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血族的獵物39
碩大的狼頭湊近。
蓬鬆的絨毛掃在光潔的皮膚上,濕漉漉的鼻子時而蹭過,灼熱的吐息噴洒。
這一切都令郁姣脊背緊繃。
——雖不知它為什麼忽然發難,但裝備的防禦道具沒有被激活,說明它並無殺意。
貿然掙扎或許會惹怒它,郁姣決定按兵不動。
它聳了聳鼻子。
「……」
在嗅聞。
郁姣一頓。
想起小臂上有一道傷口,是白天對戰時被林巍所傷,明明覺醒后體質大幅度提升,這小小的傷口卻一直無法癒合,有點像血友病的癥狀。
據衛長臨解釋,或許是因為覺醒的方式不正規,也或許是未知的血脈傳統。畢竟,歷史上知名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其實就是一名血友病患者。
雖不疼,但總不能放著傷口流血,無奈之下,衛長臨用一條特殊材質的紗布為她包紮傷口,終於勉強止住了血。
按理來說這紗布密不透風,不會泄露血氣,但狼的嗅覺很敏銳,難道,它聞到了?
郁姣擰眉思索,果然,見狼人伸出鋒利的爪子,挑破了紗布。
雪白的小臂暴露在空氣中,微微瑟縮,其上橫亘著條一指長的暗紅傷口,皮肉翻卷,一露出來便汩汩冒血。
金色的獸瞳望來,宛如烈陽帶起的涌動地熱浪,盛著滿滿的情緒。
好像在問她疼不疼。
「沒事,不疼的唔——!」
郁姣猛然睜大眼睛,愕然地看它將細而長的吻部湊來,探出淡紅色的舌頭,輕輕舔上傷口。
粗糙的舌摩擦過細嫩的皮肉,一下接一下、炙熱而濕潤的觸感,將冒出的血珠溫柔地捲走,撫平刺痛。
分明舔的是小臂上的傷口,卻令郁姣有種被從尾椎舔到頸椎的錯覺。
危險又溫實,極為矛盾的感受。
令她寒毛直豎。
「你別……」
郁姣試圖推開那顆毛茸茸的頭,卻被寬大的獸爪摁住,力道輕柔卻不容拒絕。
它抬起眼睛,似乎在說『乖一點』。
接著,又埋下頭。
它身形太高大,郁姣被它圈在懷中,像是淹沒進一團熱烘烘的囚籠。
那條粗糙的舌頭也不小,舔過時,幾乎覆蓋郁姣的小臂內側,柔嫩的傷口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意。
獸類的舌頭有著不同於人類的熱度和質感,詭異的感受像細細的電流,從傷口處延伸爬滿了整個上半身。
要不是感覺傷口似乎在癒合,郁姣都想露出獠牙將它咬退。
實在是太奇怪了……
郁姣綳著臉,不等她忍無可忍地喝止,忽感小臂一涼,熱源消失——它撤開吻部,抬起頭,燦金的獸瞳成了暗金色,雙眸濕漉漉地看來。
又乖又無辜。
郁姣的呵斥哽住。
而她的小臂光滑如初,再沒有那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謝謝你,放開我吧。」
它不動,仍舊濕漉漉地望來,低低嗷了聲。
郁姣坐在它懷中,抬頭與它對視,半晌,遲疑地伸出手,摸上那顆柔軟的狼頭。
「謝謝?」
它配合地低下頭,眯起眼睛,身後那條蓬鬆的尾巴一甩一甩。
「嗷!」
這聲嚎叫又輕又嘹亮,彷彿破開了地牢的陰暗潮濕,迴音盪開,它一僵,猛然睜開眼,飛速放開郁姣,站起身,低著頭推開暗門。
無聲的催促。
它看也不看郁姣,尾巴劇烈地擺動。
郁姣眼神微妙。
她走向暗門,與它擦肩而過時,她壞心眼地勾唇,眼疾手快地握了下那條蓬鬆的尾巴。
「!」
它炸開毛來。
罪魁禍首已然鑽入暗室。
.
經過一條逼仄的甬道,終於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極為冰冷的房間。
郁姣詫異地揚眉,從未設想過的場景映入眼帘。
只見,數個單人牢籠整整齊齊地排列開來,每個牢籠里都關著一個人類,他們皆面色慘白、雙目緊閉、幾乎沒有呼吸,而這數十個人身上穿的,竟然是特招生的制服!
他們都直直站在牢籠內,宛如異聞中的殭屍……
郁姣神情凝重,走近些許,發現這些人雙頰凹陷,一雙尖尖的獠牙抵著下唇。
吸血鬼的特徵。
腦中靈光一閃。
郁姣將手伸入牢籠,撥開一人的衣領,果然……脖子上有兩顆黑而小的血洞。
唰。
緊闔的雙眸猛地睜開。
那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郁姣,這人將牙咬得咔咔響,瘋狂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郁姣。
好似失去理智、渴望血肉的喪屍。
幸虧郁姣及時抽出手,才避免了被當成雞爪啃食的命運。
面前的『喪屍』仍瘋狂伸手試圖夠她,慘白的臉被牢籠擠壓得變了形,掙扎間,冷硬的碰撞聲迴響。
順著他渴望的視線,郁姣垂眸,在袖口發現一滴乾涸的血漬。想必是方才狼人舔傷時不慎滴落的,看來這人便是被這絲血氣喚醒的。
——難怪它非要將傷口舔癒合。
環顧四周,這個房間極為陰冷漆黑,結合這些失去意識的……人,令人聯想到了『冬眠』。
郁姣又小心地檢查了幾個『人』,確定他們脖頸上都有相同的創口。
「都被吸過血。」
郁姣喃喃道。
高血脈強度的血族可以將普通人轉化為吸血鬼,但現如今已覺醒的血族子弟血脈一個比一個稀薄,顯然不可能成功『發展下線』。
只能將普通人轉化為不人不鬼的、最低等的血族……
郁姣嘆氣,繼續深入這個房間,發現一旁摞著幾箱血袋,都是動物的血。
看來衛長臨在照顧這些低等血族。
忽而,她腳步一頓。
只見房間漆黑黑的角落,吊著幾根長長的鏈條,拴狗似的扣在幾道人影的脖頸,那赫然是——
幾名吸血鬼家族的少爺小姐!
