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劍招

12劍招

收貢使者祁老三借劍給臨兒的事兒,很快在村裡傳了開來。他爹江立山托兒子的福,霎時間成了紅人。有的道:「江立山的兒子不一般,是塊練武的料,一眼就讓收貢的使者頭兒瞧上了。」有的道:「江立山和那使者多少沾點關係,往後和他打交道可要客氣著點兒。」還有的道:「你們知道嘛子?我親眼看見那六歲的娃娃把那使者打的屁滾尿流,那寶劍不是借的,那可是人家憑能耐搶到的。」這些鄉下漢子平日里農作枯燥,少有趣事,難得身邊發生了這等奇事,便紛說的神乎其神。他們哪裡知道,這件事竟然是由一隻名叫阿花的母雞而起。

不過因此左右鄰里對待江立山一家確是殷勤了不少,夫婦倆樸素本分,相視而笑略露尷尬。對待臨兒也包容了些,打罵漸消,他爹爹還想法子把木劍重接上了。

當晚臨兒舞著木劍,看著依在牆上的祁老三的寶劍。低語道:「等我再長的高些,長的壯些,就可以用你比招了。」明月清風,冷光照在他稚嫩的臉上,那寶劍的劍穗隨風飄蕩。

一晃又是一月,領頭的仍是祁老三,這月持續高溫,祁老三把落肩發修短了許多。他遠遠望到三人相迎,兩大一小,不是江家夫婦和臨兒是誰,樂呵呵的催馬快跑。這次跟隨的六人里換了幾人,只上次來過的人隨他疾奔,剩下的幾人摸不著頭腦,頓了片刻也即跟上。

夫婦倆依舊恭恭敬敬的行躬身禮,臨兒學著也躬下身去。江立山這回早將貢品抱在懷中。他妻子一手提了一條腌制的大魚,白肉透紅,看起來剛腌不久。

祁老三笑呵呵地跨下馬來,他頭髮是棕色的,眉毛鬍子也是棕色的,指著江立山備好的貢品揮手道:「貢品交給他們,我是來找江雪臨的。」臨兒嘻嘻一笑。他說著摟上臨兒便要進屋,走到門口忽然轉身道:「你們不必等我,收完了貢品再來找我好了。」那六位使者齊聲答應了。

祁老三剛踏進門,一股酸腥氣撲面而來,吸了兩下鼻子打了個噴嚏,說道:「什麼味道?」抬眼瞧見牆角一口大罈子蓋頂虛掩,拿起蓋頂甚是沉重,原是石頭鑄成。伸頭望去,裡面白鹽蒜姜混成一團,指著道:「就是這裡的氣味!」原是腌制魚肉所用。說著又探望一眼,但見一條魚兒也沒有。心道:「難怪那魚看起來剛腌不長,原來是最後的兩條。」心念至此四下望去,土牆坑坑窪窪,桌椅破破爛爛,擺放的都是些捕魚用的漁網,打獵使的鐵叉,還有農作用的農具和晒乾的一些糧食,地上也是泥點斑斑。自忖道:「往年往月收受貢品,這家總會比別家多些物事,原以為小兩口年輕力壯存有餘糧,沒想到卻也捉襟見肘。」

他見臨兒還站在門口,走近拉著他的小手說道:「你家條件貧苦,你可要爭一口氣!」臨兒從未見過富貴,也不明他說的「爭一口氣」是什麼意思,便問:「怎麼爭一口氣?」祁老三側頭瞧著屋頂的實柱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把劍練好,我帶你加入我們行會,到那時你好吃好喝,酒肉不盡,你爹媽可沾光了。」臨兒問道:「打敗你嗎?」祁老三雙手叉腰,哈哈笑道:「正是,正是!」臨兒道:「我喜歡練劍,卻不是為了打敗你,也不是想爭一口氣。」祁老三詫異道:「喔?那是為什麼?」臨兒道:「我本就喜歡練劍,更喜歡阿花,可是阿花不在我身邊,我想念它時就練劍,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它,所以無時無刻不在練劍。」祁老三心道:「娃娃就是娃娃,

小孩子氣,竟對一隻雞兒念念不舍。」轉念又想:「他要不是這般天真爛漫,我又瞧不上他了。」當下問道:「你怎生練劍?爹爹教你嗎?」「不是,我爹爹不會劍的。」臨兒搖頭道。

