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龍血葵

深夜，月明星稀。

杜若的窗戶突然被敲響。

他打開窗，還以為是宋根碩想來偷東西，他等太久了，準備打他一頓，結果看到竟是林凡。

林凡風塵僕僕，一身血腥味，手中攥著一株小臂長短的葵花，正是龍血葵。

「還你龍血葵。」他把這株四品靈藥遞過來。

杜若眼神一凝，略一觀察，整株龍血葵葉片青青，有些枯萎之勢，但九粒葵花籽在盤中很鮮艷，像是染過鮮血。

四品靈藥，龍血葵！

「不是在陳家手裡嗎？」杜若問。

他也在惆悵這件事，好端端的招新，突然就被替換了名額，還是榜首，三清宗實在太不講武德了。

老神司大人終究還是走的太早了。

「我拿回來了，你拿著馬上走，南谷不能待了。」林凡提醒。

杜若瞬間明白了。

他去了陳家！

以他與陳家公子刻骨銘心的仇恨，必然把他殺了，那邊很快就會查下來，南谷不保！

他不再遲疑，伸手扣了三四粒葵籽，數量對他來說不重要，隨後道：「其餘的你留著，馬上走吧。」

林凡堅持把龍血葵推過來，「說好了整株，我不喜歡欠人。」

「你頂得住陳家追殺嗎？」

林凡沉默片刻，把剩下大半收了回去，沉吟道：「你準備去哪裡？」

「清水縣。」杜若道。

他本來就是打算去的，老神司說的對，他呆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可有落腳之處？」

「這個不難。」

「我在清水縣有個朋友，也是混幫派的，他是築基修士，手下管著一幫人，與我有過命交情。

我今番離去，再回來怕要許久以後，你可先去找他，後續再找落腳之地。」

林凡交給杜若一把小匕首作為信物，講了一個會面位置，並說路過清水縣會先去碰頭。

杜若明白，這是在以人情作補，便沒拒絕。

他只是嘆息，「林師兄，你這樣就徹底與三清宗無緣了。」

如此一尊天驕，他是親眼看著崛起，卻連宗門的門檻都跨不過去，何其荒唐。

如果這個世界還信奉實力，信奉力量，那這個世界已經病了，病的很嚴重。

林凡沉默片刻，凝望星空。

「或許，我命不該入宗門。」

……

事罷，林凡提著剩下半株龍血葵，回去收拾東西。

不料趙庭樹就在門口蹲他。

「林師兄，你做什麼去了？」趙庭樹看到林凡手中的龍血葵，大吃一驚。

「馬上走，你們全部都走。」林凡沉吟片刻，面帶愧色，「我得罪了陳家，他們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查下來，今日衝動，卻是連累了你們...」

