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哼,今晚就跟他提離婚(……
卓翼乘著夜色回到清風畔,晚上十點多,沈念君應該去睡美容覺了。
不過父親卓秉年拉了大哥卓越在客廳內喝茶,應是剛結束工作回來不久。
自從卓越婚後,也很少來清風畔住,除了卓梔月和奶奶舒瑤之關係比較好,小時候卓越夫妻忙於工作,舒瑤之主動攬下來照顧孫女的責任。
因為這件事,卓越和舒瑤之的隔閡,才算徹底沒了。
卓翼抬腳進客廳,兩個人正在聊卓明軒的事。
卓越說:「近來明軒安分了不少,在外面那樣肯定辛苦,不過也沒跟我講過,不知什麼時候父親才打算把他調回來,畢竟是卓家的小少爺……」
原來大哥是替卓明軒求情的,到底是自己兒子,這次回來又瘦又憔悴,整個人給了一圈,也難為卓越忍到現在才提。
卓秉年端起來茶杯,老神在在抿了一口,沉吟片刻才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現在是改了,往後呢?再鞏固鞏固吧。」
卓越聽了這句話,唇線抿緊,好半晌才又說:「明軒其實本質不壞,就是從小到大太寵他了,沒有立好規矩,我也知道父親是出於好心。」
提起來太寵卓明軒這事,卓秉年一時間找到斥責之處,輕哼一聲,「你也知道你太寵他了?你們夫妻從小對他事事包辦,當時我不止一次警告你,男孩子是不能慣的,事事都要管著,以後長大了沒出息。」
卓越聽到這裡,抬眸去看父親,儘管四十大幾,保養得益的臉龐,帶著中年男人的儒雅氣質。
他薄唇含笑,「是的父親,男孩子太慣著,長大了容易沒出息,但你知道么,我小時候,您很少關懷我們,缺少父愛,渴望母愛,我就是這樣度過了我的童年乃至少年,我花了前半生去治癒我的年少創傷,直到遇到明軒的母親,我才覺得我的人生終於完整了,就像半塊玉佩,找到了缺失的另外一半……」
「……所以在明軒小時候,我不希望像您這樣不關心孩子,但我也沒想到,過度補償心理,讓我教壞了明軒,一個不完整的我,怎麼去教育出來,一個優秀的孩子?我沒有參考對象,大多時候,只能摸著石頭過河,至於對還是錯,我到現在都不清楚。」
卓秉年沒想到隨便談了幾句卓明軒的事,竟然引出來卓越這麼一番言論,對卓越卓進又愧疚這件事,卓秉年從不否認。
卓秉年如今兩鬢斑白,年輕時候的銳氣少了很多,曾經性格倔強,有些話從不說,如今來日不多,還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呢。
一時間老淚縱橫,嘆了口氣放下茶杯,默然許久,才喚了一聲,「兒子。」
他看向卓越,「我知道你和卓進,你們兩兄弟的關係,比和卓翼要好。」
卓越不否認,「因為從小到大,是我們兩個抱團取暖。」
卓秉年點頭,「我們之間的隔閡,和你舒姨關係不大,你覺得呢?」
卓越頷首,「父親,我以前不認同你的觀點,現在我承認,自從遇到明軒的媽媽,我才明白,身處危機不斷的商場,每天公務壓身,又見到人性的爾虞我詐,我所需要的溫暖和支撐,只有枕邊人能填滿……所以你續弦,我能體諒。」
卓秉年點頭,「但是你爸爸那個時候很無能,既要處理好公司的事情,努力穩住卓家幾代人打下來的江山,又要一個人消化喪妻之痛,每天自己都像緊繃的一根弦,生怕什麼時候扛不住,這根弦突然斷了,你和你弟弟就徹底無家可歸了。你沒有安全感,你父親那個時候,也比你好不到哪裡去……」
遙想當年,卓秉年真是靠一股血性和不願意服輸的要強勁兒挺過來的。
他拿起來紙巾擦了擦眼角,「我甚至都不敢花費太多精力去懷念你的母親,因為我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我身邊有一群虎視眈眈的餓狼盯著,隨時準備劃分我們的家業……那個時候孤軍奮戰,不像你現在,還有兩個弟弟,一個老父親,四個人一起趕路……」
「我是忙於事業,以後給你們留下萬貫家業,還是減少工作量,多陪陪你們?那個時候父親和你一樣,摸著石頭過河,每天內心在兩個選擇之間糾結,不知道到底選哪一個,才是你們真正需要的……」
」我總安慰自己,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波折過去,我就有時間陪你們了,可惜商場瞬息萬變,一波三折,過了這個危機,還有下個危機……
