能夠阻攔你的一切都給剷除。」
「靠!怎麼有種瞬間做兒子的感覺?蘇玉恆心裡暗罵,花式佔便宜的除了「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去買幾個橘子」之外的新套路?
等等,阻攔你的一切……一切……一切里包括小怪獸和諾諾嗎?
他是新生的白王,和當初的赫爾佐格一樣,被龍類所展現出的強大血統所震驚。
這個世界如同一幅清秀的山水畫,裡面的一筆一劃都被清晰的勾勒出來,世間萬物都被拆分成細小的零件,他可以任意調動所有元素。
現如今他繼承了白王,擁有了龍類的力量,那力量甚至遠遠超過了初代種龍王,那是舉世無雙將所有人都給踩到腳下的力量。
他的目光從耶夢加得和奧丁的身上掃過,然後從殘破的西裝內袋裡掏出聖劍excalibur。
他身上還穿有著一套西裝,之前的戰鬥已經把他的衣服撕裂成無數條線條,他稍微輕輕一用力就可以把這身給脫去,露出堅硬的鎧甲。
可是他沒有,所以多少看上去會有點滑稽,威嚴高貴的白王卻穿著一身破爛到隨時會自動崩離的衣服。他之所以沒有丟棄這身西裝,是因為他穿著他就仍是昂熱,是混血種的領袖。
如果這身衣服不在了,那便是與過去的自己斷了聯繫。
他不再是昂熱而是白王。
他想要維護的,是作為混血種的昂熱。
一道道虛無縹緲的熒光匯聚在劍柄之上,緩緩凝聚成劍刃的形狀,聖劍excalibur輕顫著,它像是有了生命,正在從沉睡中醒來。落在劍刃上的熒光漸漸隱去,劍身周圍發散著縷縷白煙。
聖劍凝聚成型,卻仍舊只有孤零零的劍柄。
昂熱高舉劍柄猛地揮下,地面沿著劍指方向迅速開裂,肆無忌憚的撕開大地,彷彿上帝之手在推動著裂口前行,一直延續到海面才停止,海里一道水柱衝天而起,之後化作雨滴般散落各處。
他握著沒有劍身的劍柄,卻遠比有實體更具有殺傷力。excalibur,本就是依憑持有者自己的心化為實體,此身為劍之骨,血潮如鐵,心如琉璃。
而昂熱的戰鬥意志強大到讓excalibur無法實體化!他揮砍的每一下釋放的都是意志和精神。
昂熱朝著奧丁和耶夢加得所在的方向再一次舉起聖劍。他還不適應自己的新身體,他繼承了白王血統,卻不清楚這類生物的弱點在哪裡,不過他有豐富的戰鬥經驗,貿然地發起衝鋒,搞不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食物鏈上的白王凌駕於任何初代種龍王之上,但他也知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楚子航無聲地站在耶夢加得身前。
他回頭看了眼耶夢加得:「別多想,我只是不想讓我們之間的戰鬥被干擾……否則最後我贏了,也不能算光明正大的贏。」
昂熱雙手高舉聖劍猛地揮下,雄渾的劍氣肆意撕裂著大地,有如鯊魚在海下迅速遊動,海上只露出它的魚鰭。
奧丁的身體彎曲如硬弓,手持昆古尼爾護在胸前,他身前的空氣屏障此刻凝現出來,形成一道白色的牆,牆上畫滿了咒語和圖案。
楚子航釋放出透明的球形領域,表面閃著不穩定的暗紅色光弧。
他身上密布的鱗片緊扣,渾身骨骼爆出噼啪的聲響,他沒有武器也沒有屏障來抵擋這次進攻,耶夢加得也沒有,他站在耶夢加得的前面,成為她的一道屏障。
萬丈光芒傾瀉在楚子航的臉上,之後將他吞噬,他面無表情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劍氣。
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曾騎在那個男人的背上,男人的後背寬大結實而溫暖,他四平八穩的坐在上面,不會擔心自己會掉下去,廚房裡那個女人手忙腳亂的做菜……
畫面一轉,雨夜的高架路上,他跟那個男人坐著邁巴赫遇到了死侍和奧丁,他慌張驚恐,無能的父親突顯神威,驍勇善戰,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卡塞爾學院……
路明非……
生死過山車……
芬里厄……
耶夢加得……
夏彌……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果喜歡誰,就滿世界去找她,別等她來找你,她可能也在等你……別讓她等得對你失望了。如果你喜歡的人要嫁人了,就跟她表白一下,就算為此要把她婚車的車胎打爆也沒什麼,這是你說出來的最後機會。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沒價值,連陪葬品都算不上。」
「我猜,只是猜,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某些人,喜歡上她。有些人在合適的時間裡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開,所以一切都很好,他們會相戀、訂婚、結婚、一起生活。而有的人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著冰看見浮上來換氣的魚,所以只能看著,魚換完氣,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見了,再也沒有後續。但是我們能說在春天遇到花是對的,而在冬天遇到魚是錯的么?在錯誤的時間裡遇到,就能剋制自己不喜歡那個人么?是不是仍然會用盡了力氣想去接近,想盡辦法掩飾自己,甚至偽裝成另外一條魚。」
他真的想保護耶夢加得么?
