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
從開始把自己泡進葯缸以後,龍曦發現自己身體也變得更那缸子里的水一樣,冷的,冰的,連骨頭都感覺是寒的。
腳上的傷雖然接好了,依然不良於行,她杵了拐杖,一拐一拐得走到龍煌的房間。全身上下被特別的像是琥珀的固體包裹著,讓龍煌不能動彈半分。從山崖上落下來的時候,他全身的骨頭都摔碎了,那個被稱為毒王,要他們稱他為主人男人說,在起碼兩年的時間內他不移動半分,因此才用了琥珀的融脂幫他固定。
龍煌聽到「咚——咚——」的聲音,他只能移動眼珠子到聲音處,但什麼都看不到。
下顎骨也碎了,他只能就這原本微張的口,說出模糊不清的話:「小九……?」
略微遲疑了一下,龍曦不敢走過去,自己現在從頭到腳都是黑漆漆的跟個小碳人似的,她不想小五擔心,便可以停在他視線以外的範圍。
「恩,是我。小五,你還好嗎?」應該還好吧,起碼他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了。而且據說今天接骨的時候,小五很痛,她才來看看。
「小九,過來下。」他隱有不好的預感,從來小九沒有這麼遠距離的和他說話。
「我腳痛,不想走了。就這樣說話吧。」她打了個馬虎。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們被一個好心的……叔叔救了,這裡是他的家。」她繼續含糊不清,其實究竟這裡是什麼地方她也不太懂。
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她聽男人的話,乖乖的去泡那缸子的藥水,雖然很漸漸地每次泡都會越來越痛,甚至她都想要用頭撞破缸子,但一想到娘,想到手裡曾經抱著娘的頭時候那份凄冷,她放不下,無論如何她都要報仇。
現在的一切就如主人所言的,是對她的考驗,她的意志力能有多強,是不是想要放棄,死很簡單,但!她不要死!
她要活!!
她要重新回到皇宮,她要報復回來!!!!
「那你呢?」龍煌輕聲問著,濃濃的關懷。娘死了,娘的頭同樣被用琥珀包裹住了,就擺在他眼前,看著娘的頭顱,他悲從心起。
笨蛋小九,笨蛋小五,溫柔的娘……
所有的感情全部在琥珀中那個面無表情白里泛青的頭顱里被溶解了。
「呵呵。」龍曦笑出一口白牙,語氣聽起來特別的輕鬆悠閑,「我很好啊,吃的好,住的好,穿的好,好的不得了。小五要聽娘的話,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即使接骨頭很痛,小五也要加油。好不好?」
小五的骨頭全碎了,主人說的,即使治好了也會無法行走,所以她要小五開開心心的,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娘的話,對她,對小五都是最重要的,小五一定會聽娘的話的。
她站在他視線以外,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睡在床上不能行動的小五,沒關係,姐姐一定會讓你好好活著的,一定。這是對娘的承諾。
「我會忍著的。」
「恩,等小五好的那一天,我就帶小五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這個嘛,是秘密啦。」
這個地方,就是皇位!她要把她扶上皇帝的寶座。
兩姐弟就這樣聽的見,看不見的閑聊著。
直到天色漸漸的暗去,黑暗的天幕上連一個有著微弱光芒的星子都沒有。
徹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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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歸虛山的天空就像被黑色沾住了每個角落似的,永遠都是黑漆漆的。夜空中明明沒有雲朵兒的遮擋,但卻絲毫不見璀璨的星辰和皎潔的月兒。
龍曦一襲黑袍站在山崖邊緣,她微微抬起小臉仰望夜空黑幕。蕭瑟的風從她身邊吹過,烏黑如瀑的髮絲隨風蕩漾,她伸手攏了攏了頭髮,白皙如雪的皮膚猶如上等的冰玉。她定定地站在崖上,剪水黑眸望向群山之外的地方,眼眸中幽然浮現幾縷惆悵。
「小姐。」身後傳來人喚她的聲音,「毒血池已經準備好了。」
她深吸一口氣,潮冷的空氣侵入五臟六腹,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已經過了四年,從原來十日一次的泡毒血,到日日的泡,再到現在的一日三次,毒血的分量越來越重,重得每一次她都覺得自己快要被那無法阻止的毒折磨地死去。
而每一次,她又撐過來了。
嘴唇好了又破,破了好,漸漸的毒融進了她的身體。
漸漸地自己也習慣了承受被毒折磨的痛苦。
唯一沒有習慣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除了日日泡毒血,還有什麼價值?主人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是什麼原因要她泡這些毒血。
他只說她要做他的葯人,而葯人,是做來做什麼的?
她不是沒有見過,有的所謂的葯人被折磨的瘋瘋癲癲,有的暫時沒事,可很快一被送進主人的房間后,抬出來就是屍體。
干焉的屍體。
再怎麼想也沒有答案。她會遵守自己的承諾,成為他的葯人,至於以後的,她的目的……還是一定要去完成。
猶如一隻在黑夜中起舞的長翅鳳蝶,她翩然地走進搭建在青翠山谷中的露天池裡。已經不用缸子了,一池子的毒血。
褪下黑色的錦袍,白膩如玉的肢體擁有曼妙的曲線,盈不可握的腰肢,小巧的胸脯,展露在自己的嬌媚在天地之間。她最後褪下纏繞自己在自己手腕上的紗布,重新取來刀子,在未愈的傷口上再劃上一刀,血流了出來,滴答里落在地上,融進泥里。
再才步入了血池,繼續忍受四年來越加痛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