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想贖回弟弟

「不幹了？」孫掌柜似乎並不怕，反而看向了劉子熹。

從方才就一言不發的劉子熹，此刻竟然甩開了葉蘭的手，「我不會走的。」

「劉子熹！」葉蘭要氣炸了，這幾天她都是盡量耐著性子和劉子熹說話，她不光是因為義務，更是可憐這個孩子。

可他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葉蘭氣道：「你不走也得走，我是你娘，你必須聽我的！」

葉蘭不理會他，對著孫掌柜道：「抓緊把工錢結一結，我下午還有事呢。」

「工錢？劉子熹在這兒吃我的喝我的，做事也不認真，工錢早扣沒了。」

葉蘭冷笑：「我們孤兒寡母可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咱就魚死網破，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出去嚷嚷，說你糧油摻假，虛抬高價？」

孫掌柜急了：「你胡說什麼！」

「有沒有胡說讓大家評評理就是了。」這個月才過了沒幾日，原本葉蘭也不是在乎那幾日的工錢，但他如此欺負劉子熹，一分錢葉蘭都不會少要。

「哼，離了我這裡，我看誰家會要他！」孫掌柜罵罵咧咧給了錢。

葉蘭一轉身，見劉子熹紅著眼睛瞪她：「你為什麼要來，三年了，我日日都是這樣過來的，你早不來為何現在還要來！」

劉子熹跑遠，葉蘭在後面追了一會兒實在是追不動了，這小子跑得太快，她這樣追鐵定沒用。

「哎呦！」葉蘭嗷的一聲，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劉子熹聽見聲音回頭一看，就見他娘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停頓下來，還是調轉了頭。

待走到葉蘭面前時，被葉蘭一把抓住了胳膊。

劉子熹反應過來想甩開卻怎麼都甩不開，他的眼睛猩紅，葉蘭壓著脾氣同他說道：「我放開你，但你不能跑，我有話跟你說，你要是跑了，咱們娘倆就再不能好了，你明白嗎？」

葉蘭慢慢鬆開了他的胳膊，劉子熹倔強地站在一旁，巷子里沒什麼人，葉蘭朝他伸出了手：「我摔了一跤，你倒是拉我起來啊。」

劉子熹看她一眼，不情不願拉了她一把。

葉蘭笑了笑：「其實方才我特別生氣，氣到恨不得抓到你揍你一頓，可我現在不氣了，大概是跑了這一路都發泄了出來，子熹，娘從前是疏忽了你，但娘現在已經很努力在改變了不是嗎？」

劉子熹緊咬著嘴唇，半聲不吭。

葉蘭又說道：「那個孫掌柜欺負你，我想任何一個做娘的都會像我這樣做，我不明白他都那樣對你了，你為何還是不肯走？」

「你為什麼要來，你知不知道除了孫掌柜那兒，沒有人肯要我了！」劉子熹真的很生氣，他原就看著瘦弱，又是個孩子，很多鋪子的掌柜都不肯要他，孫掌柜就是脾氣不太好，但起碼肯要他，肯給他發工錢。

「所以你是怕找不到活做？昨天我說過以後我來賺錢養家，讓你在家裡好好讀書……」

「我不讀書，我要賺錢，我要賺很多錢！」

「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你枕頭底下那些錢是哪來的？」

劉子熹愣了愣，隨即氣憤道：「你拿我錢了？」

「我沒拿，裡面的錢我一個銅板都沒動，但是劉子熹，你哪來那麼多錢？」

「我攢的，這些年我一點一點攢的！」

聽他這樣說，葉蘭心裡鬆了口氣，不知為何，劉子熹說是攢的，她信。

「那你攢那麼多錢做什麼？你平日里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攢錢要做什麼？」

劉子熹不肯說，葉蘭故意說道：「你才做工三年，怎麼能攢那麼多，除非這錢來路不正。」

「我沒有！這錢就是我攢的，是我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攢下來的！」劉子熹神色倔強，出口卻是更咽不已：「我……要把弟弟贖回來！」

一瞬間，葉蘭心裡所有的怒氣和不解都散開了，這孩子……這孩子他……

劉子熹竟然跪在了葉蘭面前，記憶中，葉蘭從未見這孩子服過軟。

他說：「你從前不是說子熹一個人太孤單，要給我生個弟弟妹妹陪我長大的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把弟弟賣掉？我可以賺錢，我可以賺錢養活弟弟的，你為什麼要把他賣掉？」

他抱著葉蘭的腿哀求：「我好好賺錢，你把弟弟贖回來好不好？把弟弟贖回來……」

葉蘭一個踉蹌，竟似站立不住，她伸手拉劉子熹，可這孩子就是不起來，葉蘭只好蹲下與他平視。

「弟弟去了有錢的人家，不會受苦的，比跟著咱們強，況且已經六年了，咱就是拿再多的錢去贖，人家也不會交人的。」

劉子熹何嘗不明白，可是這些年「贖弟弟」已經像一個魔咒一樣困著他，除了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活著還能做什麼。

「弟弟他真的回不來了嗎？」劉子熹喃喃自語。

如果是葉蘭自己，無論如何她也不會把才生下來沒幾個月的孩子賣掉，可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且已經過了那麼多年，葉蘭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她知劉子熹的執念，算起來，那是劉子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子熹，弟弟去的周家是大戶人家，家境殷實還有僕人伺候，周家沒有兒子，弟弟是被當親生兒子買去的，他如今是周家的小少爺，莫說咱們贖不回來，就是贖回來了，你覺得弟弟能習慣咱們現在的生活嗎？」

劉子熹捂著臉哭泣，是啊，他這麼窮，弟弟怎麼會習慣……

從不肯哭泣的孩子哭起來更讓人心疼，葉蘭上前抱住了他，劉子熹僵住了，就連哭泣都停了。

葉蘭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要是不放心弟弟，我帶你偷偷去瞧一眼好不好？但是你得答應我，若是弟弟生活得好，咱們就不要打擾他。」

……

周家就在天時坊，離茶肆不算遠。

像這種情況買了兒子的，定是不願孩子的親生父母再去刷存在感，葉蘭再三叮囑劉子熹：「咱們不能讓弟弟知道有咱們的存在，咱就遠遠看一眼。」

葉蘭早打聽過了，周家小少爺每日都是這個點從私塾下學，然後由家僕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