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14日(4)

第二章 月14日(4)

西班牙不是還在打仗嗎?!

還沒來得及追問,德內爾已經進入了薇爾莉特的辦公室,泰勒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薇爾莉特的辦公室非常狹小,容納四個人便已稍顯局促,因為這間屋子本來就不是為容納這麼多人而設計的。原本所有人偶都用同一間辦公室,但是後來為了顧客的保密需求,便將大辦公室隔斷成四五個小房間。

所以說泰勒和德內爾兩個郵遞員進入到薇爾莉特的辦公室,其實有點違反規矩。不過既然薇爾莉特和顧客都不在意,泰勒也就故作鎮定地旁聽一下。

「快要完成了,請您再回憶一些細節,一些日常的小事往往更能打動人心。」薇爾莉特將機械手臂從打字機上放下,直視著客人的眼睛。

「抱歉,布干維爾夫人,我不知道……」

泰勒看到了客人,一位衣著簡樸、沒帶什麼首飾卻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女士,年紀大概比薇爾莉特稍微小一點,但雙手卻非常粗糙,似乎是一個工人家庭的婦女,或者她本身就是一個工人。

「那麼你們最後一次分別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或者分別的前一天晚上,你們在哪裡度過?」薇爾莉特再次提示,「盡量回憶起一些細節。」

「我們在瓦朗斯的鄉下最後一次見面,那天是星期天,夜空非常晴朗……」

從瓦朗斯來的?幾乎跨過大半個法國了!

泰勒暗道不妙,如果不是極為棘手的生意的話,恐怕這位顧客的需求在馬賽或者里昂就能得到滿足,絕對不會費這樣的力氣跑到巴黎來。

她再次打量著客人,發現客人的左手緊緊地捏著一張破破爛爛的宣傳單,上面還有薇爾莉特的畫像,不過畫像上的薇爾莉特還是個非常年輕的姑娘,甚至比現在的泰勒都要年輕。

「那是什麼時候的廣告?」泰勒悄悄詢問師父。

「蘇波戰爭。」見泰勒有些疑惑,德內爾再次解釋道,「蘇俄內戰。」

泰勒終於想起來CH郵政公司的王牌手記人偶——薇爾莉特·伊芙加登·布干維爾夫人在她還叫薇爾莉特·伊芙加登的時候,的確到過俄國的鄂木斯克為白衛軍士兵寫家書。

「當時法國的一些報紙還起勁地宣傳過這件事情,結果後來薇爾莉特丫頭為了把信送到白衛軍士兵的家中,穿過火線去了紅軍那一邊,以後就留在紅軍那邊寫信了,讓政府非常難堪。」

霍金斯老闆當時是這麼說的,每當回憶起與薇爾莉特年輕時的事情,他最後總會扶住額頭作出總結:「哎呀,那時候的薇爾莉特丫頭真是什麼都不懂呢!」

「那得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戰爭都結束了那麼久,我們現在還承擔為士兵寫家書這樣的業務嗎?」泰勒無語地低聲吐槽。

「戰爭還沒有結束。」德內爾依舊面無表情地訴說著事實。

所以那個女顧客到底想幹什麼?

在薇爾莉特構思的筆劃聲和那個可憐女人的抽泣聲中,德內爾解答了泰勒的疑問。

顧客的名字是朱麗·貝巴夫,一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她的丈夫是巴斯蒂昂,法共黨員。為人類的解放事業,他與同志們組成「公社百人團」登上了前往西班牙的渡輪。

他從1936年第一次馬德里保衛戰開始就在第12旅拋灑熱血,直到今天依然在西班牙的某個地方奮戰。

「我聽說法國的國際縱隊已經回國了?」泰勒皺起了眉頭。

「是的,西班牙共和國已經處於極端不利的局面,為了換取國聯支持,內格林政府很有可能要解散國際縱隊,現在他們已經在遣返一些已經幾乎失去戰鬥力的部隊了。」

「那他……」

「他沒有跟他的戰友們回來,而是留在了西班牙,要作為一名西班牙人與弗朗哥戰鬥到底。」

戰鬥到底有兩個意思——勝利或死亡,就目前西班牙共和國的情況來看,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朱麗已經為丈夫擔憂了整整兩年,當從新聞中得知內格林政府解散了部分國際縱隊的時候,作為一個工人黨員的妻子,她的確有些悲哀,但更多的確實激動:巴斯蒂安終於能夠平安回來了!

可在馬賽的港口歸國的國際縱隊戰士的隊列中,她卻怎麼也找不到丈夫的身影。

等到工人樂團已經不再演奏《華沙曲》和《國際歌》,喧鬧的碼頭幾乎已經空無一人的時候,一個國際縱隊戰士告訴她,因為摯友的犧牲,巴斯蒂安已經決定留在西班牙。

朱麗幾乎在碼頭上暈了過去。

「這也太……」泰勒想說自私,可是又覺得不合適,一個願意為別人的解放而戰鬥的人,怎麼能說他是自私的呢?

「我要去把那個渾小子帶回來。」德內爾的語氣加重了不少,「想當英雄,也不為自己的家人想想!」

泰勒怎麼覺得這句話說得可不只是這個巴斯蒂安。

等到那位激動的女人大體敘述完她與丈夫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后,薇爾莉特沉吟了一番,隨後說道:「抱歉我想寫的東西有點老套,而且與您所敘述的事情關係不大,但是我還是覺得沒有比那個更適合用作結尾的話了。」

「您請說吧……布干維爾夫人。」

「對我最溫柔的人,就是你。」

「你是我在世界上的一切。」

「為了你,我無所不能。」

「我懇請你能聽到我的呼喚。」

「即使現在相隔兩地,我依然——」

「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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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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