他們不復光鮮亮麗的模樣,此時灰頭土臉雙目緊閉,不遠處的桌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鮮血淋淋的實驗用品。
郁姣眸光微閃。
她想,她知道衛長臨的秘密了。
……
郁姣剛鑽出甬道,便對上一雙金亮的獸瞳。
「我……」
郁姣剛啟唇,想問問關於衛長臨的事情,便見它猛然豎起耳朵,立時將她拉入懷中,嚴嚴實實裹了起來,一隻毛茸茸的獸爪緊緊捂住她的嘴。
看它這幅警惕的模樣,郁姣眨眨眼,凝神細聽。
細微的聲響如窸窸窣窣的蟲蟻,遠遠傳來,在逐漸接近。
沒一會,越發明顯。
咔噠。咔噠。咔噠。
懶洋洋的腳步聲盪入地牢。
「……」
冷硬的碰撞聲響起,像是有人漫不經心地撥弄著什麼鐵器。
接著,一聲不滿的嘖聲。
「喂,你怎麼又把鎖搞壞了?」
——衛長臨。
或許是剛發現他的秘密研究,現在的他在郁姣眼中就是一個變態的科學怪人,感覺暴露後會被他解剖切片。
郁姣緊繃地縮在狼人懷中,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她抬眼,對上那雙金色的獸瞳,它沉靜地看來。
環在她腰上的獸爪微微一動,像是安撫似的。
狼人背對著衛長臨,頭也不回道:「嗷——!」
衛長臨冷哼:「我知道是擺設,用不著你提醒,只是麻煩你稍微有點契約精神行不行?」
狼人:「吼?」
衛長臨:「行行行,我知道,但你這樣來如自如我會很困擾的,晚上都睡不好覺,誰知道你會不會一爪子拍死我。」
狼人:「嗷嗷!」
衛長臨嘟囔:「嘖,這種時候你打什麼感情牌,好吧好吧,不跟你計較了。」
狼人:「嗷嗷嗷!」
「你再說一遍?」衛長臨驚道,「烤魚?大半夜的你讓我去哪給你整條烤魚!」
郁姣神情古怪地聽著兩人毫無障礙的交流,直到他們開始了漫長的關於烤魚的拉鋸戰。
「……」
過了好一會。
窩在暖烘烘的懷抱中,郁姣一開始的緊張和新奇褪去,頗有些百無聊賴。
她貼著寬闊而緊實的胸膛,回憶起剛才摸頭時毛絨絨的觸感,手一癢,趁著狼人專註和衛長臨對吼,她暗戳戳伸手,摸了把它柔軟的肚毛——
「嗷——嗚~」
渾厚低沉的獸吼尾音驟然上揚,嬌得像攤開肚皮的小狗。
「…………」
地牢陷入死寂。
衛長臨詭異地沉默半晌,開口道:「服了,給你買就是了。」
不耐的腳步聲離去,一邊走,一邊嘟囔道:
「撒什麼嬌啊,怪肉麻的。」
狼人:「……」
它緩緩低頭。
金色獸瞳圓瞪,獃滯地望向懷中少女,而她無辜地眨眨眼,頂風作案再次摸了兩把。
手感真好啊。
嗒!
狼尾狠狠拍在地上,開始瘋狂掃動。
「看來危機解除啦。」
郁姣彎唇:「荒山野嶺哪有烤魚啊,他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
說著,她伸出纖長漂亮的魔爪,笑眯眯地逼近。
狼人:「!」
…………
擼完狼后郁姣心滿意足,頂著一身狼毛回到謝宅時,已是深夜。
她輕手輕腳地上樓,腳步一轉,拐去了下人所在的房間方位。
踩過厚實的地毯,掃過編碼整齊的房號,經過一扇扇緊閉的門,她悄無聲息地止步,抬頭看向門牌號。
[011]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剛響起,門便被從里打開。
簡直像一直在等在門后似的。
高大的男人喉結一滾,側身讓出道,「小姐。」
郁姣瞥他一眼,走入房間。
黑白灰的配色,無趣的布局,倒是乾乾淨淨,床鋪得平平整整,就連垃圾簍里也沒有一點灰塵。
看來是認真打掃布置過的。
嗒。
門被輕輕闔上。
郁姣轉身,抱著手臂,冷冷看他。
在卧室他也帶著面具,但那炙熱的眸光絲毫沒有被阻擋,如幽靜燃燒的烈火般落在郁姣身上。
宛如渴望得到她施捨下的一根引線。
「你這次辦的事情我很不滿意。」
像是潑下一盆水般,熱切的眸光微滯,醇厚的嗓音低低響起:「我按您說的……」
「按我說的?」郁姣下巴微抬,「我讓你用老方法聯繫那個人並拖住他,但你呢?才過了多久他就脫身了,害我差點被發現。」
高大的男人一僵。
郁姣似笑非笑道:
「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