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願為西南風
南宮晚扶起言歌,「你怎麼樣?」
言歌搖頭,「我沒事。」
南宮晚喝令手下,「來人,將此叛賊拖下去,扔出千瓷坊。」
話音剛落,原本碎成一地的黑瓷殘渣隨風而起,輕飄飄地懸浮在空中,眨眼間變回了完整的樣子。
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瑤兮,已變回本來的樣子,渾身無礙,輕巧地凌空而起。
「想殺我?你們也太低估這尊黑瓷了。」
她狂妄地笑著,鋪展開一重又一重幻象。
虛與實重疊交錯,鬼魅四起。
那些被打倒的白袍將士也重新爬起,如同死而復生,十分可怖。
生生不息,混沌不滅。
言歌心中一軟,頭皮都發麻了,「照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個麻煩解決了?」
南宮晚道:「硬拖到入夜之後,黑瓷失靈,也是一個辦法。」
言歌道:「才一會兒,我們就受了這麼重的傷,真拖到入夜,估計我們千瓷坊已經被踏為平地了。」
南宮晚問:「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
言歌亮出金黃的護甲,「是它。」
南宮晚當然記得,一千年前,言歌還只是一尊白瓷,有起死回生之力,被瓷影之父瓷闕硬搶不成,直接摔碎,偷走一塊瓷片。當時,為了救言歌,靈尊取出了自己胸膛里的一片護甲修補了白瓷。
護甲互相呼應,取一片而牽制其他。瑤兮不知此事,所以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只是,這個方法,只能用一次,上過一次當的瑤兮不會再變回靈尊阿南的樣子。???????一轉眼,山水變色,天地間只剩下瘮人的裊裊黑煙。
瑤兮的身影在黑煙之間來回穿梭,如鬼魅一般。
她在這萬千變化里,來去自如,強大而詭異。
南宮晚心急如焚,他雖回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卻因為十年前在九瓷陣中受傷太重,又十年沒有戴銀甲面具,導致靈力泄露太多,此時虛弱無力,根本不是瑤兮的對手。
但他並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瑤兮對言歌下手。
他伸出手掌,一尊《佛生萬象瓷》在他掌心緩緩浮現。
在千瓷坊,請瓷是一件非常複雜神聖的事,但是,身為靈尊的他只需要心中存念,就可請瓷。
純金的瓶身一出現,四周黑氣褪下,如同一束耀眼的光芒照進黑暗之中。
金芒與黑氣纏繞,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言歌忍不住驚嘆,「可以啊,早知道你還會這手,就該早點用上了。」
言歌用坊主的語氣和南宮晚說話習慣了,說完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合適,恭敬頷首,「靈尊大人……」
南宮晚看著她恭順的樣子,回想起昨夜喝酒時她說的那些話。
他牽起她的手,「《佛生萬象瓷》會隨黑瓷變強而變強,也會隨它變弱而變弱,但只能維持一刻鐘的時間,我先帶你走。」
等到入夜後,《骨女畫皮瓷》失去效用后,再找瑤兮算賬。
兩人正準備走,一股陰氣森森的寒風就席捲而來。
待看去,花葉翻卷之處,走來一個黑影,渾身散發著可怕的紫黑之氣。所過之處,護衛不能近身,就連江城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橫掃出數丈之遠。
待走近些,才發現此人竟是瓷影。
他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得如此強大。
言歌深感頭疼,一個瑤兮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現在還來一個瓷影。
「他怎麼來了?」言歌心裡浮起不好的預感。
南宮晚道:「看他樣子,應當是悟透了《無相》。」
之前他只是練完,並不能發揮出完全實力,甚至還會因為身體里的一片白瓷碎片受到牽制。如今,他才算悟透,才算圓滿。
「那他豈不是……天下無敵了?」言歌倒不害怕,只是有些不甘,千瓷坊居然要被這被這些人攪擾清凈。
南宮晚眉眼深邃起來,「天下無敵又如何?闖我千瓷坊,殺無赦!」
南宮晚起勢而去,伸手向空中,一尊玲瓏潔白的玉瓷出現在他手上。
白瓷一起,樓宇盡數消失,天地鴻蒙,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靜。
白雲沉沉,無風,地上湛藍如鏡,不起一絲漣漪。
瓷影被困在了其中,但他並不畏懼,款款朝著南宮晚而來。
「好久不見,靈尊大人。」
瓷影的聲音陰沉,彷彿閻羅一般。
南宮晚察覺到他身上有冥夜的氣息,眉心一動。
言歌也有所察覺,不禁喝問:「你對冥夜做了什麼?」
瓷影的目光在碰到言歌那張憤怒的臉時,稍稍一顫。
他想解釋,自己只是借用黑瓷,拿走了冥夜身上的黑瓷之力,並沒有傷害他的性命。可是,嘴唇剛動了下,就又什麼都不想說了。
他想,如今,自己在言歌的眼裡已是罪大惡極,說再多都沒用了。
瓷影重又看向南宮晚,「我今日來,是取你性命的。」
趁他虛,要他命。此時不取靈尊大人的性命,更待何時?