卓翼在門外站立許久,才忍不住輕咳一聲,打斷父子兩人的對話。
卓秉年這才趕緊三兩下擦乾眼淚,清了清嗓子,恢復正常的聲音。
「卓翼回來了?」
卓翼慢條斯理抬腳,走進客廳,目光從卓越身邊掠過,深深落到父親紅了的眼眶上。
停頓兩秒,坐到沙發上,慢條斯理拿了一隻乾淨的茶杯,提起來茶壺,一旦細細的茶水,散發著氤氳熱氣,落到杯子里。
「噠」一聲,卓翼隨意丟下茶壺。
淡淡的眸子,在兩個人之間流轉。
兩秒后,嘴角盪開一抹淺笑。
「人生不管做哪種選擇,都有缺憾,因為世人總喜歡聚焦於別人有什麼,我沒有什麼,而不是我有什麼,別人沒什麼,」他端起來茶杯緩緩喝茶,「父親和大哥在商場上深喑人性,怎麼換到自己身上,就糊塗了?」
卓越雙拳微曲,垂在身側,神色還沉浸在濃郁悲傷中,不欲搭理卓翼。
卓秉年閉上眼皮子深吸一口氣,深不見底的瞳仁,不知在思量什麼。
卓翼默了默,輕描淡寫說:「今日我受邀去高校參加座談會,心情不悅,便丟下一眾業界精英回來,估計他們要被氣的吹鬍子瞪眼,不過我姓卓,量他們也敢怒不敢言,因為身份就是我的通行證,年紀輕輕到了哪裡,都被老前輩前簇后擁的捧著。」
隨後輕飄飄看向大哥。
潛台詞是——
如果換個身份,不姓卓,沒有卓家幾代人的家業罩著,可能有一天我成了老前輩,我還得捧著別人。
輕飄飄兩段話,瞬間點醒卓秉年和卓越。
本來也紅了眼眶,有些悲傷的卓越,目光頓時看過來。
「是我方才沒有抑制住人性的貪婪,弟弟說的很有道理。」
被喚弟弟的卓翼這才丟了茶杯,挺拔身姿站起來,「你們聊,我回房休息。」
說罷丟下他們,頭也不回地,慢條斯理上樓。
至卓翼離開,卓秉年目光才從樓梯口抽離,沉吟片刻,倏然就笑了。
卓越不解地看過來。
卓秉年笑的是:「這小子什麼時候偷聽我們說話?」
卓越臉龐露出來一絲尷尬,「父親,方才是我感性了。」
平白在弟弟面前被看笑話。
實在讓他這個沉穩內斂的大哥,有些下不來檯面。
卓秉年嘆了口氣,「你舒姨說,世間百態,人的性格是多種多樣的,缺點也是多種多樣的,在她的世界里,正常人沒幾個,更不要提完美的人,你對自己要求也不要那麼高,感性是正常的,你老父親這把年紀,看似鐵石心腸一肚子心眼,剛才不也動容了?人有情緒,方為人。」
說到這裡抬起來手指,點了點卓越。
「有事多跟你舒姨聊一聊,心理學是從哲學分出來的派系,以前心理學和哲學不分家,你別看她比我小,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通透著呢。」
說罷撐著扶手站起來,彷彿剛才的一切不快不曾發生,擺了擺手說:「時間不早,我去睡了,你別熬太久。」
走兩步又轉回來身,「我知你心疼你兒子,不過歷練他這個事,必須要狠下心,慈父多敗兒!」
最後這句說完,才轉身離去。
卓越其實也這樣認為,不過他們卓家的男人,有一個共同的缺點——懼內。
卓越突然提卓明軒的事,委實屬於被妻子枕邊風吹的,有些失了定力。
等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房間。
便拿著手機出去,夜色下,溫言細語哄妻子——
「沒談成,不要生氣……」
「立刻回去么?」他抬起來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我今晚喝了酒,能不能住清風畔?」
那邊不知回了什麼,卓越點頭答應,「十分鐘到家太趕,能不能再寬限十分鐘?」
一邊哄人,一邊給司機編輯消息,【一分鐘之內,把車開過來。】
這邊結束電話,司機也已經開著車,穩穩停到卓越前方。
他拉開車門,言簡意賅地斥責,「兩分鐘才到,小吳,你最近懈怠了。」
小吳緊張地握緊方向盤,滿臉委屈,苦笑不已。
「卓總,兩分鐘就不是人能幹到的事啊。」小心翼翼打量著老闆的神色。
卓越淡漠看著他,又下達了第二個命令:「十五分鐘內到家,如果到不了,你自己主動去夫人那邊領罪。」
呵,小吳立馬明白了。
我說為什麼突然大半夜不睡覺,雞蛋裡挑骨頭,原來是為了找一個替罪羊啊。
*
座談會上,周院長往卓翼身邊塞女孩子的嫌疑還沒解脫,事情就傳到沈念君耳朵里。
她睫毛顫了顫,頭顱從電腦屏幕上,緩緩抽離。
不由地眯起來眼眸,「霍瀟瀟你方才說什麼?」