夫婦倆送走了收貢的使者,正自回進屋子,二人均聽到了祁老三的問話,那婦女向著丈夫道:「他哪會使什麼劍呀?」江立山默然憨笑。祁老三咦了一聲正待再問。那婦女又道:「我們鄉野人家,田裡農活就夠忙了哪有閑情耍劍,這寶劍貴重的緊,壞了丟了我們可賠你不起。」說著從屋裡取出祁老三借給臨兒的那把劍來。雙手捧著褐鞘銀柄,呈至祁老三跟前。祁老三的灰面霎然緊繃,斜瞧她丈夫說道:「孩兒他爹也是此意?」他見江立山左右不定,默不言語,又向臨兒瞧去。卻見臨兒直勾勾地盯著她母親手中的寶劍,神貌僵硬,眸子中卻流露出萬分不舍之情。

他看出其父有意,臨兒有情,他又是滿身熱血的性情中人,最見不得這種扭捏憋屈的事情。登時猛地拿過長劍,大聲道:「我祁老三說過的話豈有改來改去之理?!我膝下無兒無女,臨兒拜我為師,我認你做半個兒子怎樣?」那婦女渾不知哪裡得罪了祁老三,已至於自己客客氣氣的奉上寶劍,他卻這般粗魯。祁老三陡然間豪氣大發也把她嚇住了,一時語塞沒有搭話。江立山雖是莊稼漢子,但血氣方剛,仗劍天涯何曾不是夢想,自個兒勞苦不打緊,隨即將心愿寄托在了兒子身上。他見妻子不語,趕緊道:「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快磕頭!」臨兒不明事理,爹爹有令依命做了。當即跪在祁老三面前磕了個頭。祁老三笑盈盈的道:「一拜天地鬼神!再磕一個!」臨兒依命又磕了一個。祁老三道:「二拜師門師祖!再磕一個!」臨兒再磕。祁老三又道:「三拜以師為父!禮成!」臨兒緩緩站起。祁老三笑道:「好好好!我祁老三年過不惑漸近半百,本預余歲殘生,今兒收了你這個徒弟,半個兒子,我歡喜的很,我雖學藝不精,名望馳淺,也必將全部所學教授與你!望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語氣誠懇真情流露,夫婦二人甚是感動。方才他媽還要退還寶劍,此刻倒大為欣慰。

臨兒時才六歲不懂拜師寓意,也曉此事極是重要的事情,聽得祁老三要教他武功,心中猶如萬馬奔騰,激情澎湃。這回無人命他,他竟自覺下跪,又給祁老三磕了三個響頭。

祁老三托臂扶起臨兒,鄭重在他臉上打量,心道:「雖是農家子弟,容貌卻是不俗,經我好好栽培想是有一番作為。」隨即拉他手道:「跟我來!」江家夫婦正欲跟隨,他回頭道:「你們二位,不必來了!」他收他夫婦倆的兒子為徒,認作乾兒子,對他們說話自客氣了些,稱呼二位。

倆人直走了百步,來到一株大樹的陰涼處下。祁老三才道:「我本是北方第一大城,盟重土城的官家子弟,兄弟六人,我排老三。二十餘年前的夕陽,突然來了一群西域騎士,他們兇悍無比,燒殺搶掠,特別是富商和我們這種做大官的可倒了霉。城裡官兵腐弱,那些西域人身強馬壯又個個會武,我們家守到傍晚已再也難以支持,那些西域騎士破門而入,我和我的家人連夜撤逃,迫於無奈還是走散了,當年我剛二十一歲,多虧家父在我們年幼時就給我們兄弟六人請了位劍客師傅,教我們習武,我雖年輕但已練武練了十餘年有些功底,我正是憑藉著這把劍殺出重圍,逃過一劫,後來我四處打探親友下落,三年過去,無一訊捷,我才心灰意冷南下落草。」說著舉劍朝臨兒望去。只見他傻站著,滿是困惑的看著自己,自己說的話他似懂非懂似的。乾笑兩聲自語道:「臨兒小小年紀不明世道艱險,我定是寂寞久了才會和個孩子說這些話。」只聽臨兒問道:「祁伯伯你的家人呢?」祁老三說了自己無兒無女,剛剛又說親友無一倖免,他知道臨兒問的是自己為什麼沒有妻兒,妻兒去了哪裡,他哪曉得,男子若不成家哪來妻兒。童言無忌,祁老三並不在意,他道:「就是西域騎士進城的那晚,我心愛的女人……」哽住在這再也難發一言,臨兒只見他嘴角抽動,淚水滾滾,手中長劍顫動,發出鋼鐵碰撞的鐺鐺聲。臨兒緩緩走近說道:「望師傅教我武藝,讓我打敗天下壞人!」祁老三登時轉悲由喜,抹了抹淚水俯身道:「有志氣!我武藝平平不足以打敗天下壞人,但我憑所學劍法撿了條性命,又混到堂主的位置,可也不是假把式!今兒我就開始教你十二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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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淚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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