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覺得心裡一直少了什麼,像突然空缺出來一大塊,隨著那個女孩消失不見了。
他和耶夢加得是死敵,永遠不會和解,就像賽羅和貝利亞,可是他是希望夏彌還活著的吧?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某些人,然後喜歡上她。
奧丁的白牆崩塌,奧丁向後連退數步,被他護在胸前的昆古尼爾深陷一道凹痕。
楚子航的領域碎裂,熾熱的光焰四射,胸口鱗片已經被斬開,露出他原本的肌膚,鮮血從鱗片下滲了上來,嘀嗒在地上。
昂熱再次舉起聖劍,他的雙手輕微地顫抖,使用聖劍消耗的精神力是釋放言靈結界的數倍,相對於龍族來說,他現在還處於幼年期,如果是純粹的白王,這種程度的消耗也許不至於造成身體影響。
奧丁在昂熱動作僵硬的瞬間如同獅子般爆發,他朝著昂熱衝去,金色的瞳孔像鏡子一般,映著身形已經模糊的老人。
他一直在伺機而動,等待著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所以他不斷地防守,處於被動和劣勢。
在破綻出現的一瞬,他突襲般動了起來,巔峰般的對決,有時在一呼一吸之間就能逆轉局面。
他的爆發讓周圍的空氣掀起了熱浪,在熱浪還沒擴散之前他已經消失不見,關憑肉眼無法捕捉他的位置,只能看見地面上留下數道殘影。
奧丁的野心和兇狠透過那層面具浮現出來,那雙幽怨、惡毒、耀眼的黃金瞳璀璨奪目。
面對新生的白王,他並沒有因為血統差距而俯首稱臣,他選擇反抗,就像黑王座下的四大初代龍王聯合將黑王尼格霍德殺死。
所有的龍王都不會允許自己謙卑的活著,要麼咆哮於世間,要麼隕落於深淵,他們不會害怕強於自己的敵人,也不會憐憫弱小的同類,他們生存的唯一法則就是自己手握權利。
而奧丁是想抓住機會殺死白王並繼承白王的遺產!
昆古尼爾碰撞excalibur,北歐神話里傳說級的武器交戰,火星四落,碰撞產生低沉的響聲,彷彿劍中傳來龍吟。
昂熱的手臂一陣酥麻,恐怖的震力沿著劍柄向下傳導,導致聖劍從他手中脫離,被打飛插陷在土壤中。
奧丁並沒有將昆古尼爾拉回,他握住昆古尼爾的尾端,此時的昆古尼爾在他手中有著出槍之勢,他迅速轉身,借著劈砍的力量將昆古尼爾送出,狂龍般直衝昂熱的胸口。
在這麼短的距離根本無法躲避,昆古尼爾尖銳的槍頭如同錐子般一點一點的刺破昂熱身上的鱗片,如果讓昂熱發育的時間再長一點,那麼他的鱗片、肌肉乃至細胞都會都會更加完美,可惜他成王的時間太短了,他身上的鎧甲如同薄紙般層層被刺穿。
鮮血從他的嘴裡和傷口處流出,無論何時都戴在西裝扣眼裡的深紅玫瑰此時也飄落在空中,搖曳破碎飛散。
「是一個很固執的老人啊。」男孩望著昂熱輕聲說,「你付出了這麼多高昂的代價,如果就這樣死了,死在黑王覺醒之前,會很不甘心的吧?」
「親愛的女孩,你願意去幫助那個孤苦無助的老人么?不需要殺死奧丁,為他爭取些微的時間就好。」
女孩輕輕點頭,朝著奧丁走去,很快轉變為奔跑,彷彿麋鹿在林中馳騁,輕靈迅捷,掠過徐徐清風。她高高的躍起,那張精緻的臉龐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有如冰山般的冷漠。
男孩打了一個響指,一個平靜的領域釋放出來,就像是在水中投入一粒小小的石子,但這個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女孩的金色瞳孔發生了變化,渾身生長出細密厚實的鱗片,整個人在瞬間就已經完成了龍化狀態,從亭亭玉立的姑娘轉化為頭角崢嶸的龍,但這並沒有結束,她的膝關節反彎,渾身骨骼爆出噼啪響聲,後背張開巨大森嚴的骨翼。
