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 86 章

遍地開放著藍色的野花,白蝴蝶扇動著翅膀飛舞其間。

閑暇寧靜的午後光陰被一陣陣沉重卻又刺耳的金屬敲擊聲所擾亂，當雅典娜來到這座凡間遠離城邦的簡陋石屋時，見到了在鐵爐前鍛造農具的赫淮斯托斯。

赫淮斯托斯察覺出了有來訪者的到來,但是他卻沒有及時停下手中的鐵鎚，反而依舊專註著看著眼前被燒紅的鐵塊並反覆錘打著,似乎他生命的所有意義都凝結在了這一個簡單的動作當中,重複成千上萬次。

其實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兩樣,無論是在奧林匹斯山還是在這此間，他所做的事情就是面對著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火爐鍛造冶鍊。

雖然在神山上他煉製的是神器而在這裡他所做出來的最多不過是農夫用來耕地的鋤頭或者耙子，可是赫淮斯托斯卻依舊覺得內心滿足充盈,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頹廢憤懣,怨恨是阿多尼斯將他趕到了這下界,讓他不再擁有神靈的身份。

把已經鍛造成形卻十分炙熱的鐵器丟到了冰冷的水池之中，在極端的溫度之下，水面沸騰了起來併發出了嘶嘶的聲響。

終於滿意了的赫淮斯托斯將手中的鐵鎚放下，開始迎接起了已經在門口等候了他多時的客人雅典娜。

「我這兒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赫淮斯托斯拿起中上的陶罐晃了晃，從中倒出了乳白色的液體，「這是早上送過來的牛奶,為了答謝我替他們做的一套農具。」

說話間，赫淮斯托斯醜陋的臉上泛起了平淡樸實的笑容，他將承載著人們對他感謝的牛奶盛在粗陋的碗中遞給了雅典娜。

雅典娜低頭看著倒映出自己此刻神情的這碗牛乳笑著接過了,不過她一邊將碗放到了桌上一邊拉著赫淮斯托斯開始問起了他如今的處境。

「正如你所看見的這樣。」赫淮斯托斯一張雙臂打量了一圈自己的這處居所朝雅典娜說道。

看赫淮斯托斯一副毫無落差甚至對現在的生活感到十分滿意的樣子,雅典娜的笑容微微有些黯淡了下去,連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說出來。

「那阿瑞斯呢？」雅典娜問起了昔日的戰神。

「嗯？」赫淮斯托斯皺起了他那長得雜亂無章如同野草般的眉毛,訝異地看著雅典娜。

「你問他幹什麼？」無甚心機的赫淮斯托斯脫口而出地問道。

「有些好奇而已。」雅典娜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雖然還不至於去奚落往日互相看不順眼的的兄弟,但她確實好奇阿瑞斯目前的境況。

眼高於頂心比天高的戰爭之神現在究竟淪落到了何種的地步？

阿多尼斯成為神王之後並沒有將宙斯與其子女趕盡殺絕或者投入深淵地獄之中。

他不僅留下了阿波羅和雅典娜他們能夠維持著神靈的光輝,繼續坐在十二主神的位置上,更是連宙斯和其他反叛他的人也沒有下死手，只是剝去了神職放逐神界而已。

阿波羅十分不滿阿多尼斯的這種縱虎歸山的行為，認為他是在玩火，終有一天會燒到自己，令他只能手忙腳亂狼狽不堪地從神座上跌落下來。

可除卻這個之外，阿多尼斯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就更讓人生氣了。

在心機智謀上，阿波羅曾不止一次向雅典娜傾訴過阿多尼斯在這方面的缺失，但無論是擁戴他的朋友還是在暗地裡窺視的那些仇敵都覺得阿多尼斯是個坐上高位就舉止出格行徑有違常理的瘋子。

