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族的獵物36
鮮紅的血落入青綠的草坪。
宛如水滴入海,立時消失。
除了郁姣,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插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打得昏天暗地的三人身上。
「薛社長這跟開了掛似的,謝家那兩個合力才能跟他抗衡啊。」
一人小小聲道:「聽說是因為他搞了什麼邪術才拔高到現在這樣的,謝家兩位少爺可是全憑自個天生的血脈強度。」
另一人反駁:「邪術也不是人人都能搞的,薛社長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嘁,作弊的第一。」
「呸!雙生子才是浪費了血脈,還不如搞個邪術合二為一呢。」
眼看兩邊的粉絲快吵起來,有人感嘆:「這兩方一向不合、摩擦不斷,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打起來吧。」
「多虧了這位郁小姐,我們才能看到這樣的名場面啊,」這人看向這場戰鬥的導火索,忽然神情一變:
「……不對!你們快看她!」
這聲變調的驚呼引起周圍幾人望去。
只見,寬闊馬場的中央,身形纖弱的少女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長發無風自動地飛舞,她垂著頭,神色不明。
整個人緊繃得像一柄對戰中的劍,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承受什麼劇烈的痛苦、彷彿下一刻就要被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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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氣流順著陣法的線條流動。
陣中,打得難捨難分的三人感受到了異狀,不由停手,一齊看向陣眼處。
皆是一怔。
「姣姣?」
聞聲,少女抬起頭,稠麗的面容毫無血色、慘白如紙,額間冷汗直冒,淺灰的眼眸泛起漣漪似的暗紅,紛飛的長發自髮根開始染上雪白。
她張了張唇,犬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成尖尖的獠牙。
——她、她覺醒了!?
眾人嘩然。
「可是好奇怪啊,因為血脈日漸稀薄,血族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白髮紅眼的覺醒者了,就連薛社長和謝家雙子也只是在使用力量時會眼睛變紅、長出獠牙。」
「難道她血脈強度可以比肩血族巔峰時期的那些強者嗎?可她只是一個混雜低賤人類血脈的普通人啊?!好魔幻……」
還有人不禁喃喃:「讓三個男人爭風吃醋……就能覺醒嗎?」
郁姣搖搖欲墜地站在在眾多驚詫和羨慕的目光中,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有多痛苦。身體內彷彿有一道橫衝直撞的熱流,所過之處皆被摧毀、再重組。
在這劇痛的折磨下,郁姣失去意識,脫力倒下,下一瞬,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
「她這樣可不像是覺醒后的正常反應啊。」
一人冷嗤:「怕不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吧,為了逃避獵物的命運,什麼下賤法子都能使出來,真不愧是上不了檯面的私生女——」
