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七點,大傢伙們暴風似的收拾好了殘局,電影準時開始。關上燈,孩子們聚精會神看向多媒體屏幕,他們的胃裡面裝滿了肯德基,心裡頭也還在回味肯德基。
大學生們坐在最後一排。
曉峰很累了,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其他人怕影響到他將凳子搬遠,儘可能小聲的說話。
馨月添油加醋的把曉峰通過機智化險為夷,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的故事講給了其他人聽,大家都在心裡感到佩服。
「子斌,你之前和我講的時候,我老覺得他是個拖油瓶。」馨月不滿的和子斌說,「但現在看看人家不蠻厲害的嘛,故意貶低自己兄弟是不是?」
子斌笑了笑,說:
「沒有,只能說他成長的比較快。在與老姐重逢之前,他還基本上就是條混吃等死的鹹魚。」
曉峰心說老子可聽見了,老子是在閉目養神又不是睡著了,你們說話注意點啊。
不過子斌說得沒什麼錯就是了,事實上就是現在,曉峰也仍認為自己只是條混吃等死的鹹魚。下午的事如果彩黎來處理,絕對會比他做的乾淨利落的多。
「話說彩黎,」馨月又說,「你是喜歡邱曉峰的吧?」
除開彩黎外的眾人,包括偷聽的曉峰都心中一驚。
「我是喜歡他。」彩黎回答的很爽快。
馨月很疑惑,問:
「那你不和他交往?」
「哎,非得那樣嗎?我覺得現在很好了。」
曉峰放下心來,彩黎依舊是自己熟悉的彩黎,自己不去多考慮那些事情是正確的。
馨月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想拆開彩黎的腦子看看裡面關於戀愛的部分究竟是什麼構造。她試探性的繼續問:
「經過下午,我發現我也蠻喜歡他的,那既然你們沒交往我就去追求人家咯?」
曉峰知道這是她在開玩笑,心裡毫無波瀾。
彩黎微笑著點點頭,回答說:
「當然沒問題啊。但那樣子斌該怎麼辦?」
「對呀,」子斌茫然的用手指指自己,「你去追曉峰,我去追誰?」
馨月笑了,說:
「你可以去追你姐。」
彩黎和子斌轉頭看向彼此,笑著又別開了腦袋。
「也可以追曉峰他姐。」
曉峰心想這倒是不錯,解決一下我姐大齡別說未婚,連個男朋友都沒談過的問題。
感情問題翻篇了,四人開始東扯西扯,從生活扯到學業,從過去扯到未來。扯到後面實在沒得扯了,只好一起看回多媒體屏幕上的《中國合伙人》。
突然,馨月想起了什麼,低聲詢問:「我記得後面馬上有一段少兒不宜,沒事吧?」
彩黎笑笑,回答她說沒事,曉峰給剪掉了。
我沒剪掉!
曉峰猛地睜開驚恐的雙眼,他那天和彩黎分別後就直接上床睡覺了,第二天醒來之後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個乾乾淨淨。看向熒幕,他知道沒時間了,趕忙離開座位三步作兩步蹲著來到多媒體講台後面,拿起滑鼠憑印象往後跳。
結果,他沒跳過少兒不宜,反而是跳到了少兒不宜的正中間。霎時,男女主抱在一起激情的畫面出現在了螢幕中間。
「哇——」早熟的孩子們發出驚嘆聲。
曉峰自知釀下大錯,趕緊又往後跳了一段,這回是徹徹底底把不幹凈的部分全部跳過去了。
「切——」
曉峰又蹲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發現四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自己,他尷尬的摸摸腦袋,說:
「我醒了。」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段時間后,投影機突然滅了。曉峰剛開始還以為是電腦熄屏了,但過去怎麼動滑鼠都沒有反應,往下看才發現電源都已經暗了,打開開關電燈也不亮。往外看,樓道也漆黑一片。
「估計是停電了。」有男孩子這樣說。
「不會有鬼吧。」又有男孩子開玩笑似的這樣說。
那肯定不會。這樣想著曉峰看向門口,直接被嚇飛了三尺遠——一張慘白慘白的臉面無表情的懸浮在半空中,前面還懸浮著一團鬼火,冒出晃眼的白光。
不光是曉峰被嚇到了,班級里的同學包括後座幾位成年人都被嚇到了,紛紛尖叫起來,白天那位愛哭的雙馬尾更是直接抽泣了起來。
然後鬼說話了:
「我說,看見我沒必要跟看見鬼一樣吧,這是某種整蠱嗎?」
這時大家才看清了,原來門口的不是女鬼,是曉峰那酷愛一身黑的表姐鄢雲玲,於是都松下一口氣。
「我是來通知大家的,」雲玲繼續說,「剛才配電室出故障跳閘了,問題不大已經聯繫上電工去看了,大家稍安勿躁,過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恢復了。」
話罷她沒有轉身離去,而是很自然的抽了把椅子坐到了曉峰和另外四人中間的空當處。這空當是之前為了避免吵醒曉峰而留下的,現在直接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見縫插針了。
程咬金淺淺的笑著說:
「正好這下子功課沒法做了,我來這邊摸會兒魚。」
孩子們之前一直能看見雲玲,但從來沒和她主動說上話,她這次主動進來一下子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反正烏漆嘛黑的也沒人看得清是誰在說話,有膽大的張開了嘴問:
「女鬼姐姐和老師們是啥關係呀?」
雲玲淡然回答:
「我是你們喜愛的邱曉峰哥哥的表姐兼飼主,除此以外就沒什麼了。」
