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月沉星光可殺人
夜黑更深,昏天黑地之中,只有一縷星光還停留在湖面。
因為明月已經沉淪湖山。
明月已死。
隨著那湖底轟隆一聲巨響,猶如地龍翻身一般,桃花塢後山的那幾座如重劍無鋒般的奇峰,頃刻間倒塌在湖水之中,激蕩起股股巨浪,將那湖邊停泊的船隻拋得老高。
無數的黑影,驚呼中從湖底和湖面上藏身處,落荒而逃。
一島之外,「秦風」冷笑看著對面這個「秦綿」,恨聲道,想不到堂堂的妙觀音,竟然如此惡齪,裝什麼人不好,裝本少爺的女人。
妙觀音見被他識破了裝扮,微微皺起了眉頭道,你是如何看破老娘的易容術的?她自問這麼多年,易容術獨步天下,即便是大佛頭若不是她身上暗藏的天魔劍氣,也難以識破。
「秦風」心中暗自嘆息,若不是她故意使詐,她還真沒那本事識破。心頭這般想,嘴上卻極為得意道,本少爺的女人都是刻了印記的,你這眉頭未開,分明還未經人倫。嘿嘿,你千算萬算,唯獨沒敢跟本少爺同房。本少爺又哪裡不起疑心。
妙觀音愕然道,你不是中了情花毒嗎,又怎敢如此厚顏無恥地惦記著那羞人的事情。她口中嫉恨道,老娘哪能便宜你小子。
「荒謬,男人與女人之間,誰說同房便要做那事情。分明是你包藏禍心,不敢!故而才一而再地對本少爺視而不見。」「秦風」冷著臉,隱隱卻又幾分泛紅。這男女之情,她雖然初經人倫,又哪裡如男人那般,隨口提及。但她此刻是他,若是害口失羞,定然會讓這個老奸如賊的老江湖識破,只得硬著頭皮敷衍道。
可偏偏他這話,落在妙觀音的心裡,卻是一語中的,戳破了她的心思。妙觀音心裡暗自發憷,是了,便是這般,他才能識破。若秦綿跟他不是夫妻,萬萬是無法識破的。
她心裡暗罵道,這狗日的花心大蘿蔔,看上去百般破綻,卻唯獨這一條她如何也做不到。她恨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捨得這清白的身子。
「羅一刀這該死的小王八也是,整個一個白眼狼。說好了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沒想到落井下石,比那死去的病貓,還狠!」一想到,她被羅一刀和鳳絕仇聯手打下深淵,她心裡就極為惱怒。若不是她命大,從那地下暗河中,找到了一條出路,只怕她已經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湖底。
「罷了,老娘全當被人當槍使了。白白便宜了那小子。但這口惡氣,定然要從這小子身上找回來。若不是為了他,老娘何苦這般大費周章。」
當即妙觀音將手中的長劍一抖,遙遙地指著他,恨聲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老娘還未騰出手來要你的命,你倒好偏偏來找老娘的麻煩。出招吧,老娘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幾斤幾兩!
「秦風」心中猛地一凜,若這般與她死戰。只怕不需要幾個回合,便要露出馬腳。心裡暗暗著急,天殘他們怎麼還沒有來。
原來墓道之中,她與秦風一頭墜落下去之後,待昏昏沉沉地醒來,身邊卻沒了秦風的身影。她著急之下,便在那墓葬之中,四下亂闖亂撞。極為驚險地躲過了那冷三千藏在墓葬之中的殺招,撞破了一道石壁,又一下子跌落到一個墓穴之中。慌亂之下,突地聽見隔壁傳來羅一刀和她的聲音,正待驚呼地喊救命。冷不丁卻聽見,這「秦綿」在對大魔王說,此番拿到了越國的寶藏,三七分。你拿七成,我拿三成如何。大魔王卻笑道,當真如此大方?
