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在陽炎下彷徨的魔女（四）
帝光的籃球比賽有那麼多人會來看嗎？
沈韻拿著赤司給她的入場券，坐在一個不錯的觀看位置上，滿腦子想得卻是「居然不是入場券推銷不出去所以才來找我」。
完全不懂籃球比賽規則的沈韻不時低頭看一下手錶，用這個世界精準的時間來確定另外一個世界的時間點。
在一個世界里尋找另外一個世界缺失的東西。
但是有些東西卻怎麼也得不到。
比如說沈韻想要羅曼帝國的軍事情報。
不是說得不到這種情報。
而是情報太多了。
光是判定情報的準確與否就浪費自己埋在對方宮廷里的間諜。
皇帝和國王的宮廷裡面都有其他勢力的情報間諜，他們的身份可能是侍女，也可能是一位意向不明的貴族。
或者是某個重要人士的情婦。
這應該是最早擁有豁免權的外交官了。
沈韻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伊麗莎白氣定神閑的等著結果。
也許這一次蘭開斯特家族的氣數未盡，半年前好不容易見到了一絲勝利的機會。
羅曼帝國宮廷里的貴族們，正為了誰去勸說三心兩意的諾曼公爵回頭是岸互相扯皮。
圍攻蘭達尼亞所屬城池的軍隊等不到遠處帝國的消息，只能一天一天的耗盡糧草。
抓住這個機會，蘭達尼亞一方的雇傭兵們打了一連串的勝仗。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這十六字的游擊戰術，實在是太適合輕裝上陣的雇傭兵們了。
沈韻也沒忘記點上火槍火炮熱兵器的技術開發。
真是恨不得立刻去把大陸本土的科學家全部挖過來。
蘭達尼亞王國開始打勝仗了。
攻守逆轉。
幾乎沒輸國的羅曼帝國的軍隊開始後退再後退，軍心潰散，宮廷內的多個派系互相指責，又互相推卸責任，勝利的時候誰都想當元帥，輸掉的時候這個元帥位置又是誰也不想要。
偏偏就在這時，羅曼帝國的皇帝被一連串的敗仗氣到中風了。
「啊，他也是老年人了。」
年輕的女王在得到這個消息時，輕易地說出了一句被記載於史書上的話。
將先王摁在地上打的雄獅也垂垂老矣。
將要繼位的太子卻是個身體孱弱，極容易被他人言語動搖的快樂王子。
勝利在望。
可就在蘭達尼亞捷報頻傳的時候，不知道從羅曼的哪個小村子裡頭跑出來了一個鄉野村姑。
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姑自稱得到了大天使傳來的神意，在羅曼帝國的貴族裡擁有廣泛影響力的蘭德尼大公居然真的聽了她的建議，給了她一支八百人的軍隊，還說服了宮廷的絕大部分的貴族們。
就讓這個鄉下村姑證明她說的是真的吧。
最初只是為了找人頂鍋的想法，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結果。
高舉軍旗的鄉下村姑率先騎著馬帶著軍隊沖入了蘭達尼亞的雇傭兵團里。
打了一連串的勝仗后忘記了十六字方針的驕兵們嘗到了苦果。
短短的十日內，花了半年奪回的地盤又被一個鄉下村姑給搶走了。
得勝的捷報頻傳的時候，伊麗莎白女王沒有露出一絲一毫高興的神情，在如此大敗的訊息面前，她也沒有動怒。
「蘭達尼亞的子民們都撤走了嗎？」
海軍大臣站起身，回答了女王的提問。
「最後一批軍艦已經啟程了。」
沈韻不再看自己的手錶了。
帝光中學的籃球隊在第三節時就已經大比分的鎖定了勝局，這場比賽直接進入了垃圾時間。
在半年之前，伊麗莎白女王就已經派遣船隻，將留在本土的蘭達尼亞的居民們一批批的接了回來。
蘭達尼亞沒有開發的土地太多了。
將人帶回島上開發土地，也好過留在海對岸當填坑的炮灰。
而且在戰火中派軍艦接回僑民的官方表現也拉攏了足夠的民心——簡單來說，就是在貴族們面前表現了一把「丟了本土的土地算什麼？只要有強大的海軍，我們就可以輕易將這些地方搶回來。」
