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一切也正如胤礽所料的那樣,流民入閩后掀起了多次同當地居民的小規模衝突,當地居民因此沒少向官府遞交投訴信。
一時之間官府原本好不容易在百姓中間立起的公信力已經有些下滑,甚至有些脾氣暴躁的當地居民在遇到這樣的衝突后,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尋找官府,而是以暴制暴!
這也進一步增加了流民與當地百姓之間的矛盾。
姚啟聖這兩日因為這事兒急的嘴角長了兩個大燎泡,整個人這段時期來去匆匆,風風火火,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低氣壓,尋常沒有人敢輕易招惹。
「太子爺,這已經是近來的第九起流民衝突案件了,可是咱們一直都找不到您所說的背後指使之人,會不會確實是這些流民野性難訓,所以這才有了如今這一幕……」
此時的福建,天氣已經可以稱得上炎熱。
胤礽捧著被冰鎮過的芒果酥酪,整個人被冰塊融化后的裊裊白霧所籠罩,看起來倒是頗有一種仙氣飄飄之感。
姚啟聖的話沒能讓他的眉毛皺上一分一毫,胤礽反而淡定的讓人也給姚啟聖送上了一碗荔枝酥酪。
「姚總督,別著急,先吃一碗酥酪,敗敗火吧!」
胤礽說的那叫一個風輕雲淡,淡定如山,讓姚啟聖都不由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太過急躁了?
於是姚啟聖一摸後腦勺,也一屁股坐在了胤礽的身旁,他一想起自己都不如一個**歲的男娃娃能沉得住氣,也是不由面上一熱。
「好,多謝太子爺,賜此佳肴,臣一定好好品嘗。」
姚啟聖一面說著,一面拿起瓷勺將那白嫩香甜的乳酪盛了一勺,送入口中。
酥酪上面所撒的荔枝碎肉乃是自荔枝罐頭中取出的荔枝切碎而成,被冰鎮過後並不顯得太過甜膩,吃起來口感正正好。
美食總是能緩解人焦躁的情緒的,姚啟聖將一碗酥酪三五下吃了個精光后,方才覺得心中的那一點火氣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呼出了一口涼氣:
「太子爺今日賜臣這碗酥酪,莫不是要告訴臣……等事件沉澱下來后,自然一切水落石出?」
酥酪者,以牛乳與糖加熱冷結而成,是以太子爺莫不是想對眼下這件事進行冷處理?
姚啟聖心中如是猜測,只見胤礽將一勺沾了芒果果醬的酥酪送入口中,原本享受的表情也在聽了姚啟聖這話,不由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姚總督怎麼會這麼想?孤不過是想讓您嘗一嘗咱們的新品荔枝罐頭與這酥酪的結合可算相宜?若是相宜,日後罐頭的銷路又有一個方向了!」
胤礽這話一出,姚啟聖的臉頓時紅的和熟透了的蝦子一樣,忍不住低下頭去。
讓你瞎猜!
讓你瞎猜!!!
太子爺才多大的人怎麼會有官場那些人喜歡暗搓搓隱喻什麼的壞習慣呢?
姚啟聖頓時懊惱不已,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這會兒他渾身上下也只剩下了被懊惱所籠罩的情緒,卻是不曾見先前那渾身上下點火了似的焦躁感。
就連姚啟聖方才進門時,嘴角那兩個大燎泡,都不知為何縮小了不少。
胤礽看到這一幕,方才滿意的勾了勾唇:
「好了,孤就不逗姚總督了,這事兒,孤已經派人混入流民之中,想來不日便有結果。」
「欸?太子爺,您已經動手了,臣還以為,臣還以為……」
姚啟聖吶吶的說著,胤礽方垂下眼皮,淡淡的說道:
「姚總督,如今人已經都要欺負到孤的眼皮子下面了,孤若是還坐視不理,豈不是成了民間俗語中所說的慫包軟蛋了?
既然官府明面調查什麼,也查不出來,那孤只有尋些旁的法子了,不日,便會有一批新的流民抵達——」
而這些流民乃是胤礽特意派來的一支全是探子的流民隊伍!
他就不信那背後之人會不上鉤!
與此同時,王家大宅里,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年站在窗前的書桌旁,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支青玉筆,不知道在寫著什麼。
「二少爺,您吩咐的事兒已經辦妥了,您看……」
「繼續,不許停,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的慢慢來。那船廠背後的靠山乃是當朝太子,我總不能與其硬碰硬,方得徐徐圖之才是!如今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王管家在腦子裡面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方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二少爺,一切皆如您所說的那樣,現在流民與普通百姓的爭鬥已經從一口井的打水問題上升到了上工!」
王管家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如似的說著,二少爺實在是有些太過多智近妖!