她處於太陽的正下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要燃燒起來。
她注視著奧丁,神情淡然。
她不需要適應這具新的身體,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變身成龍。她向下俯衝,瞬間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奧丁被這股力量所吸引,他緩緩抬頭望向女孩。
「就算王座之上都是利刃,王座之下已無臣民,也要坐下去,就像你曾在荒原上,無人可見之地,同樣熊熊燃燒。」
他自顧自地說著,像是對昂熱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女王陛下別怕,我來救你!勇敢的芬格爾騎士來了!」芬格爾驚呼,朝著零跑去。
那個二貨向來都是這樣,任何時候看起來都大大咧咧的,分不清場合,哪有漂亮妹子就往哪鑽,如果將妹子比做花朵,那麼芬格爾就是一隻勤勞的蜜蜂,恨不得鑽向每朵花。
雖然一直貪生怕死,但看見漂亮妹子也會毫不猶豫的沖在最前面。
事後他跟蘇玉恆說:「師弟你看,作為一個男人,必將性命安危棄之不顧,又豈能做貪生怕死之輩。無論任何時候,都要做一名儒雅的紳士!」
蘇玉恆問他什麼是儒雅的紳士,二貨沉思很久之後說:「儒雅的紳士就是面對危險時內心明明慌的要死,可外表也還是要看起來平靜甚至兇狠,逃跑的時候,動作要帥要酷,不能落荒而逃,不然別人會覺得你是個慫包,那樣就沒有人會看得起你了,因為他們覺得你被人打的屁滾尿流。」
「當然,紳士的前提是要有妹子在,如果沒有妹子,做這些沒什麼意義,如果沒有妹子,記住,第一時間,能跑就跑不要猶豫!馬上走,一點猶豫不要有!」
所以很多時候愷撒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而芬格爾只能做一名摳腳大漢,如果再過上個幾年他沒準還會晉陞為猥瑣大叔,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女孩看上他。
可蘇玉恆聽后很感動,因為芬格爾把他珍貴的、獨一無二的保命秘訣告訴了他。
芬格爾剛想要走卻被守夜人給攔了下來。
「人家姑娘要你救?」守夜人瞪大雙眼看著他,「你還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橋段啊?」
守夜人話剛說完又是一巴掌拍在芬格爾頭上,「就算你要上也要看清楚再上啊。」
「感覺不出來么?零的龍化狀態,跟之前昂熱的龍化狀態不一樣。龍化后的零,血統已經超越了混血種的極限,甚至比現在的楚子航血統還要高。」
「這是神與偽神之間的較量,你過去湊什麼熱鬧。零在為昂熱爭取時間,眼下能打敗奧丁的只有昂熱。」
「那我去救校長。」
守夜人想要阻攔,芬格爾卻已經跑遠了。
芬格爾跑到昂熱身邊,俯下身說:「校長堅持住,我來帶你走了。」
零徑直地從空中落下,如同一座巨山從天而降,她站在三者中間,替芬格爾將奧丁帶來的壓迫感隔絕開來,可她明明十分的瘦小孱弱。
奧丁的面前就是芬格爾和昂熱,他只需輕輕揮動手中的昆古尼爾,世界上最強的龍類就會一命嗚呼。可他被限制住了,對手卻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孩。
兩條龍類凝視著對方,詭異的安靜,彷彿天地萬物都靜止了下來,唯有他們的眼睛在說話。
零突地動了,她抱起奧丁向前方衝去。
她對於眼神的變化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注視著奧丁也只是為了隨時迎接他的攻擊,可這廝似乎不打算進攻,所以零不打算採取防守策略,她也從不喜歡防守,行事乾淨果斷才是她的作風。
