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 情人糾紛

經過了一整天的情緒大起大落，關恩瞳帶著滿身的精疲力竭回到了宿舍里。她放滿一浴缸的熱水，然後把全身都浸泡下去，只留腦袋在外面，好好放空自己的思緒。

「你看，你果然是胡思亂想吧！以後再不接電話一個人瞎亂跑，我可生氣了！」薛嘉儀斥責的聲音迴響在耳邊。從碧江大學回來以後，恩瞳主動聯繫了嘉儀和家修，向他們解釋了一切並為自己的任性道了歉。好脾氣的家修自然毫不介意，還主動上來安慰；心直口快的嘉儀立刻狠狠把自己臭罵了一頓，連帶無辜的家修也一起被訓了一頓。

但聽著好友的責備，恩瞳心裡卻沒有一絲不快，反倒感覺十分欣慰。從嘉儀的訓斥中，她能聽出滿滿的關心和熱情，還有笨嘴笨舌的家修一副又無辜又狼狽的樣子，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偷笑了起來。

泡完澡，換上睡衣，關恩瞳盤腿坐在床上，喜悅的心情還沒褪去。她抱起手機又傻笑起來。今天她終於答應了凌宇學長的追求，學長將她送回校園時又親吻了她，這一次不再是突然襲擊，而是溫柔的、正面的，她主動回應了的接吻。分別時，學長還告訴她睡前會來信息和她道晚安，她滿心歡喜地守著手機等待著。

無聊的時候，點開手機瀏覽器，隨便看了看娛樂新聞，又看了會時事新聞。突然，關恩瞳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她切換到搜索引擎，在搜索欄里輸入了：「碧江大學」四個字。

猶豫了一下，她又點了空格，繼續輸入：「死亡」，然後點擊「搜索」。

一秒鐘不到，網頁上跳出滿屏幕的搜索結果。儘是些地方小報新聞，記載著諸如：某省市高中尖子學生平時有能力考取碧江大學，結果因為高考失常落榜而自尋短見；一位碧江大學的在校學生年紀輕輕就罹患絕症，決定休學去走遍世界，過完人生最後的時光，獲得廣大網友點贊；碧江大學生命科學實驗室研究出最新的抗烈性呼吸性傳染病的疫苗，有助於挽救數以百計的病患；碧江大學某教授因為突發性心肌梗塞辭世，衛生部門對醫學院救助情況進行調查……等等。

關恩瞳似乎不是很滿意。她想了又想，終於又在搜索欄中補充輸入：「洋館」。

這下跳出來的網頁不多了，但都與碧江大學無關，只是一些很瑣碎的能把「洋館」和「死亡」的雜七雜八的鏈接。看起來毫無頭緒。

關恩瞳搖了搖頭，仰面躺下，手機也掉落在床上。學長的簡訊還沒有發過來，她覺得百無聊賴。

「碧江大學」、「黑魔法」、「死亡」，她又再次往搜羅欄中輸入新的關鍵詞，這一次出來的還是雜七雜八，毫無關聯的鏈接。有的是關於巫術的奇聞異事的介紹，有的是關於離奇死亡事件的描述，更有甚者，竟然連魔幻類網路遊戲的推薦頁面也顯示出來了，讓恩瞳頗有些撓頭。

她準備關掉瀏覽器，不再重複這種無用功了，正準備點擊的時候，手機發來了一陣急促的震動。

「學長來簡訊了！」恩瞳立馬來了精神，第一時間把手機切換到聊天工具的界面。

「寶貝，在幹什麼呢？」魏凌宇發來的留言後面帶著一個笑臉。

恩瞳甜甜的笑著，想了半晌，鍵入：「你猜……」後面依樣配上聊天表情。

這種你儂我儂的肉麻交流持續了有半個多小時，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恩瞳有些倦了，兩人才道了晚安。關掉聊天工具界面，恩瞳打算上好鬧鈴準備睡覺時，

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退出瀏覽器界面，手機屏幕又自動切換回了原先的搜索頁面。

「忘記退了嗎？」她隨手劃撥了兩下，忽然視線被其中一行搜索結果吸引住了。那是論壇留言板里討論校園奇異事件的貼子，內容關鍵詞里赫然出現了「碧江」兩個字樣。恩瞳心中一動，振作了精神，馬上端坐起來鄭重地點開頁面鏈接。