誰能想到起初流民之間的紛爭,僅僅是因為流民在普通百姓家門口附近的一口井中打了一碗水呢?
按理來說,這小小的一碗水若是與人好說,這天底下想必沒有人不願意捨出一碗水。
可是,二少爺卻偏偏讓流民作出霸道之姿,直接去挑釁本就有些擔憂,精神敏感脆弱的當地百姓。
於是,一場言語衝突很快便引發為肢體衝突。
日後種種都會比那日更勝一籌,時至今日,此前因為種種衝突所積壓下來的矛盾已經在流民與本地居民一同上工的時候,又一次被爆發了出來。
這一次的爆發是那樣的水到渠成,是那樣的理所應當。
而這一切的幕後操盤手,便是眼前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王管家小心翼翼的看著少年,那認認真真,不動聲色寫字的模樣,屏住了呼吸。
少年一身蒼白皮子,白到連血管都可以清晰可見的,皮子上表情不動如山。
他垂眸提字之時,誰能想到他不過是一卑賤的商人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博學廣記的小少爺。
可,他對人心的利用簡直到了極限,所有人的反應都似乎踩在他所預料的空間之上。
「對了,官府那邊的尾巴掃的怎麼樣了?」
少年淡淡的聲音,讓王管家立刻綳起了全身的神經,他連忙回答道:
「您放心,咱們的人都如您所說的那樣掃乾淨了尾巴,便是去尋找流民之人,也不是咱們府中的人,被人拿捏不住任何話柄!」
王二少爺這時方淡淡的嗯了一聲,將手中的青玉筆擱置在了一旁,他看著那白色宣紙上的四個墨色大字「動心忍性」,勾了勾唇。
「王管家,你說本少爺是不是給她自由的時間太多了?」
二少爺口中的她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而王管家聽到這個詞后,背後的汗毛直接炸了起來。
「大少,不,吳姑娘她,只是不知道二少爺您這通身的本事!如若您與太子爺一同生在皇家,吳強孰弱尚不能確定呢?」
「皇家?呵。」
王二少爺輕嗤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但其中的不屑之意不言而喻,王管家立刻將頭低得更狠了些。
「好了,不說了,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這些日子沒有本少爺在身旁,他倒是在那姓徐的面前笑了許多次,本少爺就這麼不招她喜歡嗎?」
「這……許是吳姑娘顧及著當初的那婚書乃是與大少爺所結,是以對您有些排斥。但,若是吳姑娘知道了您的好,想通了那也就不妨事了!」
「她若是能知道本少爺的好,又怎麼會在本少爺絞盡腦汁與父親母親鬥智斗勇之際,竟然自個偷跑出府?」
王二少爺說到這裡后,語氣變得陰測測的,王管家頓時不敢再接話,只能縮著脖子讓自己閉口不言。
王二少爺也不準備讓王管家回答什麼,書房內又是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王管家像是想起了什麼方開口說:
「對了,二少爺,夫人和老爺這兩日在主院似乎過得有些不順心,想請您過去看看。」
「……不順心?不順心啊,那就對了!本少爺尚且過得不順心,他們又為何要順心?若不是因為他們步步相逼,晚兒怎麼會離開本少爺?」
吳秋晚所思,所想,所顧慮的事兒王二少爺不是不知道。
可正是因為知道,他才頗為自負的以為自己可以完全平衡好吳秋晚與王家所有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才能讓吳秋晚有偷偷離開的空隙!