他酸不溜秋的嘟囔,忽而被一聲無奈的嘆息打斷,接著,一條修長的腿抬起,踹上他的後背,將他踹了個趔趄。
懶散而不耐的嗓音響起。
「讓開。」
摔了個狗吃屎的少爺怒目而視:「你誰啊!?」
「你私生爹。」
冷嗤一聲。
高挑勁瘦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越過他,直直朝著馬場中央而去,背影落拓不羈,看起來相當不好惹。
少爺揉著屁股站起身,「他誰啊這麼囂張?」
「不認識,不過,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在帶節奏,說薛燭笑裡藏刀、謝宴川人面禽獸、謝鎮野禽獸不如……哦對了,他還說他們都是老鼠屎。」
「等等,這個操作怎麼那麼耳熟?」
「難道是——」
「吸血鬼獵人。」
薛燭抱著痛苦低吟的少女,眯眼看向來人。
高大的男人一席學院普通學生的打扮,正邁開長腿,跨過生死不知的林巍,弔兒郎當地走來,一雙桃花眼沉如幽潭。
謝宴川冷冷打量。
這道陌生的身影逐漸與記憶中那個氣焰囂張的賊人重合。
「是你。」
想到他闖入謝宅帶走郁姣,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種事……
一時間新仇加舊恨,謝鎮野滿含殺意地問,「這也是你搞的鬼?」
剛來就被扣了頂黑鍋,衛長臨不悅道:「亂甩什麼鍋,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他這幅『在座的都是垃圾』的猖狂模樣引起眾怒,話音未落下,就被迫迎上雙子凌厲的攻擊。
衛長臨一邊躲閃,一邊罵道:「能不能分清主次?」
說著,有些焦躁的眸光定定望向不遠處的少女。
「好疼……」
這聲低微的泣音令雙子猛然一滯。
衛長臨推開兩人,快步上前。
少女正縮在薛燭地懷中,雙手將他的衣襟抓作一團,她擰著細細的眉,白髮凌亂,迷濛地睜著一雙紅寶石似的眼睛,長睫上掛著淚珠。
衛長臨呼吸一頓。
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神情痛苦的臉,輕柔地捏開她的嘴,將一粒黑色的藥丸餵了進去。
他低聲道:「醒來就不疼了。」
未知的藥丸起效很快,少女神情逐漸平靜,闔上雙眸,靜靜睡去,似乎暫時脫離危險。
看著這一幕,薛燭抬起深幽的鳳眸,「你剛說的什麼意思?」
衛長臨橫去一眼。
心道就是你這個蠢貨最先壞事。
他壓下心中的怒氣,冷哼:「老鼠屎。」
——雖說這三人陰差陽錯闖入陣法,但好在郁姣體內有這幾人的血,且他們潛意識對被她『借力』這件事沒有抗拒,所以她才沒被忽然湧入的強大力量吞噬,不過要如何消化這股力量,是一個難題……
面對三人詰問的目光,衛長臨當然不會擅自將郁姣的計劃全盤托出。
於是他滿臉嫌棄,趁機報復:「看不出來嗎?還要我一個人類教你們么?她如今在覺醒的關鍵時刻,之所以命懸一線,就是因為你們幾個——」
冰冷的桃花眼一一掃過,口中細數道:
「先是你,莫名其妙搞什麼狩獵遊戲,害她成為獵物不得不應付那些心懷鬼胎的人,還有你們兩個,玩什麼囚禁強迫那一套,搞得人心理和生理出了問題,能好好覺醒才怪。」
「……」
「差點忘了,」衛長臨翻了翻舊賬,眯眼道:「覺醒得這麼痛苦主要是因為身體里有你們的血,動不動喂什麼血,嘖,吸血鬼果然都是沒進化完全的野獸。」
「……」
三人當然沒信他的鬼話,都看得出來他這才是亂甩鍋,但這樣被指著鼻子罵,三人跟鋸了嘴的鴨似的,個個默不作聲、沒有反駁。
見他們不再劍拔弩張地防備他,衛長臨達成目的,話音一轉:「我有辦法可以讓她安全且順利地完成覺醒,就看你們願不願意幫忙了。」
聞言,謝鎮野不耐道:「廢話少說,直說吧,需要做什麼?」
「首先,」衛長臨看了眼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人群,「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