手機屏幕切換到了青湖大學校內論壇「校際漫談」留言板，其中一個點擊率破萬的貼子：「每一個學校都有的『校園七大奇異事件』！你還有補充嗎？！」貼子的開頭是樓主羅列了世界各國各大名校里發生過的數起不可思議事件，內容無非都是些夜半的音樂教室傳出鋼琴曲、無人的廁所總有哭泣的聲音、學生上吊過的柳樹樹榦上出現類似於鬼臉的紋路……諸如此類，與一些爛俗的恐怖故事大同小異。只不過吸引了大量網友進行跟帖，大家各自把自己經歷過、聽說過的各種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事件都羅列出來了。

其中最引關恩瞳注意的，是一個回帖提到：「七十多年前，薊京大學（現在的碧江大學）曾經發生過一起離奇命案，幾名學生沉迷於邪教，他們誘拐了一名女學生，在校內一處廢棄的校舍進行邪教儀式，並將女生殘忍地活活肢解分屍。後來警察搗毀了他們的窩點，發現了被肢解女生的殘骸，但這三名學生卻不知所蹤。這起案件當年鬧得很大，一時沸沸揚揚，後來因為一直找不到三名學生的下落，又加上內戰爆發，就這樣不了了之了。據說，那棟發生了命案的舊校舍現在還在碧江大學校園裡。」

恩瞳頓時毛骨悚然，又把這帖子仔細看了兩遍，越看越覺得後背發涼。她嚇得丟開了手機，不敢關燈，只把被子裹住全身，縮在床的一角落裡瑟瑟發抖。抖著抖著，倦意又一點一點襲來，慢慢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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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早上好啊！」魏凌宇元氣滿滿的臉出現在眼前。無論何時，他總是精力十足，充滿陽光。

「別那樣叫我了，好難為情。」關恩瞳左右回顧張望四周，私下被這樣稱呼她還能接受，但被學長如此大聲地在公開場所里喊出來，讓她尷尬得有些無地自容。

一大清早，魏凌宇就來到女生宿舍樓前來接她了。昨晚在簡訊里，他鄭重申明了自己要好好盡到做男朋友的義務，從今天和恩瞳正式交往開始，他一定會早晚接送恩瞳出入，陪伴恩瞳學習、逛街，一起吃飯、看電影，與恩瞳分享喜悅、分擔煩惱，哄她開心，為她慶祝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給她驚喜，為她做好一切她想得到或想不到的事情。而他也確實馬上就開始著手貫徹了。

在連續晴朗了多日，初夏的氣溫越來越趨炎熱的關頭，降雨雲系開始籠罩了濱海學都的上空。清早的天空就顯得無精打采，黑暗的夜幕不能很乾脆利落地驅走，朝陽的光線變成了很黯淡的薄光，只能給大地投來陰陰的照明。而到了早晨時，天空索性開始逆時而動，天色倒變得昏沉沉的，密實的積雲向地面毫不客氣地壓迫過來。濱海綜合大學校園裡，往來行人和騎著自行車的學生都感覺到空氣里瀰漫的一股濕熱，紛紛加快了行進的速度，樹木在風中搖曳，這是大雨即將到來的信號。

兩人一路小跑著，從女生宿舍樓前出發，跑過開闊的學生公寓廣場，穿過樹蔭夾道的棧道小徑，繞過學園標誌性的中央大噴泉，來到了大禮堂。今天在這裡將上演一場別開生面的校園音樂會，包括輕音樂、搖滾樂、交響樂和流行金曲的演奏，一切均由濱海大的學生們來完成。許多業界音樂人、職業製作人和業餘歌手都被邀請前來參觀，當然還少不了大量愛好音樂的在校師生，大量的人群不斷湧入大禮堂，大家的熱情一點也不受到天氣的影響。室內開了冷氣，已經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魏凌宇通過自己的人脈，提前搞到了兩張最佳位置的門票，拉著關恩瞳就進來了。

「好棒啊！」關恩瞳看著眼前被裝飾一新，華麗典雅又充滿時代感的禮堂演奏大廳，上下無數的燈光投射來炫目的光輝，舞台上早已滿滿搭起了演奏台，管風琴、架子鼓、編鐘、古箏、豎琴，各種看起來彼此風格迥異的大型樂器擺放齊整。還有一排排環形排布的空摺疊椅，不久之後將由自帶樂器上台的管弦樂團坐滿，他們就會貢獻出怎樣的演奏呢？顯然令人期待。台下的觀眾席陸陸續續有人入座，從入口處望去，席間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了。