「師兄弟一場，何必這般見外。」

趙庭樹聽罷，心情驚撼與複雜，林師兄確實是衝動了，得罪家族，他在清水縣都混不下去。

但千辛萬苦才奪得進入三清宗的機會，卻如兒戲一般被替換，換作誰能不衝動？

一番嘈雜，驚動了很多人，岳林，還有其他修士紛紛從悟道狀態醒來，向外探望，見林凡要走，都很吃驚。

還有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尋熱鬧，便出來瞧瞧。

大半個南谷都醒了。

林凡見狀，自覺沒必要再瞞著了，他對南谷眾人拱手一拜，單膝跪地，道：

「諸位弟兄，

聽我一言！

我林凡苦等八年，砥礪修行，心懷夢想，卻換作一場空歡喜。

如今憤懣不平，一時衝動，斬了清水縣的宿敵，搶回屬於我的東西。

奈何如此，又要連累諸多道友，與我親近者，恐受株連。

如今時間尚早，諸位還請儘早離開，我林凡欠大家一個人情，若有機會，必當為報！」

他親口講述刺殺陳錦，奪取龍血葵一事，避免杜師弟被殃及。

消息傳開，南谷嘩然一片。

叫好聲，惋惜聲，罵聲都有，林凡沉默聽著，簡單收拾行李。

這是他的因果，在出手之前就已想清楚，他會擔著。

「林師兄！」

趙庭樹無比傷感，他知道早晚要與林凡別離，卻沒想到會是如此壯烈的方式，抽了抽鼻子，問道：「你要去哪裡？」

「雲遊四方，做散修。」林凡目光平靜。

「散修，有活路嗎？」

「沒有，那就殺出來。」

可我殺不出來啊...趙庭樹道：「我準備去清水縣混幫派...師兄你不必自責，從你落榜的時候起，我就知道這輩子沒有希望去三清宗了。

什麼招新，就他媽是個笑話！一群瞎了眼的老東西。」

林凡卻是嚴肅告誡，「去了清水縣，切不可如我一樣，冒犯家族，要學會忍辱負重，一步步融入他們的圈子，這是正途。

只有那些家族掌握著修道資源，一時的隱忍是避免不了的，我不喜人情世故，方才有此災劫，你比我討喜，會有好前途的。」

趙庭樹傷感，你這麼善於自省，為何還會犯這種錯誤？

林凡沉吟片刻，想與杜師弟交代，但又打消想法。

因為他隱有預感，杜師弟命運與庭樹不同，他更可能是前者，那些被討好的人。

南谷束縛了他的發揮，只有真正經歷過資源卡脖子之痛苦的人，才知道一位神司意味著什麼。

人與人的宿命，是不可一概而論的。

杜師弟決定去清水縣，下次庭樹再與他見面，可能就叫不出那聲小兄弟了。

林凡走了。

沒人知道去往何方。

他臨別之前，走到南谷外，對這個生活了多年的村子深深一鞠躬，至此而別。

而南谷的騷亂卻無法停下。

「怎麼辦？」

「陳家可是咱南谷現在的主子，肯定要清理的，我準備走了，不然天一亮一個都跑不了。」

討論聲充滿了焦慮，也有喝罵，覺得林凡招惹事端，給他們帶來無妄之災。

林凡是村長，實力最強者，走之前他們是不敢怎麼吭聲的，但總要發泄，畢竟觸人利益，如殺人父母。

杜若開始收拾東西。

他已經計劃好了，在最後一次暗訪王石的家庭時候，就想好的。

他要去清水縣混生活。

那裡有靈藥，有他需要的東西，而且那邊魚龍混雜，交易火神蓮這種東西，再不需要躲躲藏藏，可以放開手來做。

畢竟自己是神司，他有把握混出一片天，不會像王石那樣混到最後金盆洗手。

至於行李。

沒什麼收拾的，他只帶了乾坤袋，還有一把劍，防身用。

剩下亂七八糟的靈粟之類的財物，乾脆沒有動。

便宜偷哥也罷，留給下一個租客也好，他不在意，錢對他來說並不值錢。

剛收拾完，輕裝待發，他注意到鄰居那邊有動靜，床簾拉開，是張瀟。

「你也準備走？」杜若看向她。

「嗯，你去哪裡？」張瀟問。

「清水縣。」

「挺好，我準備回家。」張瀟道。

「不等招新了？」

張瀟苦笑，「林凡這事，誰還看不出來，三清宗根本就看不上咱們這幫窮修士，我資質跟林師兄差得遠去了，他都能被落榜，被替代，我又能混到哪裡去？」

杜若點頭，林凡意外落榜對這些修士打擊太大了，現在不止張瀟，大部分人都被掐滅希望，他們除了聚眾喝罵三清宗，就只能想辦法尋找新出路。

只有像偷哥這樣的人，才一點不在乎，不過他最近也不敢偷東西了，白天一直鑽在房間里，偷偷看外邊。

他說，最近不能惹事，因為這些修士戾氣一腔無法發泄，得避開這個風頭。

杜若道：「為何不去清水縣？」

「我怕死，那地方我混不了。」

「可以混幫派。」

杜若沉思片刻，他甚至想把趙庭樹也拉上，幫派里關係混雜，有些熟人，可以多幾分安全，這是通往修行者圈子的唯一路徑。

而且，他們實力都更高一些，同行有利無弊。

張瀟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你別勸我，我不會去的，我爹會把我腿打斷。

不瞞你說我有個堂兄就是去那邊混，結果死無全屍，我一個女流之輩，回去還能啃糠餅發育，到那裡會挨欺負，女修混幫派是更危險的。」

杜若盯著看了看，「我覺得你危險不大。」

「……」

張瀟把包裹往桌子上一錘，怒瞪一眼，粗鄙之言卻講不出來，現在沒有心情。

「好好努力，來日有緣再見。」她笑道。

杜若沉吟片刻，終是講出那句話：

「三清宗一直在找的神司，就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