玉境之內,黑瓷之力無法施展,瓷影蓄勢而來,卻成了一場笑話,被南宮晚一掌擊退十數丈之遠,身體重撞在高牆上,又順著高牆滑下,留下一抹血紅。
他翻身而起,彷彿剛才的傷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看來,要對你們使用老方法了。」瓷影擦掉嘴角的血痕,眼中殺氣騰騰。
所謂老辦法,便是壓制千瓷靈力。
之前,他只是借用黑瓷這麼做,就收到了非常不錯的效果。今日,他騰身而起,以自己為源頭。
黑紫濃煙以瓷影為中心,凌厲散開,如同萬箭齊發,氣勢如虹。
伴隨刺耳的碎響,玲瓏瓷碎。
瓷影受到反噬,胸口一滯,吐出一口鮮血,受傷不輕。
但是,在他看來,能破了南宮晚的局,能壓制他,就值得。
眼看南宮晚牽著言歌的手要逃走,瓷影心中怒火升起,飛身攔住二人,拂袖一甩,千瓷坊內一切幻象皆破除,樓宇傾塌,山石滾落,一片狼藉。
南宮晚被甩出十數丈之遠,勉強硬撐,腳在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印痕。
言歌轉身要去看南宮晚,卻被一股強勁凌厲之力給卷到了瓷影的身邊。
「從今天起,天下不再有千瓷坊,也不再有靈尊大人,只有我瓷影!」瓷影的聲音在天地回蕩。
下一刻,他身影消失,再出現時,已在南宮晚跟前。
一團濃密的紫黑煙霧像藤蔓一樣纏繞在南宮晚的身上,將他包裹得結結實實的。
「靈尊大人!」言歌痛苦哀嚎,想衝進黑煙之中替南宮晚遭罪。然而,她自己也被藤蔓一般的黑煙纏住,不能挪動分毫。
待包裹南宮晚的紫黑煙霧散開,南宮晚軟軟倒在地上,嘴角掛著一抹血痕,已無氣息。
「靈尊大人!」言歌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千瓷坊。
這一刻,天地如同凝固一般,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南宮晚。
瑤兮一個恍惚,《骨女畫皮瓷》被《佛生萬象瓷》撞碎。頓時,地上鋪滿了黑色的、金色的碎片。
「靈尊大人?」瑤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恐地看向南宮晚。
她跑向南宮晚,言歌拚死掙脫了束縛,留下一身血淋淋的傷痕,攔住了瑤兮。
「你有什麼資格看他!」
言歌像被抽空了力氣,軟軟地倒在南宮晚身邊。
「靈尊大人……」
她不敢相信堂堂靈尊居然會死,他不是天地鴻蒙之初,由靈土塑造的瓷器所化嗎?他不是與天地同壽,不死不滅嗎?
他怎麼會死?
「靈尊大人!」
「南宮晚!」
言歌一聲聲地呼喊,希望南宮晚能聽到她的聲音,給她一點回應,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的身後,千瓷坊高高的樓宇崩塌倒下,灰塵散開,如有雪山崩塌之勢。
「是我沒有保護好千瓷坊,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
言歌掌心運力,靈力微弱。
但是,用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已經足夠了。
「靈尊大人,言歌來陪你了。」
言歌一掌擊向胸口,卻在即將擊中時,被一股黑煙纏住,眼前一黑,整個人暈死了過去。
瓷影走向她,將她的手從南宮晚身上挪開,又將她抱起,轉身離開只剩一片廢墟的千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