關恩瞳帶著興奮與期待的心情，跟隨著魏凌宇在觀眾席中央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觀眾們入場完畢，司儀開始登台宣告本次音樂會正式開幕。接著，觀眾席上的燈光全都熄滅，整個大廳陷入陰影，只剩下舞台上燈光璀璨。樂團的演奏者們從兩側幕布后紛紛登場，他們身穿統一的黑衫，上面綉著濱海大音樂祭的ＬＯＧＯ，齊齊向觀眾鞠躬致意。管弦樂演奏者們自帶小提琴、中提琴、長笛、單簧管、雙簧管、圓號、長號等樂器，在台上入坐后，將樂器舉起就位；而風琴手和鼓手們則赤手坐到事先擺好的固定樂器前；最後在司儀的介紹下，樂團指揮才姍姍登台，迎接他的是觀眾們致意的掌聲。

第一首曲子是由時下最當紅的新人女歌手菡晴所演唱的流行歌曲《流蘇》，原本是一支曲調悠揚、溫婉頗具古典曲風的歌曲，但樂團將其改版成交響樂來演奏。在一陣激昂的前奏后，滿場漸漸回蕩起猶如萬馬奔騰、驚濤駭浪的宏大氣勢，聽眾們原本還沉浸在清晨平靜和緩的情緒里，突然就被這振奮的樂聲帶入到意氣風發、熱血沸騰的環境里了。觀眾席上，無數的閃光燈和手機立刻活躍起來，「啪啪啪」交替發出急促的閃光。

「了不起，竟然能做這樣的改編。」「好燃啊！」「曲子完全變掉了嘛！」「好聽！他們出ＣＤ我肯定買！」觀眾們低聲交口稱讚。

「雖然是改編，但好像形成了自己的主題。」「演繹的還算到位，儘管幾個地方還有些生澀。」「如果能讓菡晴來唱一下這個改版的曲子，那可有趣了。」專業的音樂人打趣地咬耳朵道。

一曲終了，滿場掌聲雷動。

第二曲緊接著開始，是經典交響樂曲《藍色狂想曲》。樂團別出心裁地動用了古箏參與演奏，並且修改了曲譜，使古箏的琴聲顯得較為突出。音樂甫一開始，滿場觀眾就發出了一片低沉的輕嘆，為這樣大膽而創新的做法感到驚訝。不過樂團很快用出色的演奏技藝把觀眾們安撫住了，即使是挑剔的職業音樂人們，也暫時靜下來細心聆聽。

第二曲終的時候，場上的掌聲高漲更勝過了之前，觀眾席中甚至傳出了歡呼聲。這時司儀走上台來，宣告暫時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后演奏會繼續。樂團成員們在觀眾的掌聲歡送中退場，隨後席上熱絡起來，聽眾們大聲讚揚著演奏的高水準，對接下來的演出充滿期待。一時大廳內又恢復了人聲鼎沸，照明燈也紛紛亮起來，把大廳照耀得燈火輝煌。

魏凌宇拉起還陶醉在方才的演奏中的關恩瞳。女孩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被男友牽著手，一路穿過坐滿聽眾的觀眾席，向舞台後台的通道跑去。

「我們要去哪裡……？」關恩瞳的疑問還沒有完全說出口，魏凌宇已經掀開了室內的一塊帷幕，樂團在後台的休息室馬上便映入眼帘。成群正裝打扮，正在愉快的調整著樂器的演奏者們見到有來人進入，紛紛站起來，將目光齊刷刷向來人投去。

「喂！大家好！」魏凌宇毫不見外地大聲向他們打招呼。

樂團指揮首先迎上前來，滿面笑容地和魏凌宇用力握了握手：「凌宇！剛才的演奏怎麼樣？！」

「棒極了！我說不出來哪裡棒，但就是覺得棒極了！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有ｆｅｅｌ的演奏！」凌宇揮了揮拳頭，顯得意猶未盡，「你給我們的票位置也相當好！一定是最佳的位置了！」