王二少爺因為這事兒怨上了王家的每一個人。
可是王二少爺不知道的是,吳秋晚早已經在這一日又一日水深火熱的王家生活中,對於王家深惡痛絕。
若有能離開玩家的機會,她此生是斷然不會再回來的。
……
一支滿面滄桑,衣衫襤褸的流民隊伍駛入了福建屬地。
他們如同尋常的流民隊伍那樣選擇了進入當地的工廠,只不過如今因為流民暴動事件時有發生,所以後來的流民隊伍進入福建后,便會被分散打入各個不同的工廠,以免他們因為彼此相熟的情誼勾結在一起產生更大範圍的衝突。
日子就這樣平平靜靜的過了五日,而五日之後,所有繃緊神經的流民們中,一人終於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張思是流民中最聰明的一個人,而且他似乎腹中頗有些學問,識文斷字的本事也非常人能及。
而這個時候,學問重要性也體現了出來。
具體表現在,張思不過五日之間,便已經成為了船廠的小組長,流民一半月銀的規矩也因他的到來而打破。
「張小組長,忙著呢?」
張思正在埋頭幹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自來熟的聲音,不由抬眼看去,便看到了一個三白眼老鼠需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裝作上工的模樣,在他周圍忙碌著。
張思聽了那人的話,頭也不抬,只當沒有聽到,但那人也不以為忤,反而只是發出一聲嗤笑:
「值得嗎?明明已經都當上了小組長,可是卻和當地那些普通工人拿著一樣的月銀。你們雖然是流民,可你們同樣也是大清的百姓,憑什麼要這樣對你們呢?」
男子故意挑唆著,可張思卻不為所動,終於說出了他今天以來說出來的第一句話:
「就憑我們這條命是太子爺給的,只要太子爺有用的著我們的地方,別說是只給一半的月銀,便是分文不取,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什麼理所應當,既然都是大清子民,憑什麼要分一個三六九等呢?張小組長,你可知道若是當地百姓做上小組長之位,這月銀可是要直接翻一倍的!」
那男子口口聲聲不離當地百姓,其中之意自然不言而喻,而張思表了忠心后,也開始配合他的表演。
於是,聽到這的張思不由皺了皺眉,裝作口不對心的說:
「歷來規矩便是如此,凡事都有一個先來後到,我們乃是後來者,何敢居上?」
「哦,張小組長倒像是讀過兩年書的,說話就是文氣!」
那中年男子似乎什麼話都接得上,這會兒捧了張思一下,隨後這才湊到張思的旁邊小聲的說:
「可……你是不知道,這規矩啊,是專門為你們這些流民所制定的!你可知道當初琉球才打下的時候,咱們這邊的百姓去那邊上工,可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
「這……」
張思聽到這裡做出了一副驚疑不定的表情,一臉不相信的看向了那人。
那人被張思這不信任的眼神刺痛了,頓時裝作惱羞成怒的說道:
「怎麼?還不相信我說的這話?這樣,你要是等休息的時候隨便出去打聽打聽,便能知道我說的這話真與假了!」
張思聽到這裡,嘴唇狠狠的抖動了兩下,隨後這才有些不甘心的說:
「要是照你所說的那樣,那憑什麼對我們這些流民便這麼不公呢?!」
「當然是因為你們是流民好欺負,好用了!說的什麼三年落戶,可是這三年之間誰能保證這百十號的人不會有一星半點的差錯?到時候怕是要讓你給人家打上一輩子的白工了!」
中年男子將這件事的影響性進一步的擴大,擴大,再擴大,來回就這流民這條身份敏感線踩來踩去。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流民,想來被他這三言兩語的挑唆之下,早就已經一股火湧上了腦子,什麼都不管,只想著說他口中的公平了。
而中年男子對於張思的反應也頗為的滿意,這會兒也只是有些惋惜的說:
「可惜啊可惜,小以組長的才能,若是本地居民只怕來年在往上升一升也未嘗不可,只不過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怎麼樣?我才來此地不過五日便被提拔為小組長,這一點上無可指摘!」
「嘖,真的無可指摘嗎?我可是聽說張小組長你在這一次的零件製作中想出了更為簡便快捷的辦法,這要是本地居民你猜如何?」
那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只能按照自己的想象給張思畫餅:
「這要是本地居民不說升個小組長,光是賞銀也得有個百兩白銀吧?」
張思聽到這裡,不由面無表情的想到:
他確實沒有什麼白兩白銀,可是他有分紅呀!若是按照分紅來算,只他一年收到的分紅便已經有幾百兩白銀了。
而那中年男子尚不知胤礽對於技術人才的看重,反而通過自己的想象不斷的進行挑唆。
張思一面隨意的迎合著,一面套著中年男子的話。
而通過中年男子不經意間透出來的消息,張思已經可以確定中年男子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乃是受人指使,而這目的……
「張小組長,想一想你為船廠所做出來的貢獻吧!你雖是流民之神,可你的才華卻不容忽視,若是讓他們知道些你的厲害,想來以後也不敢用這身份來壓你!」
張思也見著這中年男子終於說到了重點,不由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他實在是等的有些太累了!
