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 79 章

「所以你一直以來都是在欺騙我對嗎？」見尤勒不說話,阿多尼斯率先開口說道。

他淺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之下依舊擁有著明澈如寶石般的質感，然而其中的神情也一如那埋藏在地底深處的珍貴礦物似的冰冷。

面對阿多尼斯的話，尤勒想要反駁,這不是欺騙。可是他的話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如果這不算欺騙，那什麼算呢？

即便不是出自尤勒的本意,但事實上誠然他有面對著阿多尼斯並不敢吐露的東西。

就比如在尤勒完全繼承了當初深淵之神塔爾塔羅斯的那段亘古記憶后,他在面對著阿多尼斯時,越發不敢訴說曾經發生在愛欲之神厄洛斯身上的事情了。

已經隨著悠悠白雲成為歷史過往的種種事件，都被掩埋在了歲月的長河當中。但只要重新將表面的泥沙所撫去，那染滿了鮮血的真相依然無比得刺痛人心。

這並不是塔爾塔羅斯一個人的過錯,也並非只有蓋亞他們才受到了厄洛斯的眷顧。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曾虧欠於厄洛斯。如果沒有厄洛斯,他們甚至不可能有誕生的機會。

愛是世界的源動力，令萬物得以繁衍生息，創造文明。

可司掌愛欲的神靈卻是死在一場有預謀的謀殺之中。而當他死後，不僅他的榮耀被全部抹去，神格被剝奪，就連他的靈魂也在此間泯滅。

倘若不是塔爾塔羅斯將殘魂交給哈迪斯放入沒藥樹中藉以重生,如今阿多尼斯根本就不可能站在這裡。

他是一個早就死了的神。

死得徹底，神魂俱滅。

不過，塔爾塔羅斯以自己消亡的代價換來了厄洛斯的重生,這也就是為什麼深淵之神不再是塔爾塔羅斯而是尤勒,厄洛斯也變成了如今的阿多尼斯。

這些都是在尤勒拿到深淵神格時,從神格處得到的記憶。但如今面對著忘卻一切的阿多尼斯,他又如何能跟對方說明他其實是一位已逝神祇的轉世？

更何況,在這場謀殺之中。塔爾塔羅斯雖然不是執行者,卻是了解一切事實的旁觀者。

就算用自己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厄洛斯的重生,也並不能代表可以消磨他曾眼睜睜看著厄洛斯死去的事實。

尤勒痛苦地回想著這段血色黑暗的記憶，但是面前阿多尼斯的冷淡疏離卻更讓他感到難過。

可現在的深淵之神知道，他根本沒有資格去指責眼前的人。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些事情，我可以都告訴你……」尤勒的嗓音低沉了下去，他的眉眼間帶著一絲憂悒的氣質，這令他看起來更加高貴，如天之彼端的白雲一般難以觸碰。

對著眼前之人，阿多尼斯卻並不想從他的身上知道這一切。因為他已經拿到了蓋亞手中的德爾斐神諭。

「我直接在這個上面看豈不是很快？」阿多尼斯笑著對尤勒說，「況且，它可不會騙我，不是嗎？」略微上挑的尾音，令他的話顯得輕佻而活潑，就像在說什麼有趣的事情。

手握德爾斐神諭的阿多尼斯令尤勒感覺陌生了起來。

「你是怎麼得到神諭的？」

「她親手給我的。」阿多尼斯說。

「她怎麼會？」尤勒愕然道。

這是蓋亞的寶貝，因為神諭的重要性，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珍藏在手裡，根本不會拿出來示人。蓋亞怎麼可能親手將此物交給阿多尼斯呢？

尤勒不敢置信，但是看到阿多尼斯手上的德爾斐神諭卻又無法證明對方是在騙自己。然而阿多尼斯眼中的譏諷讓尤勒瞬間明白了其實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幻象。而這幻象便是由阿多尼斯一手製造出來的。即便是蓋亞，也無法倖免。

那些在蓋亞面前的示弱什麼都是假的，事情的真相其實是蓋亞以為自己掌控了所有，但都是阿多尼斯控制了她才令她產生了這些錯覺。

阿多尼斯被蓋亞擄走的目的就是讓尤勒自己撕去身上的偽裝暴露他是深淵之神的身份，而蓋亞去找瑞亞真的是去算賬嗎？

不是。是阿多尼斯想借蓋亞之手從瑞亞身上拿到一個重要的東西。

就在阿多尼斯與尤勒對峙的這會兒，蓋亞已經從另一處的大地神殿回來了。

「這是您想要的東西。」雙目空洞的大地女神恭順地跪倒在了阿多尼斯面前的空地上，向他獻上了一枚閃動著奇異色彩的水晶狀物體。

當尤勒看清了在蓋亞手中的那個東西時，他才發覺這居然是一枚神格！

包容了時光之力的神格散發著絢麗的色彩，這比灰色的深淵神格要奪目得多，然而其上面所蘊含的能力更是不可小覷。

或許在其他神祇的眼中，瑞亞的身份都是由她的父兄，丈夫以及兒子抬高的。因為女神的她實在是太讓人忽略了她本身的實力。

一個能夠掌握時光的神靈，她的作用自然不必多說了。而這枚神格更是帶有穿梭光陰的力量。

觸碰到時光神格，阿多尼斯的臉上總算綻開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可看著這一幕的尤勒，心卻越發得沉溺了下去。

