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荊南置業與子由的困境

第八章 荊南置業與子由的困境

元豐六年,五月一日。

西蜀江原(四川崇州地區的古稱)人張公裕(字益孺)死於嘉州任上之傳舍,此人被當地人稱為「有道君子」,曾經註釋過《詩》、《易》、《春秋》、《老子陰符》共三十卷。

消息傳來,令蘇東坡感到惋惜。

因為,此前東坡先生就曾在老張所書《清靜經》后做過題跋。當時的蘇東坡認為,佛祖把作、止、任、滅稱作四病,而自己卻把四者稱之為四法門。而張公裕在蘇東坡的眼裡,是個為文典贍之人。

綿州武都山道士就要返蜀了,東坡先生心中不免感到惆悵,遂作書帖贈給楊道士作為留念。

因楊道士要取道安州(今湖北孝感),東坡就托楊道士順路給安州守滕元發捎去了一封書信。

臨近夏日,蘇東坡在蔡承禧的幫助之下,於臨皋南岸構築了三間房舍,取名「南堂」。「暮年眼力嗟猶在,多病顛毛卻未華。故作明窗書小字,更開幽室養丹砂。」此時的蘇東坡已經四十八歲,所以自稱「暮年」,為了避暑,建起了這所較為寬敞的房屋,在南窗下作書也別有一番樂趣。

蔡承禧任淮南西路轉運副使,黃州也在其管轄之下,所以就順水推舟地幫了蘇東坡一把。東坡先生自然十分感激,就書了扇面贈給了老蔡,南堂落成之後,還作了「南堂五首」寄給了蔡承禧。

在南堂的明窗之下,東坡先生分別給老朋友蹇序辰、陳章、楊繪、張商英等人寫了信。老蹇的夫人病逝,陳章的哥哥陳襄去世,東坡先生一一表達了慰問之情。

做完這些,東坡先生又代筠州黃檗山的惟勝禪師戲答了子由所作的頌文,作了《元修菜》詩贈給巢谷。

僧人應純要到廬山,蘇東坡作了詩文為之送行。還給沈遼回了信,對於小沈的求作詩序以及為其所居雲巢作記,均表示了婉拒之意。

武昌主簙吳亮(字君采)攜帶其友人沈君十二琴之說與「高齊先生」趙抃的文章來見蘇東坡,東坡先生作了《題沈君琴》詩。

東坡先生還與郭遘游寒溪,主簿吳亮置酒,郭生喜作輓歌,酒酣發聲,坐為凄然。郭生言吾恨無佳詞。東坡先生遂略改樂天《寒食》詩歌之,坐客有泣者。

此後,東坡先生又渡江到王齊愈家裡飲酒,酒醉后給老王畫了墨竹圖,還賦了一首《定風波》。

回到臨皋亭,東坡先生又借觀了吳道玄的《地獄變相》圖。看過之後,蘇東坡覺得老吳雖為畫聖,能在法度之內畫出新意,又能在豪放之外表現妙理。但是,這種《地獄變相》圖卻只能讓人看到受罪的現狀,卻看不到造業的前因,未免有點遺憾了!僅能使人睹之產生一念之間的清凈,難以生髮脫離苦海之理!

七月十五,孫鼛(字叔靜)自京師繞道黃州來訪,給蘇東坡帶來了蘇洵寫給老孫的書帖。孫鼛此番要去偃師(今屬河南洛陽)赴任偃師令,專門繞了一大圈跑到黃州,給蘇東坡出示了蘇父的手跡。東坡先生看到先父的手跡后,十分感動,在書帖後面鄭重地作了跋文後又還給了孫鼛。

等孫鼛要走時,蘇東坡又托老孫將兩張竹席捎給南都自己的恩師張方平。

劉庭式(字得之),山東人。蘇軾任密州太守時,劉庭式是通判。當時的密州連年飢荒,弄得身為太守的蘇軾居然「齋廚索然,不堪其憂」。當時他和劉庭式經常一起沿著古城廢圃尋找杞菊充饑。

八年以後,即元豐六年(1083),已經自號東坡居士的蘇軾在黃州貶所就劉庭式娶盲女的事,寫了一篇雜記,即《書劉庭式事》。

山東人劉庭式在科舉還未中榜之前,他的父母為他說了一門親事,娶他們同鄉的人的女兒,後來兩家已經形成婚約,但還沒有嫁入。劉庭式考上科舉考試,自己的未婚妻子因患疾病,兩眼都瞎了。

女家是農耕之家,家裡很窮,不敢再提起婚事。有人規勸他迎娶那家的小女兒,劉庭式笑著說:我心裡已經答應她了,雖然(她)失明了,我又怎麼可以違背我早先的心意呢?

