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卷5:好人上三線 為國把身獻

1980卷5:好人上三線 為國把身獻

朱先進有想法很正常,他在這「三線廠」幹了十幾年,一直沒有機會進城,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工廠十幾年來舊模樣,沒有什麼發展,有苦也有甜,諸如「做事不用腦,跟著計劃走」、「餓不死,吃得好,羨慕死了鄉巴佬」、「誰家有姑娘,都想嫁鞋紡」對他來說,生活實在談不上艱難,卻充滿激情,充滿著憧憬。

當時,出於政治、軍事、經濟等諸多因素的考慮,在鞋山湖山區建設一批小三線企業。這些小三線的主要指建設一批國防後勤、電子、生活物資供給生產基地。

鞋山湖紡織廠在此背景下於1964年初開始建設的。當時,鞋山湖紡織廠叫6806廠,屬省國防工辦直接領導,因為鞋山湖區的部隊多,就建了這個後勤工廠,是部隊供給需要的區域化產物。

在計劃經濟時代,相對區位優勢是得到充分發揮和合理配置的,那都是全國一盤棋擺好的。針對不同的區域布置不同的後勤供給,充分發揮相對區域優勢,進行科學合理的布置。

因此六七十年代,在「備戰備荒為人民」、「好人好馬上三線」的時代號召下,年青人響應祖國的號召,打起背包,跋山涉水,在祖國天南海北的深山峽谷、大漠荒野,人們風餐露宿、肩扛人挑,用艱辛、血汗和生命建起了一座座工廠、院校等實業。都是山溝里白手起家,靠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開山劈路干出來的企業,苦得很、累得很,光榮得很,自豪得很,驕傲得很。

正因為這種背景,當時的「三線廠」也是人們最羨慕的地方。

工廠實行半軍事化管理,那裡最早時車間主任叫連長、工段長叫排長、小組長叫班長,軍管會的軍代表是廠里的老大,任何事情是軍代表說話才著數,軍管會主任可是一言九鼎,也就是說這尹主任就是老大,都叫尹主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更何況他還是鞋山湖市的首長,他只是出於安全考慮,他選擇了鞋山湖紡織廠做他的「行宮」。他從不管生產上的事,只是偶爾聽聽彙報,也是例行公事而已,他的主要是全面負責鞋山湖的工作。

這些三線企業員工都從全市近萬名初高中生中選拔。在那個「階級鬥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年代,能到帶有幾分神密色彩的國防軍工企業工作,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和自豪的事情。

一時間,鞋山湖幾乎所有的應屆學生都報了名,「根紅苗正」的政治條件被放到了首位,也讓許多「地富反壞右」家庭子女,只能一聲嘆息。

一時間託人的,找關係的,送禮的,忙得不可開交,好像全市人民都在關心這事。經過組織層層篩選,最後一百名高中生榜上有名,那可是千里挑一,比當兵都難多了,弄到了名額的,基層的村鄉都敲鑼打鼓,熱情歡送,那科就是一個村的榮譽。

然而,也不知有多少青年,因為去不了6806廠而痛哭流淚過。

滿載著少男少女的卡車從四面八方向鞋山湖奔來,載著大家奔向憧憬嚮往之地,滿懷理想希望之地,走了多久,大家心裡都沒數,崇山峻岭的,更加令人神秘的工廠遲遲沒有出現。好在一路美景,大家也大飽了眼福,當卡車慢慢停下時,大家以為是到了家,紛紛跳下車來,心情舒展著身體。

下車了,天都快黑了,集合到一起,一百名經組織嚴格挑選的風高中畢業的學生娃娃,另一邊也有百來號人,一個營長叫大家先列隊站好之後,向政委報告列隊完畢。

這時一個黑瘦的中年人開了腔,他對大家說:「我叫尹忠誠,是6806廠的軍代表,你們的眼前就是6806廠,這就是大家的新家園,就是大家夢想起航的地方。在此我代表6806全大家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他說,中國有六億人口,不鬥行嗎。這個斗,就是奮鬥,要奮鬥就會犧牲,犧牲就是成長,就是人生,就是精神,就是祖國的希望。

當然,每個人首先要狠斗私心一閃念,只有這樣,才能在不斷的思想鬥爭中成為一個於國家有益的人,才能成為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你們說,對封資修不鬥行嗎?肯定不行,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我們的幸福生活,沒有共產主義就沒有共產黨的明天!