下一刻,張思便做出不經意的模樣,認真的看向那人:
「哦?不知這位兄台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只不過以張小組長的為人,而是要是尋他們些岔子,與他們爭吵,吵得越大越好,讓流民兄弟們都站在張小組長你的身後,到時候他們自然便會發現張小組長你的本事!」
「……不行不行,若是這樣後面太子爺秋後算賬,我們豈能在這裡繼續上工?」
「張小組長是擔心這事兒啊,那您不必擔心!太子爺什麼身份,也不會和咱們普通百姓計較!
而且,咱們上工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賺銀子嗎?只要您這回露了鋒芒,自有賞識您的爺在!到時候就這一月幾兩碎銀又算得了什麼?」
「賞識我的爺,這位爺是誰……」
一男子聽了張思這話,只搖頭晃腦,故作神秘的說道:
「想要知道這位爺的身份?那還得您拿出點實際性的東西,讓他好歹看到您的用處不是?否則,人家又憑什麼要給您好處呢?」
張思聽到了這裡想起自己月薪十兩,福利不等的工作,忍不住想要知道這位爺究竟能給他多少好處。
張思這麼想也這麼問了,那中年男子聽了這話后不由渾身一僵:
「月,月薪十兩呀……」
那這一年下來便是一百二十兩的年薪,這便是一個三品大員也比不上!
中年男子似乎覺得自家主子許出來的好處費有些上不了檯面,
而張思看到這裡心裡差點笑岔了氣,但為了將幕後的大魚釣出來,張思還是做出了一副貪婪的表情:
「不錯,正是月銀十兩,要是有人能拿出比這更高的價格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這些年當了這麼久的流民,我可真是吃夠了沒銀子的罪了!」
「那張小組長你只管放心便是!我們爺就是欣賞那種有氣節之人,以張小組長您的為人品行,只要能讓我們爺注意到,以後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張思聽到這裡頓時眼睛一亮,狠狠的點了點頭:
「好!我會的!」
中年男子聽到這裡,終於滿意的鬆了一口氣。
張思聽到這裡,也終於緩慢的吐出了一口氣,忍著自己去揉臉的動作,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前頭那些流民究竟是怎麼被人哄騙的,就這人這話術隨隨便便一眼就能看穿好嗎?
尤其是他找人來辦事,竟然只帶一張嘴來!
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單純的百姓了。
兩日後,張思與徐壽就零件的研製產生了極大的衝突。
「徐廠長,一切都如您所說的那樣,橡膠墊片的厚度在五毫米,您自個看看若是從肉眼可能看出一星半點的差距?」
「可這絕對不是5毫米,乃是4.5毫米!這差了0.5毫米的厚度,將來就有可能改變一船人的命運!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做的每一件工作都是將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捏在你的指尖,哪有你這樣馬虎處事的!」
「那頭髮絲兒一樣的厚度有你說的這麼重要嗎?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再說,你去看看誰能給你正兒八經做出一分不差的5毫米橡膠墊片來,那我張思就跟你姓!」
「嘿!還挺挺狂呀,我要你跟我姓有什麼用?我可不想要這麼大的兒子!」
「好你個徐廠長,你竟然你竟然敢說這種話,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們這些流民,所以在心裡不知道把這事想了多少遍!還想要讓我們當你的兒子,你好大的臉!」
「呸!就你們這種做事品性一點都不嚴格的人,想當我兒子我還不,要不然我怕是遲早有一天都要被你們給氣死了!」
「你,你,你!兄弟們你們也聽到了,徐廠長在心裡就是這麼想我們的,你們說咱們還能給他繼續幹下去嗎?!」
「不能!」
「不能!」
「……」
伴隨著一陣山呼海嘯一般的應和之聲,原本積壓已久的本地居民以流民之間的矛盾在這一刻被徹底激化,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你們這些流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了,要不是徐廠長心善,你們現在還不一定在哪個街頭像為臭老鼠一樣見不得光呢!」
「就是就是,要不是太子爺把你們接收進來,只怕你們現在早就已經不知道餓死在哪個荒郊野外了,一群白眼狼!」
「白眼狼!」
「看不起人!」
「白眼狼!」
「看不起人!」
人聲嘈雜,像是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一樣。
天氣本就炎熱,人心燥熱浮動,這會兒不知道是誰先揮出了第一拳,於是很快整個船廠的工人們幾乎都打作了一團。