其原因就是他想得居然不是如何風花雪月紙醉金迷，而是去建造那可以讓普通人踏入神界的高塔。仟韆仦哾

神與人有階級之分，神之所以能夠凌駕於人類之上便是他們從一出生起就擁有的高貴血統，而這註定了他的地位便是與凡人不一樣的。

阿多尼斯的這個行為，遠比昔日的克洛諾斯閹割其父烏拉諾斯爭奪神權來得更加離譜，更讓諸神驚愕。

在與赫淮斯托斯的閑聊之中，雅典娜將建造高塔之事透露給了昔日的火與鍛造之神知曉。

「他居然會這麼做？」

雅典娜在赫淮斯托斯的語氣中聽到了震驚之外的其他情緒，居然還有隱隱帶著歡欣的喜悅？

她不由地皺起了眉去看赫淮斯托斯，但見赫淮斯托斯那種奇異的醜臉上浮現出了讓雅典娜不知道如何應對的興奮之情。

「你？」雅典娜捉摸不清赫淮斯托斯的高興究竟從何而來。

「要是這樣說，日後神與人就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了，那就不再有人與神的分別？」他看著雅典娜，眼神卻清澈如許，宛如新生嬰兒般乾淨。

「如果按照阿多尼斯的期望來說，似乎確實會發生那樣的事情……」雅典娜囁嚅地說。

「這樣很好啊！」赫淮斯托斯評價道。

「嗯？」這又算什麼好事？赫淮斯托斯還算是神族的人嗎？雅典娜心下大為驚訝。

她以為赫淮斯托斯會跟自己以及其他神靈一樣抵觸建造高塔之事，可事實卻擺在眼前，赫淮斯托斯並不反對甚至讚賞阿多尼斯這個大膽的行為。

見雅典娜臉上掛著的那副十分不能理解的表情，赫淮斯托斯低下頭露出了極為不好意思似的，宛如做錯了一件事後會表現出來的樣子說：「我早就想過會不會有這樣一天，結果可能在以後真的會實現了。」

說罷，他無措地撓了撓自己蓬亂粗硬的頭髮，光看他的舉止容貌確實哪哪兒都跟天生優越的神族沒有絲毫干係。但就是這樣的赫淮斯托斯卻是宙斯跟赫拉的親生兒子。

現下看著這一切的雅典娜才終於有些明白了驕傲一生的赫拉為何會獨獨厭惡她的這個兒子了。

拋開最表面的外在條件不談，赫淮斯托斯卻是並不像一個神祇。

想到這裡，雅典娜又無法不想起阿多尼斯。此刻的他明明比諸神當中的任何一位神靈都來得更加高貴，地位尊榮，但他所做出來的行徑又哪點與神族相關呢？

「真是複雜啊……」雅典娜輕聲地說。

「你在說什麼？」赫淮斯托斯沒聽清她的話問道。

回過神來的雅典娜對著赫淮斯托斯笑著說，「沒什麼。」

她這樣的態度令赫淮斯托斯些微不悅，但他卻也明白自己跟雅典娜，跟奧林匹斯山上的那些神祇們終究難以是同一種人。

因此，他才會被赫拉厭棄，才會與神靈們格格不入，活得像一個怪胎。

但無論如何赫淮斯托斯還是很高興雅典娜來下界找自己，雖然雅典娜可能沒有從自己身上得到她所想要的東西，亦或者是想要看見的東西……

與赫淮斯托斯告別後，心情些微落寞的雅典娜回到了神域。

剛剛踏入自己的神殿，雅典娜便在正殿中見到了坐在椅子上，手上正玩弄著一旁金盤中盛放著蘋果的女神。

冥界女神赫卡忒見到雅典娜后，將紅潤飽滿的蘋果丟會了盤中，朝她走了過去。

看著赫卡忒向自己走來，雅典娜一時竟然愣在了原地，甚至連禮貌性地問候都難以說出口。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雅典娜倏忽間感到一陣心虛，她不由地想要後退兩步，可是面對著走到自己眼前的金瞳少女時，雅典娜臉上下意識地出現了平常面對其他人時的習慣性笑容。

美好卻虛假，如同面具。

永遠穿著一身黑色紗裙的少女神祇跟隨著阿多尼斯從冥府來到了奧林匹斯山，她神出鬼沒並不一直跟在新任神王的身邊，但在需要的時候，她永遠是沖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