「你指使蓋亞去搶了瑞亞的神格？」尤勒說道。

他發覺，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而阿多尼斯更是變成了一個他根本就不能看透的人。所以到底是因為什麼而發生了改變？

「有問題嗎？」阿多尼斯面露不解，眸中的天真宛如一個孩童。

「與其讓你們繼續騙我，還不如讓我回到過去，這樣什麼都一清二楚了。」他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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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中的哀戚讓原本跟諸神處於酣戰的宙斯突然停了下來，而與他一樣出現震驚之色的還有赫拉波塞冬等。

「怎麼了？」阿波羅沉聲對赫拉問道。

他雖然選擇了跟赫拉達成合作的關係，但心中卻還防備著這個為了丈夫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婚姻女神。

驚恐的表情出現在了赫拉的臉上，這是阿波羅從沒見過的天後。

而在戰場的另一邊，赫爾墨斯同樣朝宙斯發出了一樣的提問。

他眼見著宙斯停下指揮雷電的權杖，開始沉默了下去。

二人皆是沒有開口解釋，倒是站在阿波羅身後不斷動用著海洋之力對抗雷霆的波塞冬將時光女神已死的消息說了出來。

他的話一出口便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只有最親密的血緣關係才能在對方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告知給自己，而時光女神瑞亞恰恰是這群人的母神。

「到底是誰殺了她？！」

這個念頭在每一個人的心中浮現並夾雜著恐懼。

先不提時光女神的地位是如何的尊崇，但有人冒著被群神誅殺的危險去殺害了時光女神，這就越發得叫人不可思議了。

神靈們難以置信，在歲月安穩地渡過了那麼多年後，居然有弒神者出現了！

這令他們不由想起了，莫名其妙變成一個瘋子的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

一位是主神，一位則是現任神王的母神。有人對她們兩個下了毒手，那便代表著神界已經不如以往那般安全無恙，誰都可能被弒神者盯上！

未知的恐懼猶如病毒般蔓延開來，即便在這次爭奪神權的戰場上都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靄。

比起神權來說，找出這個弒神者似乎變成了更重要的事情。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宙斯和阿波羅都不相信即便此刻停手，對方會不暗算自己要他們的性命。

「與其爭個你死我亡，最後被弒神者一起屠戮，不如現在就找出來殺害瑞亞的人到底是誰！」波塞冬對著宙斯與阿波羅大吼道。

他雖然不想見到宙斯好過，更願意奧林匹斯山亂得跟鍋粥一樣永無寧日，但是他更愛惜自己的生命。

弒神者，從卡俄斯創世起至今就沒有弒神者，而現在有了。他不顧會被神界拋棄眾神追殺的危險開始弒神，這說明對方就是個瘋子，而且能夠殺了瑞亞這位在女神當中實力排的上名號的時光女神，因而他的實力越發叫人驚心。

波塞冬不希望自己會被弒神者盯上，他好不容易坐穩了海皇的位置，他可不想就此失去。

即便每一任的神王都恨上一屆的神王，但是他們也沒有置誰於死地的時候。只是將這些失敗者趕到了深淵當中囚禁起來，雖然對失敗者們來說還不如死了更加痛快，然而這也說明了弒神者的出現對於他們的震驚是有多麼巨大。

「波塞冬說的沒錯，如果不查出弒神者，整個神界都會被籠罩在這種憂心惶惶之下。」從來都是與波塞冬互相看不順眼的雅典娜此刻居然站出來為他說話了。

當然，象徵著智慧的雅典娜是在場更能堅定自己理智的人。她的理智告訴自己，目前追查弒神者的事情更加重要。

在他們之後，赫拉也站了出來，同意了前面二人的觀點。

到最後，只有宙斯和阿波羅兩個依舊在對峙著。他們目露怨恨地看著對方，彼此互不相讓，信任更是早就蕩然全無，都拋到了深淵的深處不知所蹤了。

「停戰，在找出弒神者之後再繼續？」宙斯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阿波羅，他這個曾經一度被自己視作驕傲的兒子說道。

「如果這是你的誠意，我想我……」可阿波羅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又有另一個風波發生在了他們中間。

幾乎沒有人想過，被宙斯帶上奧林匹斯山的小王子居然會用匕首捅進了神王的身體。

現在，一個活生生的弒神者就站在他們的面前。

淬了毒液的匕首帶著腐蝕和剝奪生命力的力量令宙斯感到了危險，他雙目欲裂地看向身後的伽倪墨得斯，一掌下去，時間彷彿靜止了。

他們都聽到了一聲清脆的聲響，那是伽倪墨得斯頭骨碎裂的聲音。

一直都是美少年外表的伽倪墨得斯依舊青春活力得就像掛在枝頭的紅潤蘋果，但是他的內里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慢慢地腐爛麻木空洞了。

他厭煩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永生，更怨恨使他變成如此的宙斯。

即便奧林匹斯山上什麼都有，可唯獨伽倪墨得斯得不到他人眼裡的尊重。

他們那些神靈都把伽倪墨得斯當成了宙斯的玩物，或者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寵物。即便為了他，宙斯還跟赫拉發生過激烈的爭吵。但他也只是一個依附宙斯才得以苟活的附庸罷了。

因此，伽倪墨得斯恨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