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疑慮
「你怎麼看，艾麗？」
從周圍的山坡上吹下來的風，帶著密林的氣味，但意外地一點都沒有沉悶腐壞的味道。
這大概也和這片地區奇怪的氣候有關係。
明明剛才都還是在下著大雨，現在卻像是撒謊似的，曬著大太陽。
在蘇雷薩嘉德的鬼魂發表完他的演說之後，我們就被朱迪絲大人請出了門。
她的言辭前言不搭后語，但我大致從她的話裡面理解到，如果在這座金字塔里待得太久，會對我們的生命造成影響。
嘛……看了看她的那巫婆般萎靡的外形之後，我和艾麗立馬就信了。
所以現在正在金字塔的頂上呼吸新鮮空氣。
「我覺得那些鬼魂可能能夠通過洪流在世界里旅行……」
公主大人豎起一隻手指，一臉的正經，兩隻眼睛像是普通的認真小姑娘一樣吊起，如同正在發表什麼高深的學術論文。
「別裝傻，我是說那些鬼魂的話，你怎麼看？」
假裝要一口咬住小傢伙的那根豎起的手指，艾麗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雖然說不上來，但感覺有點怪怪的」
艾麗歪了歪臉，皺起了眉，亮出自己的小尖牙，對我剛才的動作表示非常不滿，
「我也是這麼覺得，總覺得，太過於順利了吧，還是說，完全沒有障礙吧……」
「但這不是用蘇雷薩嘉德的話可以解釋嗎？他對朱迪絲說，希望見到我們，所以我們才會被請進刃牙城」
「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說法罷了，我們又不是他，怎麼能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你是在警戒那隻龍嗎？」
小傢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太陽光，這個動作讓她覺得很放鬆。
「不，我這是在警戒除了那隻龍以外的其他敵人」
「嚯嚯？」
小傢伙坐在我的肩膀上，迎著太陽抬起手，擋住耀眼的陽光，從周圍匯涌過來的風把艾麗的頭髮吹起來，藍色的髮絲在太陽光下面閃閃發亮。
周圍全都是筆直的高大樹木，像是簇擁在金字塔周圍的僕從一樣，圍繞著這座建築物，點綴著這座建築物，同時也保護著這座建築物。
放眼望去，我和艾麗這才第一次得見刃牙城的真面目——
環繞著這座山谷，周圍的山脊上建造著一座又一座的石質房屋。
沒有宮殿也沒有大廳，純粹就是一家一戶的住宅而已。
但又和黎明山脈那種不起眼的實用主義住宅不同，這裡的每一座建築都是精雕細琢。
明光四閃的外牆，即使被藤曼淹沒，也沒有沾上絲毫的泥土。
那些立柱看上去就像是從雨傘上垂下來的水簾，柔軟又晶瑩剔透。
窗戶上面有複雜的雕花，和拱形的外牆完美貼合，好像是從牆壁上切割雕刻出來的一樣。
每一座建築物都和其他的保持著距離，散落在森林裡，形成合理的密度，讓風和植被可以自由地在城市裡穿梭。
看上去既沒有公共娛樂也沒有集體崇拜，這裡所有的精靈都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先祖的指引？
不像。
他們更像是一群恪守成規的守墓人。
從見到那群精靈哨兵的第一眼，我就有這種感覺了，難以名狀，但是能從他們的身上嗅到固執和死板的味道。
「哈哈哈，那是當然的啦~要不然這座城市怎麼可能在千萬年的時間裡都一直藏在樹叢里？」
精靈的發源地。
任何一個偉大的精靈家族，他們祖輩的腳印都會追溯回這座城市。
但奇怪的是，這座城市裡的居民卻一直都和外界保持著隔離。
是什麼東西，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如果換了是在人類世界里，對圖騰的崇尚，對上帝的信仰，對未知的恐懼，都可能把一個部落束縛在一座原始的森林裡。
但我從那群精靈身上體會不到任何這方面的感情。
他們只是……遵從著某種更加原始的、更加強大的東西。