你們就是黨的接班人,祖國的未來,不奮鬥行嗎?肯定不行。與天斗,與地斗,其樂無窮!因此你們要有知識!你們就得參加變革現實的實踐,努力吧!同志們,人活著總需要一點奮鬥的精神,鬥爭的精神,才是進步的源泉。

風物長宜放眼量。同志們,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人群里一片掌聲,他還現場寫了首打油詩鼓勵革命青年:竹柵茅舍荒山間,革命青年若等閑。捨生忘死為國防,哭過笑過志不闌。

之後才知道,那些站在對面的大哥哥大姐姐大叔大嬸都是從上海、石家莊、西安、洛陽、武漢等地的軍工企業抽調的生產技術骨幹和復轉軍人,還有少數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大中專畢業生、上山下鄉知識青年。

大家不禁都傻了眼,一片荒山,哪兒有什麼工廠!只有幾間用毛竹搭建的簡易工棚,一片是生產區,一片是生活區,一片是倉庫。

背山的山坡上用鋤頭挖了九個字,用白石灰鑲嵌,格外清新: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什麼意思,這些學生娃娃也不關心。

原來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就要在這荒山群中建新廠。前面是湖,後面是山,他們彷彿沒有一點退路,也沒有出路。

有人當場就哭了,但是沒有哭出聲來,當然是偷偷的。那個時代,哭可能都是懦弱的表現,沒有人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脆弱,自己的畏縮。

從那裡起,這些少男少女才知道,夢想總是用淚水和汗水,甚至是鮮血養成的。

廠里的管理人員來自全國各地,那個整隊的領導,就是胡廠長,他來自湖南,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營長叫胡興華,看那寬闊的骨架,松垮的皮肉,明顯營養不良臉,過早爬上了波浪紋,除了那雙堅定的眼,能讓迷茫的人得到安定,其它彷彿看不出什麼特徵,能令人一見如故的老表味。

年輕的新工人主要來自本市縣的,但很多是幹部子弟,上海的、山東的、四川的、河南的、黑龍湖的、新疆的、廣東的,可謂是天南地北的都有。

那時工廠實行半軍事化管理,政委、指導員等等政工幹部,來自於軍隊;行政和技術幹部,都來自於地方。那個年代,軍地一家人,大家幾乎不分彼此,十分融洽。

當時,幾十個人就擠在臨時搭建的竹草篷里,每個竹篷八人,打地鋪,地上鋪了一層稻草或麥桿。竹草篷沿著湖邊的山岸一字排開,兩面上下各三排,看上去也很氣勢,象少數吊腳樓,臨湖而立。遠遠看去,宛若一個遠古的村落。

洗漱,全在鞋山湖邊,一湖碧綠。湖邊布滿了用麻石條做的小碼頭,每個小碼頭都是靠著岸邊的柳樹,旁邊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是天然的凳子或桌子,旁邊還有不少小烏篷船,雖然簡陋,遠處草長鶯飛的,情調卻也非常宜人迷人的。

時有機帆船駛過,也令人駐足遠望到不見才回神。

冬天的河面也不結冰,用臉盆是砸不開的,得先用鎚子砸,這事,「冤大頭」每天都會做好,他這人天生勤快,起得早,人也隨和,從不在乎一身力氣。

同事們起來了,只要直接取水洗漱。在這種條件下,冬天洗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男孩子們還能湊合一下,卻苦了那些愛清潔、愛美的女孩子。為了能擦上一次澡,要下定決心,取回水來,加點開水,咬緊牙關,在屋子裡擦個澡。所心人們特別盼望春天的到來,那是多麼爽快的事,往水裡一跳,一天的疲勞,污漬、塵土都在鞋山湖裡送走了。

不會游的,三天也都會了,這事張為民最在行,他一教就會,三分鐘見效。

他倆先弄來一棵毛竹,一頭用繩子拴住,選擇了一塊只有齊腰的水域,把砍好的大毛竹一頭用繩子固定在堤岸上,想學游水的,只要把下巴放在毛竹上,手腳自由運動,聰明的人一下就掌握了平衡手腳的技巧,接受能力差點的,也不過三分鐘就會了。張為民說,人天生就會游泳,是因為慌張,結果自己把自己給弄死的。游泳的實質,就是下水后不慌張,就會游泳了。

也是因為此事,很多人都叫他張師傅。

那時6806廠里晚上自己用柴油機發電,到十點就停電,大家都備有煤油燈。既沒有電影,也沒有民收音機,更沒有電視,幾乎與外界隔絕。只的廣播能讓大家知道一些時事和世事。

晚上要上課要學習,就要弄到九點十點。當時情況特殊,工作任務重,因此晚上學習一般不會很晚。

晚上,到黑黝黝的湖邊坐坐,成了大家唯一的愛好和選擇,偶爾的船路過,那一縷燈光彷彿都令人感到溫暖。

背面是驢山山脈的余脈,除了聽到偶爾的狼嗥,還有不知名的鳥叫,便是一片死寂,令人望而卻步。

就那時的條件,也無論如何不可能給企業蓋一座餐廳。不管天好天壞,大家都是在竹棚里或露天就餐。雖然員工都來自城市的多,好在那時都有一股子革命幹勁和革命熱情,沒有人願意叫苦叫累的,站著吃個飯,也是習以為常的事。