她抱著奧丁脫離,腹部和後背都成為了破綻,奧丁左手利爪反覆刺戳她的腹部,她的雙手也一直攻向奧丁的後背,退出了一段距離后,雙方捂住傷口跌跌撞撞地後退。
奧丁像一頭髮怒的獅子朝著零發起了衝鋒,他揮動著昆古尼爾,空氣中發出嗡嗡的響聲,如同一條毒蛇在吞吐著信子。
她憑藉著輕盈的身體,屢次躲過了奧丁的昆古尼爾,她不斷地躲避,目光一直放在昂熱和芬格爾身上。
下一刻,她輕靈地躍起,從奧丁的頭頂跳過,意料之中的昆古尼爾從底下刺出,她迅速地抓住昆古尼爾,借用奧丁的力量將自己甩了出去。
「芬格爾……」昂熱笑了起來。
他的眼睛已經沒有力氣睜開了,此時的昂熱跟一個正常的、生命垂危的老人沒什麼兩樣。
他的黃金瞳正在迅速地褪去,龍化狀態也開始解除,最明顯的就是他自愈的速度開始減慢,胸前的傷口仍在不斷地向外湧出鮮血,力量伴隨著鮮血離開了他的身體。
「校長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鬼地方的。」芬格爾說。
「芬格爾……」
「校長?」芬格爾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校長這有氣無力的樣子,怕是要魂歸西天,現在要交待遺言了么?
「你壓到我的傷口了。」
「喔喔喔,」芬格爾後退幾步,「不好意思。」
芬格爾鬆了一口氣,事情還沒有發展到很嚴重的地步,從昂熱還能很輕鬆地跟他開玩笑這一點就能看出。芬格爾相信只要再給這個老人一點恢復的時間,他就能重新變成一頭雄獅,甚至變成神。
芬格爾將昂熱扶起,背了起來。
在他將手放在昂熱的肩上時,一股暖流隨著他的指尖流向昂熱全身。但昂熱並沒有察覺到,只是覺得渾身逐漸變得暖洋洋的,像冬日裡的陽光那樣溫暖,他靠在芬格爾身後,呼吸逐漸平穩。
芬格爾背著昂熱,從零身旁經過。她站在原地不動,有如戰場上統領萬軍的女武神,渾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嚴,這種氣場不是刻意裝出來的,這需要經歷很多次戰鬥,受很多次傷,吃很多苦才能由內到外、自然而然表現出來的。
就像讓愷撒穿上西裝出席晚會,你不會覺得他的一舉一動刻意做作,甚至會被他的紳士風度震撼,贏得全場人的矚目,因為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參加數不清的宴會。
零的目光從芬格爾和昂熱頭頂掠過,最後鎖定在奧丁身上。只要她還站著,奧丁就不敢輕舉妄動。他如同豺狼垂涎著綿羊,而零就是牧羊人。
芬格爾朝著零點點頭,隨即又繼續前行。
她真是一個乖女孩,有人希望她為昂熱爭取一些時間,她就真的會不顧一切地為昂熱爭取時間。
她站在原地沒錯,但她渾身上下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創傷,那是之前和奧丁打鬥時留下的。
化成利爪的雙手上,鱗片早已經剝落,整雙手臂都被鮮血染紅,她腳下的泥土被沁紅,遠遠地看去,彷彿一朵盛開的紅蓮。
那張精緻的像陶瓷一般的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她的瞳孔像冰川那樣寒冷,你看不出她的悲喜,感覺不到她的情緒,她永遠像機器一般精密的運行著。
等到芬格爾帶著昂熱逃離,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可是她身上又太多的創傷,導致鮮血的過量流失,就算她擁有著超乎混血種的自愈能力也吃不消,她隨時都會昏厥倒下。
可她不能倒下,大腦里有個意識瘋狂的提醒著她,那個男孩曾說過沒有用的東西都會被扔掉!