卻又聽見一聲嘆息,她幽怨道,《道德經》,我是萬萬不能給你的。否則我便是七成,你是三成。
大魔王朗聲笑道,你又何篤定這《道德經》便在這墓葬之中?當年天下道宗滅了移花宮,要的便是這《道德經》。
「騙人的小鬼!你當老娘傻。當年天下道宗是打著這個主意,可你當老娘那麼好糊弄的。當年那天下道宗的逍遙子被李桃言的師父給殺得差點磕頭求饒,又哪裡敢私吞這《道德經》。這些年《道德經》煙消雲散,多半又被那李桃言給藏在了這墓地之中。再說了,當年大佛頭也曾經與逍遙子大戰三百回合,賭的便是這《道德經》,逍遙子略勝一籌,卻坦言這《道德經》壓根不在他們的手中。」
大魔王似乎心有不甘道,你這莫逆教消息倒是挺靈通。連這般隱秘之事都能打聽得到。那《道德經》對於你們莫逆教來說,就那麼重要,值四成的越國寶藏?
「秦綿」噗呲一笑道,你小子古靈精怪的,還想套老娘的話?不過呢,竟然如今咱們在合作,也不妨告訴你。這《道德經》事關莫逆教的傳承。若不是為了這《道德經》,你當真以為我殺秦盟來到這江南之地,便是單單要殺秦風那小子?你也太看得起他了。殺他不過是順手而為,畢竟這小子對北國的威脅,已然超過了老王爺。全當是我們與毗伽女王的交換。
「這麼說,無論如何這《道德經》你都勢在必得?」大魔王冷笑道。
「沒錯!你若敢獨吞,便是要老娘的老命。你覺得老娘會不會跟你拚命?」「秦綿」威脅道。
良久,大魔王冷吸了一口氣道,不妨告訴你。老不死的死,也是因為本部《道德經》。所以,無論如何,即便是你殺了我,我也不會給你的。這是我給老不死的交代。
「老不死的也知道《道德經》?」
似乎見大魔王點了點頭,她又驚恐道,難不成老不死的認識那女人?
「哎,不妨再告訴你。你以為我羅家的盪魔刀法是怎麼來的?便是那女人傳授的。我羅家一方面駐守北山,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報恩,暗中收羅於她的消息。所以,這《道德經》既然與她有關,那麼萬萬你是拿不走的。」
「那女人究竟是誰?為何連老不死和大佛頭都與之有關係。」她又驚呼道。
這回輪到大魔王驚訝了,他著急道,你們大佛頭也跟她有關係?
「呵呵,這關係大得去了。當年莫逆教本是一盤散沙,連教主都沒有。正是因為她救了大佛頭,這莫逆教才有了教主。你說關係大不大?」她嘖嘖地悶哼了幾聲。
良久,大魔王似乎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唏噓道,若不然這樣,待找到《道德經》。你我各自翻刻一部如何?
「不可能的!大佛頭早有交代。若是找到《道德經》,凡是見過的人皆殺光殺盡。若敢私藏或者隱瞞不報,亦或者偷刻印者,皆要被凌遲處死。你如果還想活下去,便少打這《道德經》的主意。大佛頭,可不比老娘這般好說話。」她厲聲呵斥道,又似乎憂心忡忡。
大魔王壞壞地笑道,你就這般甘心為大佛頭所用。不如你改投我北山衛,我給你個將軍噹噹!
「小子,你少來糊弄老娘。如今這北山可不是你做主。再說了這北山的女將軍,虧你想得出來。除了那天殘,雖還能入得了朝堂的法眼。即便是老娘投了你,你又如何能夠保得下老娘的命來?大佛頭,可是江湖十大頂尖高手之一,即便是那皇宮大內也是極為忌憚的。」
大魔王似乎又耍起了他那風流公子哥的把戲,引誘道,保護你還不容易?當本侯爺的女人,便足以讓你保命。
「我呸!老娘早就告訴過你。你小子少打老娘的主意。你想吃老草,老娘還不甘心吃嫩草呢。老娘按年齡都能當你娘了。再說了,就你這小子這德行,只怕最後連老娘的骨頭都被你吃得不剩。一天天的不學好,偏偏學那花豹當什麼曹阿蠻?話說,那曹阿瞞,究竟是誰?這江湖中還有這般無恥之徒,老娘怎麼沒有聽過?偏偏被你們北山衛的奉若神明!」
「曹阿蠻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當我的女人,這一切便都好解決了。我的便是你,你的便是我的,你中我,我中有你,該多好!」
「你給老娘住嘴!再這般沒大沒小地羞辱老娘,信不信,老娘抽死你!」
「你愛的是大佛頭吧?」大魔王哀怨道。
「放屁!老娘才不會愛他!老娘愛的.......關你屁事!」
「不是大佛頭?難不成是那潑猴?」大魔王故意試探她,沒想到還真就被他套出話來。
「羅一刀,老娘現在很生氣!來來,老娘現在手痒痒得很,你不是想打老娘的主意嗎,來只要你打得贏老娘。老娘便從了你又如何。你若打不贏,這越國寶藏老娘全要了!」
很快,隔壁洞-穴中響起了羅一刀一連的慘叫。
「老娘若不是看著你這侯爺的身份,早就把你這無恥的小子給剝皮吃肉了!老娘好好跟你商量,你倒好還蹬鼻子上臉!忒找死!」
她似乎惱怒之下,出手很重。良久,才傳來大魔王氣惱地罵聲,打是親,罵是愛,有本事你便打死本少爺!