有時連吃連聊工作,或者蹲成一圈,或三五成群,說說笑笑的就把飯吃完了。

大家幾乎每天都要參加繁重的基建勞動,抬沙子,抬水泥,抬磚頭,卸運機器設備等。上至軍代表下至普通學工都參與到如火如荼的建設中,大家都希望早點投產,早點出效益,每天都是從早上八點中到夜裡九十點。

喝水都是用毛竹劈開,從山上引泉水到水缸里飲用,純天然的山泉一沉澱不用過濾。夏天還當冰水喝,每個班組都有一名工人專門負責飲水供應。

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不少人動搖了,有的人甚至又哭又鬧,要求放棄工作回家。

為此,廠里的領導耐心地給大家做工作,還開了一次誓師大會,號召大家「熱血青春獻國防,紮根三線報答黨」。

6806廠劉政委是一個老紅軍,他常說年輕人要有夢想,年輕人的夢想就是要建設偉大富強的祖國。他常用他爬雪山、過草地、打鬼子、打國民黨反動派那艱苦卓絕的親身經歷,教育大家要堅強樂觀,克服困難,適應環境,用自己的汗水,建設好自己的工廠,自己的家園,自己的祖國。

他常常教育這些學生工,一定要記住偉人的話:「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他說,如何對得起黨和希望,不吃得一身苦,如何成得了人。為了新中國的解放,我們吃過草,吃過皮帶,吃過觀音土,也就是做瓷器的瓷土,那時有糠吃,都是好的,孩子們吶,同志們吶!現在這樣的生活還叫什麼苦!」

許多人都聽得流淚,劉政委是這樣說,他是這樣做。他每天的大家一起勞動,一起吃飯,從來沒有什麼官架子。

慢慢的,這些學生娃也都給他感染了,再也不鬧情緒了。沒事的時候都喜歡圍著劉政委轉。

1972年,劉政委為救落水的群眾,不幸犧牲,他沒有親人,組織上安排把他安葬在6806廠革命烈士靈園。

靈園,靈魂長存,精神長存的家園。靈園是是李長生的提議,他認為這應該是革命烈士靈魂安歇的樂園,陵園,一股死氣,讓人心情壓?。靈園就不一樣,賦於了生命力,大家也覺得很有詩意,比陵園浪漫,便欣然採用了靈園二字。

每當走過烈士靈園,朱先進的精神都為之一振,增強了一份「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的雄心。

就是這樣一片不毛之地,僅僅用了一年零八個,順利建成投產,日產棉布三百多米的工廠。那時都是半自動絡紗機和無梭織機,工藝是當時領先水平。主要工藝是把經紗做成織軸、把緯紗做成紆子的織前準備、紆子也就是人們常說筒子,成筒、織造和織坯整理三個部分。生產的布匹主供福州軍區、南京軍區、廣州軍區等服裝生產基地。

6806建廠投產驗收成功的時候,全廠職工一人發了一個搪瓷水杯,上面印有「發揚革命傳統,爭取更大光榮」幾個大字,是偉人的手書體。下面有一項小字6806廠建成投產成功紀念。

投產時,工廠厂部叫營部了,分八個連,所謂的連也就是現在的車間,當時一律以連隊冠名,體現出其軍事化管理。營長鬍興華。

一連是負責生產調度,連長李長生,上海來的援建幹部,;

二連機修車間,負責車床和設備維修,連長何團結,開廠元老。

三連是棉處理車間,負責洗毛和分揀車間,將粗細羊毛分開,連長熊雪英,援建來廠的技術員。

四連是紗處理車間負責機器洗毛、彈毛、織毛線,連長熊鍾,退伍來廠的轉業幹部。

五連是織造車間,負責布匹織造等,連長洪英英,紡織技校分配來廠。

六連后整理車間,連長文學智,頂替她母親的替來廠的。

七連是物管連,負責物料採購、發放、產品收集與發放,連長張華,江西工業大學畢業分配來廠;

八連是後勤連。負責生活後勤保障,連長李良,基層工人出身,退伍分配來廠的。

各車間所在的位置,都是以工序先後經過科學規劃安排好的,以減少廠內運輸的勞力浪費。沒有什麼重複勞動,沒有什麼重複搬運、沒有倉儲壓力,一切都符合勞動效率優先法。在那個時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先進生產線。

這些骨幹,多是進了城,剩下的多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進城,就像朝聖的路,總是熙熙攘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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