霍瀟瀟正了正神色,「我說,我爸爸也受邀去了那天的座談會,親眼目睹周院長的小心思,當然了,這種難以啟齒的事,他當然不會跟我講,不過這兩天圈子裡都傳開了,說周院長仗著和卓老爺子的關係,做事也太明目張胆了……」
她蹙著秀氣的眉,看了一眼沈念君,「你不舒服啊,怎麼了?」
沈念君愣怔地看著霍瀟瀟,雖然知道圈子裡向來喜歡傳一些子虛烏有的事。
不過還是下意識失去理智判斷,就覺得心口突然被撞了一下,緩緩地,越來越明顯的鈍痛,從胸膛擴散開。
臉色略白,對霍瀟瀟徹底失了耐心,佯裝溫婉笑意,繼續套話:「這都被你知道了,那你還知道什麼?毫無保留告訴我。」
霍瀟瀟這才繼續八卦:「我怎麼還聽說,卓翼還拿了親筆簽名的信物,把小姑娘介紹到江北了呢,大家都猜測說,卓翼明面上拒絕,其實有城府著呢,江北山高皇帝遠的,以後卓翼借著工作之便去江北出差,兩個人見面也方便,你說這些人是不是特別逗,傳的有鼻子有眼睛,我都差點信了,不過卓小叔和你我都熟啊,我一聽就知道他們胡說八道……」
見沈念君臉色煞白,才反應過來,頓時頭皮發麻,「不對啊沈念君,你這個反應也太不對勁了……難不成,卓翼回家沒有跟你交代?」
畫廊內,沈念君指尖落到電腦上,慢條斯理把屏幕扣上。
她款款站起來,語氣啞然道:「沒有。」
「那你剛才都是裝的?」
「不然你會說那麼多麼?」
「……」
霍瀟瀟狠狠怔了怔,不過立馬又拍著胸脯替卓小叔擔保——
「我相信卓小叔的為人,是他們太愛嚼舌根了,內心齷齪!」
沈念君側眸看過來,哪還有心情工作。
「你在這裡慢慢喝咖啡,我就不陪你了。」
說完提了裙子,拿起來車鑰匙,包,還有外套轉身就走。
霍瀟瀟這才後知後覺捂嘴,知道自己說多了,其實她主動聊起來,是想奔赴吃瓜第一線,聽沈念君親自下場闢謠。
等她出去了,也好拿出來官方的話,把這件事澄清澄清!
沒想到沈念君壓根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我的媽呀,捅了馬蜂窩,這可如何是好?
於是小跑過來,一下子攔住沈念君的去路。
「衝動是魔鬼,念君你千萬別激動,我就是帶你一起吃瓜呀!你就當,我們在吃別人的瓜?」
生氣的女子,此時此刻,骨子裡都透著一絲嫵媚,帶著邪氣的嫵媚。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衝動了?」
霍瀟瀟問:「那你去幹嘛?」
沈念君仰首,「去找卓翼算賬!」
「那還不叫衝動?」霍瀟瀟深吸一口氣。
因為最近在追卓進,霍瀟瀟看了不少書,研究了不少感情方面的事情。
「我覺得這個時候,我們先要確定要不要離婚,所以你得先冷靜下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念君恢復了几絲神志。
頓時提裙子又撤回來,儘管心裡難受的九曲八彎,也驕傲的揚起下巴,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
雙腿交疊,手臂往膝蓋上一搭。
傲慢無比地說:「有道理,如果卓翼犯了錯,我一定要讓他付出昂貴代價。」
「是啊,男人最在意的是錢!所以我們得讓他心疼,讓他滴血,讓他悔不當初,讓他十年爬不起來!」
「……」
怎麼在別人的事情上,霍瀟瀟就這麼人間清醒啊?
果然戀愛腦是區分對象是誰的。
霍瀟瀟想到什麼又獻一計,「我現在就給陳穗打電話,她最近不是和閩言走的很近?如果真有什麼信物的話,那小姑娘肯定已經帶著信物去江北找了閩言,所以閩言肯定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不如,派陳穗去套話?」
沈念君立馬頷首,「馬上打電話問她。」
誰知電話里一提,陳穗支支吾吾起來,「咳,信物什麼啊信物——」
不就是一方寫著閩言手機號的餐巾紙么?
誰知沈念君聽到一半徹底炸毛,眼眶頓時紅了,不給她說話機會,直接委屈巴巴地打斷:「原來你也知道,卻瞞著我,你到底是誰的人?」
說完二話不說,衝動地把電話掛了。
霍瀟瀟看著沈念君,沈念君也眼眶含淚看著霍瀟瀟。
「我想通了,哼,今晚就跟他提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