肢體的碰撞聲,呼痛聲,嘶喊聲,怒吼聲,一聲一聲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
整個工廠像是一座沉睡的野獸蘇醒了一樣,渾身上下都被一種暴戾的氣息所籠罩。
不知道過了多久,官府中人姍姍來遲,將所有人這才分開。
姚啟聖這會兒看到徐壽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徐廠長,這一次您竟然和流民發生了這樣的衝突,實在是有愧太子爺對您的期望!」
姚啟聖痛心疾首的說著,他這些日子被當地百姓的投訴信困擾著,也不曾說過這樣的重話,可是面對徐壽的時候,姚啟聖終究是沒有忍住徹底爆發了。
「姚大人,你許是不知,實在是這些流民性情實在過於頑劣且置工程的嚴謹性於不顧!徐某便是為了這以後百姓之生死存亡,也勢必要與他一爭高下!」
「徐廠長這話就有失偏頗了吧,難道不是因為你看不起我們這些流民,所以才非要在雞蛋裡挑骨頭?0.5毫米,那是什麼概念?也不過就是一根頭髮絲的厚度罷了,那值得你那般羞辱於我們?」
徐壽與張思的目光在虛空之中對上,徐壽雖然不知道這出大戲是怎麼會兒,可是他早得了消息,這會兒兩人直接聯手將這場大戲唱了下去。
「高下自然可以爭,而徐廠長之為人本官亦是略有耳聞,他並非是有意羞辱人的性子,爾等何以至於這樣?你們瞧瞧,你們瞧瞧,打在一起很光榮?!」
姚啟聖放眼看去,在場中人幾乎沒有不受到傷害的,這會兒人人身上都掛了彩。
而隨著姚啟聖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而姚啟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大型的鬥毆場面,頓時氣極呵斥道:
「當初,是本官從好友的書信中得知流民因大旱在外流落許久,卻一直不曾有人接收,方動了惻隱之心,於是這才建議太子爺請流民入閩。
可如今一看倒是本官當初做錯了這件事!在此之前,我福建從不曾有過這樣大型互毆事件的發生!爾等且摸著良心問一問,如今工廠內的每日吃穿住行哪一樣不比你們流落在外好?
這人,若是一直都不知足,那不如來把本官的位置給你們坐一坐,讓你們也好好體會一下本官之憂愁可好?」
姚啟聖威嚴的眼神在流民中掃視了一圈,剛才打架的流民聽了這話,都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總督大人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姚啟聖只是看了他們一眼,隨後又繼續說道:
「本官也不怕告訴你們,如今福建的所有工廠皆是太子爺一手操辦起來的,太子爺給予了諸位活下去的機會,也給予諸位獲得更好待遇的權利,本官希望諸位能夠惜福!
至於剛才諸位所說的看不起人之事……本官也不怕如實告訴各位,我閩地之百姓從一開始便在太子爺座下,任太子爺驅使,如今所得之待遇皆是理所應當!爾等若要以身替之也得拿出點上得了檯面的東西!這位……張思,是吧?」
姚啟聖看了一眼張思身前的工作牌:
「你是五日前才入敏的,短短數日便能被稱為小組長,足以見太子爺,對於人才之看中。等以後你們的戶籍落在本地之後,自有享之不盡的好處,何必於現在爭這一時之利呢?」
姚啟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倒是沒有就流民與本地居民的身份說事兒,而是劍走偏鋒,以本地居民最先在工廠上工,乃是工廠的元老為由,將二者的待遇劃分開來,這便是誰也無法挑出一丁點兒的錯誤。
姚啟聖這番話說完后,流民不由陷入沉思,這時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高聲說:
「姚大人說的對,人家當地的百姓打一開始就在工廠上工,比咱們不知道早了多少時日,人家多拿一點也是應該的!再說,咱們也並不比誰差,只要咱們好好努力,還怕將來不能和他們一樣嗎?」
「對,遲早有一天咱們會和他們一樣的!」
……
姚啟聖聽到這裡滿意的看了一眼,這會兒附和之聲此起彼伏的流民隊伍,看到他們終於不在鑽牛角尖,微微頷首:
「哎,早就該這樣嘛!要是諸位早日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會產生這次的衝突不是?還有,咱們當地的百姓也要拿出大方包容的心態去對待咱們未來的同鄉們!
爾等可知道太子爺為何要請流民入閩?這可全都是為了諸位的未來呀!」
姚啟聖說到這裡,直接將所有人的好奇心吊了起來,本地居民中也有人打著膽子問道:
「姚大人,不知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為了我們的未來?」
姚啟聖笑了笑:
「諸位且看這一座座工廠已然拔地而起,可是現在為何能夠容納我閩地所有百姓外還有這麼多的流民?
這全都是因為流民們同樣在幫助我們一起建設家鄉!工廠起來了,諸位還愁衣食住行嗎?