「閉嘴!一堆腐肉還堵不上你的嘴!信不信,老娘點了你的啞穴,讓你也成為地老鬼~!」
很快,洞-穴那頭便傳來羅一刀哇哇大吐的狂罵之聲。
不多一會兒,又傳來她恨意連連的聲音,「等老娘拿到越王寶藏,定要將你和那小子活生生給折磨至死,才能消老娘這心頭之恨!你們北山,就沒有好東西!」
待聽見大魔王可憐兮兮道,「你答應過我的,不能動我大哥!」
「秦風」波瀾起伏的心裡,才好受了幾分。她本以為這大魔王壞得很,連秦風都要出賣。
「哼哼,老娘反悔了!老娘現在便去殺了他!」
說罷,洞-穴那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似乎她打碎了石壁,一頭闖了出去。
待一片安靜之後,忽然又傳來大魔王冷笑的聲音,那你便是找死!
一想到那女人去殺秦風了,她心裡便十分著急。思來想去,猛地一咬牙,喃喃自語道,她既然要殺他,反正我也殘了,不如替他去死。如此他便活了下來。想來以他的脾氣,若是知道我為他死了,這一輩子必然不會再忘記我!那麼這一生,我也足矣。,既然愛一個人,便要與他赴湯蹈火,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從洞穴-里僥倖逃生出來,她滿腹心事,便是這假「秦綿」。好不容易,等到那湖底傳來一聲巨響,見她不敢不顧地從湖底衝出來,當即連忙追了上去,全然忘記了此番了兇險。
雖然這妙觀音的魔頭之名,威震天下。但這裡是江南,是她葉三娘的地盤,即便是殺不死她,也能與她兩敗俱傷。這點豁出去的決心,她從打定主意,便不曾動搖過。
「秦風」見妙觀音動了真怒,突地學著大魔王的口吻道,像你這般美艷的女人,即便是死在你的劍下,做鬼也風流!
見她一臉的安如泰山,妙觀音心思猛地一緊,搖了搖頭道,不對勁。你這小子詭計多得很。只怕還有算計。
一想起那日在胭脂湖下,他對自己做出的那般惡齪事情,她便心虛不已。
「秦風」見她臉上隱隱几分慌亂,心中更是打定。暗自慶幸,看來她在秦風的手裡吃個大虧。跟著又嬉笑道,你這女人明明長得花枝招展,全江南都很難找出像你這般美艷的女子,何苦去當這被天下人辱罵的魔頭,當個平頭老百姓,找個愛你的人,鹹淡地過一生,豈不美哉?
妙觀音見她越發淡定,心中卻越發慌亂,下意識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見四周在星光的掩映下,草木晃動不已,似乎藏有不少的人手。
當即故作鎮靜道,小色鬼!你既然把老娘說得這麼美。老娘跟你如何?
「秦風」見這魔頭還真有心思,委身秦風,心頭不由地暗生醋意,殺她的決心也更大了。這種禍害倘若留在秦風身邊,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了。原本還打算採用拖字訣,等到天殘他們尋來再動手也不遲,如今見她這般說話,只怕已經起了心思要逃。她故意堆起笑容道,你叫我小色鬼,叫得如此親熱,多半早就打著本少爺的主意吧!咱們倆這一拍即合,太好了!來,來!讓本少爺親熱一番如何?