最終劉庭式還是迎娶了盲女,與她白頭到老。後來盲女死於密,庭式喪之,逾年而哀不衰,不肯復娶。

周邠的侄子周邦彥(字美成,號清真先生)給蘇東坡進獻了自己所作的《汴都賦》,東坡先生看了十分喜愛。同時,小周後來傳世的詩文也深受蘇東坡的影響。

前黃州守陳軾病逝,消息傳來,令東坡先生悲慟萬分,當場為之寫下了祭文。

當時的蘇東坡初到黃州,一眾人等唯恐避之不及,就連東坡先生自己也感到十分的愧疚,生怕連累了大家。可是陳軾大人卻願意與之交往,還笑著給東坡講了「楚臣絕纓」的故事。

那是春秋戰國時期,楚莊王有次宴請群臣喝酒,喝得正歡,蠟燭突然滅了,有個大臣拽了美人的衣服。美人扯下這個人的帽纓,告訴楚莊王說:剛才蠟燭滅后,有人拉我衣服,我把他的帽纓扯下來了,你催促人點燈,看看是誰的帽纓斷了。

楚莊王說:是我讓他們喝酒的,醉后失禮是人之常情,怎麼能為了要顯示婦人的貞潔而使臣子受辱呢?!馬上命令群臣說:今天與我喝酒的,不扯斷帽纓的話不盡興。大臣們都把帽纓扯掉,然後點燈接著喝酒,最後盡歡而散。

三年以後,晉國與楚國交戰,有一位大臣奮勇爭先,五場戰鬥都衝殺在最前面,首先殺敗了晉軍,最終獲得了勝利。楚莊王感到奇怪就問這位大臣說:我的德行淺薄,從來沒有特殊優待過你,你這次為什麼奮不顧死呢?

這位大臣說:我罪當死,上次宴會上帽纓斷了的人就是我,大王您隱忍不治我的罪,我始終不敢因為受人庇護的恩德而不顯揚地報答你。

陳軾是想用這個故事告訴蘇東坡,君子不能因為小節而而把一個人全盤否定了。

陳軾的黃州任滿后就回到了家鄉,便開始了淡泊名利的田園生活,潔身自好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初秋時節,蘇東坡想起了為了救自己而被貶筠州的弟弟子由。

從信件中得知,弟弟蘇轍因為議論公事,被他的州倅所怒,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排擠他。蘇轍想調往別的州郡任職,但一時難以辦到,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與人爭高下的人,如今卻到了這般田地。

蘇東坡除了寫詩表達對自己弟弟子由的思念之情外,只有給好友李公擇一抒胸臆了。

好友王鞏自賓州南遷初歸至江西,王鞏給蘇東坡寄來了自己的詩作,東坡先生感而次其韻。

入秋後,蘇東坡春秋季好長瘡、害紅眼的毛病都逐漸好了。他聽說李公擇被召還未太長少卿、遷禮部侍郎,而孫覺也被召為太長少卿,二人還是同僚,東坡先生遂致簡向他們道賀。

八月初五,東坡先生又與李委飲於赤壁之下。這次李委的到來,是和蘇東坡告別的,這也是蘇東坡為李委餞行所設下的酒宴。

東坡先生與李委仍是吹笛泛舟於赤壁之下,東坡事後還將他們此番的游飲之樂寫信告訴了范百嘉兄弟,並將《后赤壁賦》書寫下來贈與了范百嘉。

送走了李委,蘇東坡又給恩師張方平去信,敘述了春秋時節自己患病的情況,現在已經全部康復了。蘇東坡將自己近來研習的養生之法詳細地告訴了恩師,同時想向恩師討要一些金丹。信的最後,蘇東坡還不忘把蘇轍在筠州受到上級打擊報復的狀況告訴了張方平。

據今天看來,作為飽讀詩書的蘇轍,在官場上一直秉承著聖人之道也沒有錯,但當時的官場大環境,肯定時不能容忍他的。蘇東坡之所以向恩師報告此事,無非還是寄希望於恩師能夠在條件允許的時候能施以援手。

這些天,東坡一直在思考節制飲食之事,專門作了《節飲食說》以明志。

他認為,節食一則可以安分以養福,二則可以寬胃以養氣,三則可以省費以養財。

因此,東坡先生給自己下了一個死命令:從今以後的早飯與晚飯,不超過一杯酒和一個肉菜。一旦有了貴客盛宴,也不能超過三杯酒和三個肉菜,只能減少不能增加。誰招待自己吃飯,就預先告訴他,主人如果不同意而讓自己吃過量,那就毫不客氣地退席。

徐大受的黃州知州任期已到,就要離開,楊寀(音才)(字君素)來替。

新舊知州的交接之時,整個府衙的人都很忙。「紅粉莫悲啼,俯仰半年離別。看取雪堂坡下,老農夫凄切。」東坡先生由於與舊州守徐大受的關係甚篤,所以就抽出時間賦了《好事近》詞相送。

作為長子,蘇邁受其父親的差遣,已前往荊南去買房產。正好楊元素的弟弟慶基與陳慥前來東坡先生處,於是眾人在一起協商了買田的具體事宜。議得靠譜的莊園有兩塊,一在軍屯之東,一在官務相近之庄。

只是不知何種原因,最後蘇家的房產沒有買成。

東坡先生此時的心裡也就是與世無爭,所需的僅是兩頃稻田,夠吃稠粥而已。然而所到之處的隨時尋訪,卻終不可得。

在好友兼同年蘇舜舉去世八年後,東坡先生竟夢到他們昔日在錢塘一帶的交往,遂為之寫下了一篇祭文。

正好舜舉之子蘇鈞(字子平)有簡寄來,東坡先生就把此前所作的哀詞給小蘇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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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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