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陷囹圄(1)
科爾布少校夫婦被擊斃的當天,包括薇爾莉特在內,所有經常和二人接觸的法國人全部被抓緊了監獄。由於科爾布的交友圈子足稱廣泛,德國人一口氣逮捕了近一百個法國人,將秘密警察和黨衛隊的監獄塞得滿滿當當。
刺殺發生的第二天,巴黎各支抵抗組織的線人便向上級彙報了他們了解的情報,當這些情報匯聚到戰鬥法國在巴黎的總負責人——「帕西中校」皮埃爾·莫尼埃——及其秘書,化名薩爾多瓦的皮埃爾·尚貝隆案頭時,兩人無不感到頭皮發麻。
「這是誰他媽乾的?!」
竟然沒有任何一個組織出來認領這個該死的戰果。
莫尼埃煩躁地在公寓套間里來回踱步,尚貝隆也愁眉不展地抽著煙,正在此時,門鈴響起,莫尼埃立刻躲到了陽台,薩爾多瓦則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誰啊?」
門上傳來了兩輕兩重的敲門聲。
尚貝隆立刻打開門,進來的正是化名米歇爾的喬治·皮杜爾,他是讓·穆蘭(全國抵抗運動領袖)在北方的代表,同包括法共在內的多個抵抗組織的領導人保持著良好的私人關係。皮杜爾進門之後連帽子都顧不上摘,便氣沖沖地問尚貝隆道:「哪個蠢貨乾的這事兒!」
「法共、社民黨和激進黨都說自己沒幹過,只有可能是英國人和其他那些遊離在全國委員會之外的組織乾的。我個人覺得英國人的嫌疑更大,因為那些遊離在外的小組織沒有能力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真該死!我聽說鐵拳已經被捕了?」
「確實如此。」尚貝隆點點頭,「但在我看來,鐵拳應該過不多久就會被放出來,畢竟這事跟她關係確實不大。」
「還有沒有其他人牽扯進來?」
「法共有個戰士也受了池魚之殃,我估計他的情況應該和鐵拳差不多。」
「我看你的想法還是太樂觀了。」莫尼埃走了出來,帶著濃重的勃艮第口音反駁尚貝隆,「這可是第一次有少校這個級別的國防軍軍官在巴黎市中心附近被抵抗戰士擊斃,而且炸彈和槍支都用上了,德國佬肯定嚇得要瘋,不可能輕輕揭過去。」
尚貝隆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這麼說來,德國人可能把送去他們全都集中營,甚至……全都幹掉?」
「很有可能。」莫尼埃黑著臉點頭道。
皮杜爾接過莫尼埃的話:「要是在捷克和波蘭,別說是這一百號人,就是哪個該死的——誰來著?」
「科爾布。」
「對,那個科爾布的街坊鄰居,恐怕都免不了得吃槍子!」
「啊,老天。」一貫沉穩的尚貝隆都開始揪頭髮了,「這幫該死的英國佬!」
沉默了一會後,皮杜爾強作鎮定地提議:「即使不考慮『老家』的要求,鐵拳也對我們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想辦法救人。」
問題在於,怎麼救?三人頓時犯了難,要救人,必然需要通過德國人。問題在於,整個抵抗組織中與德國人關係最密切的人正是他們要援救的目標!
「先向上校報告這件事吧。」莫尼埃給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正在羅納河口為內地軍的籌建而四處奔走的讓·穆蘭,很快通過抵抗組織的地下通訊網路收到了來自巴黎的消息,這個消息令他一陣頭大。對於他這種一心撲在復國大業的抵抗著來說,受到責備倒在次要,薇爾莉特被捕為抵抗組織帶來的危險和不便才最讓他在意。
此外,讓·穆蘭並不相信三人對科爾布遇刺一事的推測,對英國人有著很深了解的他傾向於認為英國人在這一事件上確實是無辜的。英國情報人員的行動風格通常非常保守,從未在法國安排過刺殺行動,即使要轉變方式,也沒道理先拿科爾布這麼個小角色開刀。此外,讓·穆蘭知道德內爾與軍情六處的一位分管對外行動的高官關係密切,英方也沒有動機給戰鬥法國高級將領的家屬製造麻煩。
那麼這事是誰幹的?