「你想太多啦！」
艾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腦袋，抱怨我的思考毫無邊際，害的她的腦袋也感覺到累。
咕嗚——
號角的聲音。
之前聽過一次，在領路人帶著我們進入刃牙城之後，他的號聲遣散了其他的精靈。
不出我的意料。
在號聲之後，立刻有一些精靈從居所裡面出來，轉身衝進森林裡。
「是因為穴居人？」
剛才的這聲號角集結了一支十幾人的小隊，規模比剛才『護送』我們的那支還要大。
恐怕這次他們是要去完成作戰任務。
「不像，你忘記了嗎，剛才我們一路過來，都沒有看到成群的穴居人」
小傢伙嘴上這麼說，但是她印象中的穴居人『群』可是以萬作為單位來計算的。
所以那些被艾麗的火焰嚇得抱頭鼠竄的幾百穴居人只能算是散兵游勇。
對於公主大人來說是絕對看不上眼的。
「不管怎麼說，只要這群精靈不招惹我哥就好了」
雖然不喜歡邁斯皮爾，但說到底小傢伙還是向著精靈王的。
艾麗仰著腦袋享受著陽光和清風，只是用視線的一角，盯著那些全副武裝的精靈。
似乎在蔑視他們，又似乎在評估他們的戰鬥力。
但實際上，公主大人的心裡絕對不會去做這麼繞彎子的事情。
小傢伙的心裡只想著，如果他們是敵人的話，就把這座城市化為灰燼。
僅此而已。
「或許……他們的作戰對象確實不是穴居人，但在這片群魔林立的北方土地上，畢竟還是有其他敵人的吧？」
「噗嗤，小鬼你怎麼又替他們說話了，不是你首先提出不信任他們的嗎？」
「不信任確實是不信任，我到現在也找不到任何信任這群精靈的理由」
視線邊緣，那群精靈已經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只剩下零星的穿梭魔法散發出的綠色光芒，仍舊能穿透厚厚的枝葉，彰顯著那些精靈的優秀魔法和技巧。
「但是，我也不想錯過任何其他的秘密」
「哈哈哈！小鬼你剛才這句話真像是我講出來的」
「別只顧笑話我，你肚子里一股狐疑，才是像極了原來的我呢」
小傢伙立馬繃住笑臉，張嘴就來咬我的手，大概是為了報復我。
「好啦，別鬧！」
隨著艾麗的心情，天氣也發生了180度的轉變。
剛才還是艷陽天，現在就已經是烏雲滾滾。
這些雲飄得非常低，飛行的速度也非常快，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鋪滿了天空。
「走，我們回去吧，我可不想淋雨」
「嗯，但在那之前……」
我和艾麗必須達成一致。
鬼魂不可信。
和這些鬼魂混在一起的朱迪絲也不可信。
最讓我產生違和感的，並不是兩位精靈王的滔滔長論。
而是首先在金字塔的入口迎接我們的萊昂。
他的語氣，他的眼神，他的渾身上下的一切，都不對勁。
雖然可以用蘇雷薩嘉德的理論得到解釋，他剛回歸洪流不久，還沒有重新凝固成一個人格。
但也無法排除這本身就是一句謊話的可能性。
假如這些鬼魂並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擁有自由意志。
假如朱迪絲利用某種魔法操縱了他們？
假如他們說的都是謊話？
「但她為什麼這麼做呢？」
「而且，艾瑞斯泰說的關於靈魂連接的秘密，聽上去完全不是謊話」
「倒不如說，你和我都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小傢伙兩隻眼睛明晃晃得，她的心裡有好奇，同時也有疑慮。
「嗯……沒有錯」
「前兩個，都有可能是真的，甚至連第三個都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有什麼可能是假的……那大概……就只有那個了吧」
蘇雷薩嘉德所說的最後一段話。
『你們的敵人不是龍和海怪，而是天火』。
假如這句話是一句謊言。
那麼它背後，會隱藏著怎麼樣的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