現在的進展可真麻煩。
又不是寫小說，可以根據作者的劇情設定了解所有正確的情報訊息。
天知道現在她面前的情報里，擠掉水分和誇大其詞能不能剩下三成正確的東西。
這種互相蒙對方蒙中算走運的戰爭，真是ＸＪＢ一通亂打，中了就算贏了。
「帝光贏了啊。」
沈韻隨大流的站起身鼓起了掌。
一年級就能作為正選首發登場的赤司征十郎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為了摯友的勝利鼓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伊麗莎白女王也沒功夫哀悼自己輸掉了戰爭。
反正死的士兵基本上都是雇傭兵。
國內的貴族們你五個我十個的湊了幾百人的正規軍隊，說不定在昨天還是拿草叉的農民，結果今天就成了騎士。
本來就沒指望打贏戰爭，能把人都接回來，炫耀一下海軍，然後——
「戰爭還沒結束呢。」
這可不是不服輸的年輕女王的嘴上逞強。
她的下一招，已經在那個鄉下村姑取得第一場勝利的時候就出發了。
教皇看著蘭達尼亞王國的信使。
年輕的蘭瑞子爵露出了英俊的笑容。
「天父是不會拒絕羔羊的迷途知返。」
貴族絕不會將話說得清楚，如何分辨曖昧不清的言語背後的真意，這是一個教皇需要具備的基本素養。
沒有這個素養的傢伙根本不可能得到教皇的位置。
蘭瑞子爵代表著蘭達尼亞女王，女王的父親又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教會的叛逆者。
年邁的教皇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女王的來意。
想必她知道自己贏不了戰爭了，所以想用重返教會，向教皇求饒來尋求調停仲裁了。
輸掉了遠東戰爭而急需要挽回顏面的教皇發現，自己真的拒絕不了這麼一份大禮。
蘭瑞子爵又和教皇一通胡扯，在教皇的耐心耗盡之前，終於說道：「女王想向您借筆錢。」
教皇眯起了雙眼。
教會的教產現在都在利亞人的手上。
利亞那塊地方專門出產銀行家和藝術家。
那麼那筆交託給利亞人去錢生錢的教產價值多少呢……？
「教廷不會介入諾曼帝國和蘭達尼亞王國的戰爭。」
有這麼一個回應，完全可以理解成教皇同意了借錢。
蘭瑞子爵鬆了口氣。
「太好了。」
「你們怎麼不向利亞人求援？」
所謂的求援，就是向利亞人舉債。
如果沒有利亞的銀行家給兩國放債，這戰爭根本就打不起來。
打仗是僅次於科研之外最耗錢的事情了。
「這場戰爭……」
蘭瑞子爵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得不到教皇的保證之前，他不會開口的。
教皇當然知道他的意思。
在拿出了三萬的金杜蘭特的兌券后，蘭瑞子爵才透露了一個風聲。
「利亞人沒錢了。」
「怎麼可能。」
嘴上說著不信，教皇卻已經信了五分。
「女王陛下在半年前就已經向利亞人求援，」蘭瑞子爵在得到了兌券后，有些得意忘形的將一些可以說是最為機密的情報透露了出來，「但是利亞人只給了五千金杜蘭特。」
五千能幹什麼？
連女王的那座無憂宮都修不了。
更別提打一場仗了。
教皇笑了起來。
蘭瑞子爵還是太年輕了，透露給他這個情報的人，想必是那個克勞迪的主意。
閹人就是在這種陰謀詭計上極具天賦。
但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
教皇決定態度謹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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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征十郎打從跳了沈韻挖的坑后，忍了一周，終於忍不住將稿子還給了她，又問道：「下面呢？」