她不想被扔掉,所以她一直堅持著,至少在所有人面前裝作自己還可以戰鬥。
說不清是固執還是死腦筋,其實每個姑娘都是這樣,當她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她就會害怕自己被拋棄,變得像貓一樣乖巧,其實女人都是很傻的,只要你把她緊緊抱進懷裡,只要她們真的喜歡你,那麼她們就會願意為你付出所有。
繪梨衣低頭似乎在寫著什麼。
「繪梨衣你在幹嘛呢?」蘇玉恆湊了過去,想要看上面寫了什麼。
「在無盡的光亮里,卻聽不見一絲聲音,很孤獨和無助,sakura能陪陪我嗎?」
他伸出手捏捏小怪獸的臉:「繪梨衣別怕,這裡沒有壞人,也沒有人會傷害你,再等我一會,再過一會我就來陪你了。」
「在這之前你們能陪陪她么?在帖子下方留言,陪她說會話,讓她不孤獨,她不能說話,所以只能無聲地哭。」
昂熱說:「芬格爾,放我下來吧。」
他從芬格爾的後背跳下時,渾身的傷勢都已經恢復,他深吸了一口氣,那些斷掉被重新拼接好的骨骼發出一陣低沉的爆響,露出肌肉的部位重新長出暗青色的鱗片,他的臉上面無表情,每一道皺紋如利刃般鋒利,那雙暗淡的黃金瞳恢復了生命力,濃郁的金色曼陀羅花紋飛速旋轉。
新生的白王,一出生便處在權力頂端,凌駕於世界之上,空氣中千絲萬縷、虛無縹緲的元素不需要牽引就能為他所用,那本就是屬於他的力量。
現眼下存活著的龍王只剩下耶夢加得及未蘇醒的黑王尼格霍德,昂熱自然清楚當今的局勢,也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他必須趁這個機會殺死所有龍王,最後全力迎戰黑王。
他重新握起聖劍excalibur,一步步走向龍王耶夢加得。
耶夢加得的呼吸都受到了阻礙,像是有隻手狠狠地掐住她的喉嚨,她的龍威在昂熱面前完全被碾壓,厚重的威壓扑打在她的臉上,雙腿顫抖,巨大的壓力擠壓著她的骨骼,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
昂熱停了下來,準確來說他被擋住了。
他面前站著楚子航。
是么,你也要阻擋我么,昂熱無聲地笑,沒有人能讀懂他笑容里的內容,只是感覺昂熱整個人在一瞬間衰老了許多。這個不肯向命運低頭,冷酷鐵血的男人,遇到接二連三的打擊,露出了疲憊的神態。
或許真是自己的屠龍方式錯了,從答應路鳴澤的交易時,他以自己心中的正義殺死了太多的人,他認為在屠龍道路上,這點犧牲是值得的。
而那些人其實可以不用死的。
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本就不是我們當初所願,當我們明白過來時,才發現一切早以無法更改。
他注視著楚子航的眼睛,那種決絕、視死如歸的眼神,你望著那種眼神會覺得心裡忽然一空,無法下手,可偏偏這種眼神在很多人的眼裡都出現過,到最後出現這種眼神的人都死了。
許久之後,昂熱緩緩舉起了劍。
「從這裡逃出去。」楚子航突然回過頭對耶夢加得說。
「找個誰也找不到你的地方,以人類的身份繼續活著。」
「我能阻擋校長一會兒,但也只是一會兒,所以你要抓住機會逃走。」
耶夢加得愣在原地,她沉默地看著楚子航。
誰也沒有想到,楚子航會站出來幫助耶夢加得,他們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死敵,混血種幫助初代種龍王,所有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可只有蘇玉恆表情複雜,楚子航怎麼可能會幫助初代種龍王,一向比較木訥不善於言語的楚子航,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就連蘇玉恆都可以看出裡面的意義,那個活潑可愛的夏彌一直深藏在楚子航的心中,曾幾何時,有人帶著一身秘密離開,還有人躺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等著天使來親吻他的嘴唇。
可關鍵是那些話都沒有說到正題,你們理工男關鍵時刻都是這麼扭扭捏捏的嗎?蘇玉恆心中吐槽,連自己這個慫包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吐槽歸吐槽,他拼盡全力向楚子航跑過去,在這件事情上,他支持楚師兄。
一陣凌厲的風刮來,楚子航知道那是聖劍揮出的聲音,昂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近距離的excalibur傷害更加恐怖。
他放棄了抵抗,一直以來他都是卡塞爾學院最優秀的學生,又怎麼會和校長為敵呢?他選擇用自己的生命換耶夢加得的生命。
你希望她好好活著,哪怕她是不是人類也無所謂,因為你愛她,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犧牲了自己。
濃郁的白光將他吞噬之前,他朝著蘇玉恆說:「很抱歉不能幫你打斷車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