而這家鄉如今既然有流民建設的一份,那未來自有他們的一片落腳之地呀!」
姚啟聖這話一出,全場一片默然,流民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一句「落腳之地」,留下了熱淚。
而本地居民也在這一刻陷入了沉思起來,他們認認真真的回想了一遍,發現確確實實是如姚大人所說的那樣,流民的湧入非但沒有與他們爭奪太多的利益,反而當地的工廠愈發的興盛且欣欣向榮。
姚啟聖肉眼可見地,發現當地居民與流民之間互相碰撞的眼神,在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一樣,隔閡也因此消除殆盡,頓時鬆了一口氣。
果然如同太子爺所說的那樣,當矛盾被激化到最大程度的時候,再由官方入場,以官方的態度平穩民心,收益最大化!
可是,姚啟聖這口氣松的實在是太早了些。
「徐廠長!徐廠長!不好了不好了,方才動亂的時候吳姑娘消失了!」
徐壽對於吳秋晚的重要性,早就已經在場子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聲明過,這會兒聽到下面人的稟報頓時急了:
「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好好的消失呢?而且她不是一向都在自己的實驗室里,實驗室外一直都有人重兵把守,她怎麼會不見呢?!」
「這……方才廠子裡面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吳姑娘在實驗室里也聽到了些許動靜,心裡不放心廠長,所以這才出來瞧一眼。
卻沒有想到……我們一出來便被人敲了悶棍,等再醒來就不見吳姑娘了!」
徐壽聽到這裡心焦無比,他連忙看向了一旁的姚啟聖:
「姚大人!姚大人!草民要報官!這位吳姑娘於船廠之事助益頗大,此事便是太子爺也是清楚的!吳姑娘此番消失,茲事體大,還請您一定要為草民做主!」
徐壽一面說著,一面拾起衣擺,就要跪了下去,姚啟聖連忙將人扶住:
「徐廠長先別急,我們先調查一番,此事可是針對吳姑娘一人!」
徐壽聽到這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和姚啟聖目光對上:
「王家!」
姚啟聖聽到這裡也擰起了眉頭,抬手讓下面的人分出一部分直接去王家附近查看,而分出另一部分人將全船廠上上下下都調查了一遍。
「大人,如今全場上下有吧名女子失蹤,吳姑娘赫然在列,是以此次女子失蹤之因尚不能確定。」
如果說,只是吳秋晚一人失蹤的話,尚且可以說是王家在背後操作。
可是眼下已經直接消失了八名女子,且這八名女子既有本地居民又有流民,是以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決斷。
「徐廠長,而今你也看到了,消失的並不僅僅是吳姑娘胤礽,所以並不能以此為據,證明是王家所為。」
「可是若不是王家所為,吳姑娘又怎麼會好端端的消失呢?前不久吳姑娘還曾與草民說過,她這兩日隱隱有被人跟蹤的感覺……所以之後草民索性讓她在實驗室中閉門不出。」
徐壽本就擅長腦補,這會兒將近日這些事直接串到了一起,他突然反應過來:
「或許,是因為吳姑娘這些日子在實驗室閉門不出的原因,激發了幕後之人的控制欲與凶性,而這一次的衝突,恐怕也離不開那幕後之人的操控!」
徐壽的話讓姚啟聖不由覺得有些荒謬,不過一個小小女子又如何能值得旁人布下這麼大的局面,只為將她帶走呢?
「可是,此番消失的可是八名女子!」
而且這失蹤的八名女子,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很難讓人確定是不是因為吳秋晚倒霉的原因,所以才被人直接帶走了。
徐壽搖了搖頭:
「姚大人,雖然說消失的是八名女子,可未嘗不能確定,這其中七名乃是對方釋放的煙霧彈?」
徐壽這會兒依然篤定是王家所為,可姚啟聖還是有些不認同:
「沒有證據。」
是的,哪怕這件事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但王家在這件事中是沒有一絲一毫所能顯露出來的跡象。
面對這樣沒有證據的推測,對於官府辦案實不可取。
徐壽聽了這話,也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測,雖然他很能確定自己的第六感不會有問題,但證據便成為了橫亘在這中間的一座大山!
徐壽想到這裡,不由煩躁的擼了擼頭髮:
「不行,我去王家看看!」
「徐廠長不可!沒有證據,貿然上門,恐打草驚蛇!」
「誰說沒有證據了?」
胤礽姍姍來遲,徐壽頓時眼睛一亮:
「太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