說罷,竟然閃身朝著她一把摟了過去,待妙觀音一臉的驚愕,還未回過神來,手中突地拋灑出一把粉紅的煙塵。
妙觀音一時不察,被那粉紅的煙塵給撒了一臉,那煙塵吸入胸腔,頓覺氣息紊亂,當即驚呼道,你?你好奸詐!該死!
未等她的劍光抖出,「秦風」如纏蛇一般地抱住她的身體,那隻獨臂揮動著一把匕首,朝著她的脖子上抹去。待察覺她那胸口上的一片柔軟,妙觀音頓時脫口而出道,你不是秦風!
「秦風」恨聲道,我若是秦風,你早死了!
妙觀音慌亂之下躲過她的殺招,心頭又氣又怒。她總是打鷹卻被鷹啄了眼睛,還自以為她的易容術獨步天下,卻連對方是個女人都沒有認出來。當即運轉全身功力,猛地掙脫她的纏鬥,又見她只有一隻胳膊與她獨戰,心有又一喜道,原來你還是個殘廢!
手中的天魔如意手帶著滔天的惱怒,定要將她斬殺當場。
「秦風」見她出手如雷,功力遠非她能比,心中暗自大苦,本以為猝不及防地使用這桃花醉,定然能夠殺她個措手不及,卻沒想到她的功力竟然如此之高。這番只怕是活不成了,秦風,你可不要忘了三娘。
見「秦風」慌亂之下,全然不顧生死。妙觀音臉色一凜,這女子好濃的殺意。
眼看著她倆的打鬥已然引起了岸邊的不少響動。妙觀音不敢多與她糾纏,當即狠下心來,手中的天魔劍,一招接著一招的天魔劍法,施展開來。
倏忽之間,「秦風」只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一聲驚呼:不!
噗呲一聲,一道劍光閃過,那快如閃電的長劍,一劍穿透她的胸口,又跟著猛地一抽,她整個人便站立不穩,待回過頭去卻見秦風如瘋魔一般地朝著她撲過來,頓時輕笑道,你來了!可惜我要死了!
妙觀音見秦風帶著天殘等人追了過去,一把抽出天魔劍,轉頭噗通一聲跳入湖中,很快便消失無影。
秦風一把摟住「秦風」,見她原本白皙如雪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股股的血水不斷地往外噴,連忙一把捂住她的傷口,滿眼淚水地吼道,你怎麼這麼傻!
「秦風」臉色泛白,抬起那隻獨臂,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顫聲道,能為你而死,我此生足矣!
「你個傻子!傻子啊!你明明知道你哪裡是她的對手,何苦來找死!」秦風抱著她,慌亂地罵道。
「愛本來就讓人傻!能為你傻一回,我值了。」
「你別說話了!相信我,你不會死的!」
「秦風」搖了搖頭,一把撕掉臉上的面具,淚光婆娑道,來不及了。閻王爺來了。說著,將手中的面具塞到他的手裡,氣若遊絲道,風,不要忘記我。我此生只恨,沒有給你生下一兒半女。對不起了,下輩子吧!
倏忽間,那手中的力氣,頓時滑落了下去。
「三娘!三娘!」
一剎那間,天地嚶嗚,星光沉落,湖風悲苦。岸邊明月十釵跪倒在湖邊,一聲聲「小姐」的悲呼,痛徹心扉。
任憑秦風如何搖動,如何呼叫,伊人已逝,懷中的火熱漸漸冰冷,艷若桃花的臉頰漸漸灰白,淚水如湖水更加冰涼。往昔的音容笑貌恍若眼前,可惜任憑他如何呼喚,再無那一聲聲深情哀怨的「風!啊風!」
秦風垂頭頓足,淚如血水。
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愛她,她又有多愛他。
愛是你,傷也是你,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見秦風萬般絕望地抱著葉三娘的屍體,跪倒在島上,羅一刀含著眼淚,懊惱地一跺腳道,我去殺了她!血債血償!
天殘撇過臉,眼角上淚水如注。同樣是女人,葉三娘能夠做的,她萬萬不及。
而地缺則喃喃道,都說江南女子最多情,也最痴情。老夫錯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