薛燭將失去意識的少女打橫抱起,沉聲道:「走吧,去我的休息室。」
見他擺出一副正宮作態,其餘幾人雖有不滿,卻也沒有挑這個緊迫時刻發作。
雖說達成了暫時的合作關係,但四人皆臭著臉,幾乎是捏著鼻子同行。
一路沉默寡言,氣壓森沉,活像出殯。
行至馬場外,謝宴川腳步一頓,冷淡的眸光掃過,那些蠢蠢欲動想要跟上來的人便被凍在原地,悻悻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抓耳撓腮也想不通這幾個互為死敵的人到底是怎麼握手言和的。
……
少女面容安靜地躺在床上,白髮披散,雙手交疊放於身前,呼吸微弱得不可見,宛如童話中的睡美人。
當著其餘三人的面,衛長臨鎖上休息室的門,拉上窗帘。
這下,好端端的休息室變得昏暗曖昧。
在三道狐疑的目光中,他走到床邊,開始解她的衣扣。
「你做什麼。」
冷冽質問聲響起的同時,一隻蒼白的大掌死死摁住他的手腕,接著,陰戾的眼刀飛來。
「……」
衛長臨無語。
他先是回了個眼刀給謝鎮野,然後甩開薛燭的手,最後回答謝宴川的質問:
「布陣啊大哥。門外漢就閉上嘴乖乖在旁邊看,別指手畫腳了行不行。」
室內陷入沉寂。
三個門外漢冷著臉閉嘴,乖乖杵在床邊看。
修長靈巧的手指褪下她的長靴,一點點脫下馬術服,解開淺色的高領襯衣。
少女如雪的肌膚和優美的酮體如畫卷般,一一展開。
一同被展開的,還有落在無暇皮膚上的、新舊交錯的點點紅痕。
「…………」
空氣凝滯。
詭異而尷尬的氛圍瀰漫,還帶著點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奇怪的……默契。
唯有薛燭黑著臉,幽幽瞥了眼面色古怪的其餘三人。
「咳。」
衛長臨輕咳一聲,面色如常地從懷中拿出一瓶紅色膏體和一支筆,然後毫不心虛地指使人正牌未婚夫:
「幫忙接點水。」
向來從容優雅又高貴的薛社長,不言不語,維持著最後的一絲風度,轉身去到洗手間。
接杯水的功夫,謝宴川和謝鎮野已然上手將少女褪下的衣物整理疊好,放在一邊。
一副惺惺作態的賢良模樣。
薛燭收回冷沉的目光,將水杯遞了過去。
「給。」
衛長臨接過水杯,隨手放在床頭柜上。
接著,他沾了點水,將紅色膏體化開,蘸取一些膏體后后捏著筆,看向床上的少女。
她此時是一頭雪白的長發,唇瓣也毫無血色,雙眸緊閉,細雪般冷白的身體陷在綿軟的床上,整個人簡直像雪玉堆就而成似的。
一張漂亮的、靜待破壞的畫布。
細而軟、帶著濕意的毛筆劃過,引得她擰起細眉,無意識地嚶嚀。
「唔……」
貓兒似的微弱聲音也像是一支柔軟的毛筆,輕撓著幾人的耳廓。
又像一支長勺,攪動著煮鍋,在明火不斷的加熱下,鍋內的熱湯逐漸沸騰粘稠。
謝鎮野忍無可忍:「你能不能畫快點!」
衛長臨頭也不回地冷嗤:「搞得好像你不愛看一樣。」
這時,謝宴川喝了口涼水,淡淡補刀:「假正經。」
謝鎮野:「……」
『畫布』上,點點交錯的斑痕如雪中紅梅,細細的線條劃過,與之交錯,勾勒出一個又一個奇瑰而對稱的符號。
如紅色的蛛網,又如細碎的裂痕,布滿少女瓷白的身體。
極致的不詳、瑰異和美麗。
落下最後一筆,符號連成一片,似乎有金色的暗芒一閃而過。
無形的能量波動蕩開。
幾人圍在床邊,屏息凝神地看著宛如睡美人般無知無覺的少女。
忽然,蝶翼似的長睫微顫,她緩緩睜開眼。
捕捉到幾人的目光,她眯起一雙暗紅的眼眸,如粘稠而滾燙的火漆,涌動著深深的情緒。
嫣紅的唇微啟,無聲呢喃著什麼。
像是被某種強烈的欲.望支配一般,她掙扎著想要坐起,雪白的髮絲拂過嬌美的面容和婀娜的酮體。
清冷又稠麗。
她眸光渴望地望來,伸出細白的手。
像一個邀請,又像一個賞賜,如毒藥般致命的吸引力。
衛長臨站起身,看著眸光幽暗、面容緊繃的三人,雲淡風輕地挑眉,問道:
「你們誰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