「什麼下面？」沈韻還在聽蘭瑞子爵的工作彙報，擠掉那些水分和誇大其詞，他的工作顯然完成的挺不錯的，「哦，你說這個稿子……」
她一臉懵逼。
「我只是隨便寫一寫……」應付你的。
但是看到赤司的表情，她忽然又覺得他有點可憐。
「好吧好吧，我回去再寫一點。」
赤司征十郎點頭說好。
等他稿子拿到的多一點——合成一本就出書。
反正他家有出版社。
正缺各種題材的小說呢。
蘭瑞子爵的工作完成的很棒，誇獎了他的工作，給了實際上的彩頭——
給了他兩千金杜蘭特的實際獎勵。
等他走了，克勞迪總管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陛下，您讓教皇和利亞人算賬，這又有什麼好處呢？」
利亞人發行的兌券能夠換到的金杜蘭特遠遠高於他發行的紙幣面值。
「一群小公國也想操縱大國的經濟？」手握海軍的女王陛下冷靜的回答，「這場美夢該醒了。」
蘭瑞子爵在回來的時候早就將金券給全部兌換成了金杜蘭特，一下子擠兌了三萬金杜蘭特后，負責打理教會教產的銀行家的金杜蘭特庫存幾乎要被掏空了。
而在教皇找他算賬的時候，其他的銀行家絕不會借足夠的杜蘭特給他的。
只要有一家銀行沒法保證足額兌換，把這個風波散布出去，擠兌風波會毀掉所有的金融業的。
「我不爽也不能讓你們發戰爭財爽啊。」
女王低聲說道。
「只要銀行沒了，就沒有了債主。沒有了債主，就不用還錢了。」
相信沒實力又有野心的諾曼蠢太子，一定會給她一個大驚喜的。
那麼好的機會放自己在面前，攝政的太子殿下一定會忍不住的。
就算他腦子想不到，女王相信，在諾曼宮廷里的貴族們，總有許多人不想還銀行錢的。
那個放債放到法王頭上的聖殿騎士團最後是怎麼滅亡的來著？
哦，欠了太多錢的法王直接將聖殿騎士團從團長到團員一杆子幾乎全弄死了。
直接將聖殿騎士團從歷史上除名了。
以及，另外一件事情。
在確認了教皇知道自己的利亞銀行家，居然沒法立刻將教產的利息折算成金幣拿出來后，教皇陛下又見到了蘭瑞子爵。
子爵這回又帶來了女王的祈求。
「女王陛下無比讚賞那位十日就奪定勝利的諾曼之女。」
「哦。」
教皇雖然很生氣自己被銀行家愚弄了，但是也知道現在急也拿不回錢，反而會讓別人對教會失去信心。
「女王陛下覺得，這樣的一位女性還不能被教會視為聖女，那就是太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教皇盯著蘭瑞子爵。
「諾曼都沒有找上門來給這麼一個村姑封聖，你們倒是眼巴巴的跑過來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村姑，」蘭瑞子爵一臉的誠懇，「她叫做貞德，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將軍。」
他讚歎著這一個村姑所帶來的奇迹。
如果不吹敵人太厲害，難道要承認自己太廢柴嗎？
雖然廢柴的是雇傭兵，但是也要厚著臉皮說對方厲害才能證明自己不是不努力，而是敵軍太強大啊。
教皇大概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覺得自己可以理解蘭達尼亞女王的邏輯。
「女王說，若是能夠見到貞德封聖，她也極其希望能得到教皇的加冕。」
這幾乎可以作為變相的一個承諾了。
這種事情要白紙黑字才來得妥當。
但是蘭瑞子爵堅決不願意留下紙面文件。
兩方虛偽扯皮了一會兒后，蘭瑞子爵沒簽協議，而教皇也決定派個法國派的樞機主教去諾曼看看太子的意見。
順便看看未來的諾曼帝國的皇帝是什麼樣的人。
幾乎所有人都忘了那個躺在病床上命不久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