「那當然，你說帶女朋友過來，我當然要留給你最好的位置！那些音樂人都沒有這麼好的位置！」

關恩瞳才明白原來凌宇與今日演奏的樂團指揮是舊識，演奏會的票也是對方贈送的，連忙上前向對方致謝。

樂團指揮是個和魏凌宇一樣，身材高挑、俊朗飄逸的美男子，微笑間流露出迷人的氣息。魏凌宇向關恩瞳介紹，這是音樂學院最優秀的學生及指揮手郭松賢，曾經多次贏取過國內外音樂比賽的大獎，畢業后馬上就要去海外留學，同時也是音樂學院出名的萬人迷，不知迷倒多少校內校外的學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郭松賢狠狠打了他腹部一下，「在女士面前，不要做這種多餘的介紹啦！」

恩瞳也忍不住輕笑起來。

隨後，郭松賢熱情地帶著他們和樂團成員們相見，並一一介紹樂團的成員和本次演奏的意圖和心得，說明他們如何通過新式的演奏形式來推廣交響樂，使更多未曾接觸過的新聽眾們能喜歡上這樣的音樂。這些話本來都是些音樂從業人士才會理解的，但郭松賢的言辭流利清晰，淺顯又不失幽默地解釋給恩瞳聽，使得恩瞳這個外行人也被帶入到他們熱情的音樂世界里，完全理解了他的想法。

「差不多該要上場了！」司儀跑進來露了個面。

「這次就先到這裡，有機會下次再和你們交流。」郭松賢向兩人眨了眨眼睛，「盡請期待我們下面更精彩的演出！」

「祝你成功！」魏凌宇和他道了別，帶著關恩瞳又穿過帷幕沿原路返回去。

兩人開心地笑著，正在後台通道中行走，忽然迎面走來一人，絲毫沒有讓路的意圖，就直直擋在了兩人的面前。通道內的光線較暗淡，關恩瞳定睛仔細一看，發現來人竟是前些日子在游泳池中見過的女子，就是自稱是凌宇女友的那個女學生。凌宇學長說過，那女生的名字叫做李雯緋。這一次狹路相逢，三人面面相覷，再也避無可避。

「對不起，請讓一讓。」魏凌宇用平直，沒有起伏的語調說道。

「凌宇，你為什麼一直避開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多天了。」李雯緋好似沒有看見關恩瞳一樣，直看著凌宇。她徑直走上前，雙手抓住凌宇的胳膊，說話的聲音已經微微有些沙啞。

恩瞳聽說過，李雯緋原本也是校內有名的美人，有著數不盡的追求者。但現在即使是在陰影中看，她的樣子也顯得很憔悴，眼眶略略發黑，也許比自己之前受惡夢纏身時還要憔悴。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請放開我。」凌宇說著，就去扳開她拉自己的手指。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李雯緋語氣中充滿焦慮和不安，死死拽住凌宇的胳膊不願放開。

「住手！！」凌宇大吼一聲，用力甩開她的糾纏。李雯緋失去重心，被甩出去摔在地上。關恩瞳見了幾乎嚇呆了，連忙上前想要去扶她。對方毫不領情，狠狠打開了恩瞳的手。

「不是我想的那樣是哪樣？你想說，一切都是我的誤會。你沒有去和別的男人開房睡覺嗎？」凌宇有些氣急了，用力挽了挽自己額角的頭髮，原地踱著步，「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還不止跟一個男人，還不止出去開房一次！我曾經那麼愛你，你卻這樣作踐我，又作踐你自己！！」

李雯緋啞然失語，無法應對，垂下頭捂著臉痛苦地抽泣起來。

關恩瞳愣住了，從李雯緋的反應來看，凌宇學長所說的話確鑿無疑，但當她看著李雯緋落在陰影中瑟瑟發抖的身影時，卻覺得她是那麼樣的孤立，那麼樣的無助。讓她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魏凌宇壓住了火氣，不再搭理李雯緋，只是上來挽住了關恩瞳，牽著她快步跑離了這段通道，經過觀眾席時也絲毫不停頓，又徑直跑出了大禮堂。關恩瞳悵然地跟著他，不敢說話也不敢提問，一路跟著他跑著。只留下失魂落魄的李雯緋一個人，伴著漸漸響起的交響樂聲，獨自一人呆坐在通道的陰影中靜靜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