聽見「除此以外就沒什麼了」這句話彩黎有點傷心。
聽見「飼主」這兩個字曉峰有點傷心。
聽見「喜愛的邱曉峰哥哥」這個偏正短語周健有點傷心。
雲玲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一句話就能讓三個人傷心。只剩下馨月依舊快樂。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突然,又有膽大的開口了:
「女鬼姐姐給我們講個鬼故事吧!」
其餘的孩子也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現在氛圍這麼合適。況且女鬼親自講的鬼故事肯定恐怖。
雲玲嘆了口氣,開始在腦子裡搜索相應的素材,半晌開口開始敘述:
「我大一上的時候因為2400米跑不及格大一下要重修體育課。」
曉峰心想這開頭已經足夠恐怖了。
「於是大一下,周三我的室友們沒有早課可以爽快休息的時候,我被迫要在九點半之前起床,去和剛入學的新生們一起上體育課,在冷風中跑2400米。
為了重修及格,我除去在課上練習,每隔一天都會在晚上去操場跑步。有時白天明明心情不錯,卻會因為想起來晚上要去跑步而倏然皺緊眉頭。
就這樣度過了痛苦的將近一個學期,測試的時候終於到了。老師把學生分成兩組,一組人跑的時候另一組的人要負責在自己對應的人衝線時提醒老師按秒錶記下成績。這是因為那時候體測的小背心恰好被借走了,老師認不清操場跑步的哪些人是自己的學生所以出此下策。
我是第二輪跑的,和另一組的女生互相認清后在她跑的時候幫她記下了成績。
然後輪到我跑了,一個學期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的名次十分靠前,雖談不上優秀,但我有信心能及格。
然而,當我滿懷希望去問那個女生我的成績時,她卻很驚恐的說沒看見我衝線。」
同學們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可能呢?我難道跑步的時候從世界上消失了嗎?我惡狠狠的質問她為何沒看見,她終於對我吐露了實情。」
大伙兒都豎起耳朵,雲玲用悲傷的語調講:
「原來,我為了減重提高成績,跑步前把外套脫掉。因為我馬甲沒了,所以她沒認出來衝線的那個人是我。我因此失去了這次測試的成績。這就是我的鬼故事。」
大學生們心想這的確是個恐怖的故事,但是不是鬼故事就要另當別論了。曉峰低聲問:「那後來你過了嗎?」
雲玲點點頭,說:「後來老師單獨又給我測了一次,過了。」
孩子們對這個故事非常不滿意,再加上雲玲的語氣又平淡句子又長,他們不是很能理解。
「哎,別講鬼故事了吧,」馨月提議,「我們要充滿正氣!我們來唱歌吧,把鬼都嚇跑。」
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曉峰初中時遇上停電整棟樓都在唱歌,場面十分壯觀。
唱什麼呢?要和小傢伙們一起唱,就得唱大家耳熟能詳都會唱的。
子斌建議,要不唱國歌?這個必然所有人都會唱。
聽見這個建議孩子們的頭都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說國歌每周一升旗都要唱,都唱煩了。
有男生舉起手,說不如唱汪峰的《怒放的生命》。
這個好!子斌自告奮勇,說他以前練過這歌兒,他來領唱。結果他張口之後沒有一個人跟,只有唱到「我想要怒放的生命」這句時全班突然大聲跟著唱了起來,這句過後又沒人吱聲了。
子斌傻眼了,合著大伙兒只會一句啊?
唱完了,教室里響起熱烈的掌聲,雖然幾乎是子斌一人的獨唱,但他不虧是練過的,氣息和音準都在線。
他唱這麼好,周健不樂意了,心想我可不比他差。
「我來唱一首後街男孩的《Aslongasyouloveme》,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
孩子們眼睛閃閃發光,這是首英文歌,聽名字就洋氣的不行。
周健於是打開手機伴奏開始深情演唱,他的音準和氣息也沒啥大毛病,唯一一個問題是發音太不標準了。他對於英語的讀法明顯有自己獨特的理解,不把地道BJ味兒融入進去就不行。
「Blind」,他給讀成「布萊德」。
「」,他給讀成「格浪嘶」。
他唱到「Done」時,發出一聲巨大的「蛋」。
大學生們基本都被震撼了,好在小學生們不大計較這些,歌唱的熱情他們就給鼓掌。
「唱得好——」
周健得意的笑了。小學生們開始起鬨,說其他男生都唱了,曉峰哥哥也來一個。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不會答應,但這時候氣氛到了,又被那麼多孩子看著,曉峰想了想,心說唱就唱吧。
「那我獻醜,給大伙兒唱一首《追夢赤子心》吧。」
《追夢赤子心》可不好唱,曉峰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大難題,樂隊主唱那種深情,在跑調和不跑調邊緣反覆橫跳的技法相當不好模仿。
曉峰閉起眼睛,使勁琢磨歌中的情感,五官扭成一團,努力從肺腑當中發出聲音來。
然後唱到一半的時候,電來了,電燈一下子亮了,他猙獰的面容暴露在大家的面前。睜開眼,面前的世界朦朧一片,他知道自己被眼淚糊住了眼。
「曉峰哥哥把電給唱出來了!」小胖子驚喜的大叫,其他人也跟著發出歡呼。電來了,他們可以把電影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