在國內的讓·穆蘭並不那麼容易找到答案,但在海外,刺殺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經洋洋得意地將自己的「戰果」大肆宣揚了。
這事是那支名為「戰鬥」的抵抗組織的手筆,該組織因戰鬥法國的「吝嗇」徹底倒向美國后,從美國的戰略情報局那裡拿到了大量的經費。為了向美國佬說明這筆錢花得值,他們決定搞個大動作——刺殺一個德軍軍官。
英國和戰鬥法國由於擔憂德軍的殘酷報復,並不鼓勵抵抗組織與德軍正面對抗,因此對德軍殺傷有限。儘管法共經常無視戴高樂的建議,堅持搞武裝鬥爭,但他們主要活動在鄉下和郊區,幾乎見不到上尉以上的德國軍官。
因此戰鬥組織如果能幹掉一個校官,必然能在諸多法國抵抗組織中狠狠地露一次臉。
出於博人眼球而非打擊德寇的目的,戰鬥組織選定目標的唯一標準就變成了成功率高。於是乎,邊緣化又愛到處跑的科爾布就成了戰鬥組織的理想目標。
戰鬥組織的突擊隊先是在科爾布家門口的箱子里安裝好炸彈和汽油彈,然後又布置了兩個裝備紅寶石手槍的刺客補刀。他們成功了,卻也害慘了中央情報行動局、法共、法國地下社會黨和軍情六處等一大波情報機構和抵抗組織,十幾個情報人員蒙受池魚之殃,在發了瘋的德國秘密警察和黨衛隊的掃蕩中落網。
「戰鬥」組織的惡名頓時從拉芒什海峽到科西嘉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倒是美國佬的戰略情報局一開始還興沖沖地安排報紙為戰鬥組織做了宣傳,但當他們搞清楚這個科爾布到底是何方神聖,以及這次刺殺究竟取得了什麼樣的結果之後,簡直尷尬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軍情六處的菲茨伯爵發的牢騷最具代表性:「這幫蠢材把我們在巴黎的情報網攪了個天翻地覆!」
…………
「您今天感覺如何,將軍?」
「不太好。」德內爾看著站在床頭櫃旁邊的大夫,認真地說道,「我感到一股莫名的煩躁,彷彿有什麼很糟糕的事發生了。」
大夫不以為然地解答道:「可能是您昨晚和巴頓中將聊到太晚了,您的血壓有點低,心慌很正常,以後可得注意休息。」
「前線沒有敗績?」
「今日無戰事。」
「蘇聯也沒有來信?」
「一切如常,將軍。」
「倫敦呢?」
大夫明顯被德內爾問樂了:「有事我們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將軍,您就不要瞎操心了。」
德內爾聽到這話似乎更加焦慮了:「這可不是瞎操心,我的預感一向很准,請您多加留意。」
「願意效勞,將軍,不過即使真出了什麼事情,您也不要過於激動,那對您的傷口沒有任何好處。」
軍醫查完房后便返回了辦公室,他最初並沒有把德內爾的話放在心上,畢竟迷信的軍人他也見得多了,直到兩名法軍通訊兵敲響了他房間的門。
「我們有墨西哥來的電報,要交給戴澤南將軍。」
「真有事啊?!」軍醫驚訝地起身為兩名士兵帶路。
在看到三人的第一刻,德內爾就緊張了起來,當聽說電報來自墨西哥時,他幾乎立刻猜到發生了什麼。
在看完那份電報后,德內爾沉默良久,才艱難地對兩個士兵說道:「誰讓你們來的?」
「戴高樂將軍將電報轉發給吉羅將軍,吉羅將軍親自命我們來送信,吉羅將軍還說,請您安心修養,他和戴高樂將軍會全力想辦法。」
全力想辦法的前台詞就是,兩人目前都束手無策,無能為力。對此,德內爾並不意外,他閉眼思索了一會,便向軍醫要求紙筆,等文具一到,他便開始奮筆疾書:他希望西班牙的夏洛蒂公主能向貝當元帥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