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
半月後，都江堰。
這道坐落在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上，是由渠首樞紐（魚嘴、飛沙堰、寶瓶口）多個部分組成的，延續千年的水利工程，今日便全貌呈現在寧休和曲非煙二人眼前。
這道水利工程利國利民，巧妙利用地利，使洶湧的洪水變為灌溉廣袤良田的善水。
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是如此。
百姓饗其利，旱則引水灌溉，雨則杜塞水門，由是，蜀，沃野千里，天下謂之天府也。
有了都江堰，才有了蜀中天府之國的美譽。
此時冬季，水枯，測量水位的銅人露出大半，寧休和曲非煙二人靜靜欣賞這千年不朽的偉大工程。
見過大江轟鳴如雷，穿山陷淵的豪氣后，這都江堰之水猶如正在繡花的小姑娘，都秀氣可愛了些。
寧休道：「這都江堰乃先民的智慧結晶，變水患為水利，不知多產出了多少糧食，又多養活多少百姓，李冰父子以及那些修築堰的百姓千古。」
「寧哥真是奇怪，別人誇什麼建築都歸功一人，你是連百姓一塊都讚揚了。」
眼前碧色波濤，寧休回話：「君舟民水，若是沒有百姓的辛苦，哪裡能成就這番水利？」
聞言，曲非煙似懂非懂的點頭。
「好一個君舟民水，沒想到趙少俠也是個心繫百姓之人。」
一道蒼老悠遠的聲音傳來，寧休二人尋聲看去，一個樣貌奇古，如同畫中的山林隱逸，身穿道袍，身後跟著一個唇紅齒白的小道童，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袱。
寧休抱拳問道：「敢問長尊號？」
心下疑惑，自己和這道人素未相識，怎的他一眼便知自己姓氏。
那老道作揖回道：「老道修行青城山，尊號不敢……二位居士稱一聲天鶴即可。」
聞言，曲非煙微微皺眉，原來這老道是青城派道人，因為余滄海所做之事實在天怒人怨，她連著整個青城派都一竿子打死了，此刻見著老道哪裡會有好臉色。
「見過天鶴道長……不知松木道人是道長何人？」
寧休伸手不打笑臉人，稍稍放寬語氣問道。
天鶴道長回話：「松木是老道後輩，少俠與松木，和本門那不爭氣的掌門之事我早已知曉，今日老道漫步見著趙少俠，故來一見。少俠若是不棄，可來我青城山一敘，以釋前嫌。」
寧休看了曲非煙一眼，又念自己傷勢未痊癒，恐有暗算，不準備去，但若是薄了眼前這位在青城派位高權重的老道的面子，也不妥當。
正在寧休遲疑這時，天鶴道長又道：「我觀趙少俠氣色有虧，不如來觀中，老道也有些丹藥可助少俠療傷。」
眼前老道功力遠比往昔的松木道人深厚，氣息連寧休也覺得高深難測，此刻在青城派道場範圍，寧休勢單力薄，不宜交惡，沉思片刻點頭答應。
……
丹梯千階，踏著古老的青石台階，天鶴道長五方步穩當，蘊含某種道韻，如同這青城山悠然，超脫欲界。
青城山群峰環繞起伏、林木蔥蘢幽翠，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
不愧是道教四大名山之一，身處這般幽靜環境，天地元氣活躍，確實適合修心問道。
「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天鶴道長，青城山真天地鍾秀地福地。」寧休嘆道。
天鶴道人輕拂鬍鬚：「青城山有三十六峰，八大洞，七十二小洞，一百八景，居士若是喜歡，
可多留幾日，遊歷觀賞美景。」
最後四人來到上清宮，這裡供奉著道德天尊以及眾多仙神，香火不斷，天鶴道長帶著他們到一處安靜房間坐下。
幾個道童端來乾果茶水，隨後告退，房間只剩天鶴道長，寧休和曲非煙三人。
天鶴道長面帶微笑，給二人切茶：「二位居士，嘗嘗我青城山雪芽何如？請。」
寧休見一旁剩著地茶葉白毫顯露，茶湯色黃綠鮮亮，他也不怕燙，運起寒冰真氣降杯中茶水稍稍冷卻，先給曲非煙一杯，后又品嘗。
茶水在舌間慢慢浸潤，寧休心想這老道肯定是有求與我，不然不會無事獻殷勤。
他回味后說道：「入口氣味鮮香持久，滋味回甘濃厚，確實不錯。」
「看來趙少俠也是位品茶雅士了。」
曲非煙也嘗了一點，卻根本沒有嘗出寧休所說的那種感覺，除了味末的一點回甘，卻也不好折了二位面子，放下茶杯不說話。
寧休與天鶴道長又閑聊幾句，心中的猜想越發肯定。
不如……
「天鶴道長久居青城山，定是對山川意境有些感悟，不才曾觀摩許多大山大川，道長可否指點一二？」
天鶴道長面色不變，給寧休續茶：「老道年老體衰，指點不敢。」
「道長說笑了，您乃前輩高人，況且只是指點，並非切磋，若是道長願意為在下指點迷津，晚輩定感激不盡。」
「呵呵，少俠請喝茶。」天鶴道長神情自若，慢慢抿了一口茶水，隨後從袖中取來一個瓷瓶置於桌。
「這是我青城派煉製的丹藥，有助內傷恢復，居士可先收下。」
寧休朝著那瓷瓶看去，瓶中丹藥名，用材，藥效以及服用事項全數顯現。
確實是療傷丹藥，他這時放心下來，收下丹藥謝道：「多謝道長贈葯，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好，既然居士想凝鍊山嶽之意，那老道自然無理拒絕。」
寧休攤出一隻手，「請，道長不必擔憂，現在就可以開始。妹妹，你先出去一下，等下我叫你，才能進來。」
「嗯。」
曲非煙點頭，走出房間，在門口等候。
茲……
門合上的時候，曲非煙忽然覺得心臟一沉，兩肩像是被什麼壓住，呼吸為之一滯。
她連忙後退，那種感覺才減輕許多。
一門之隔。
寧休和天鶴道長對面而坐，明明全身未動，卻在進行奇妙的精神交擊。
空曠的房間充滿凝重壓抑的氣息，像是將兩座大山硬生生塞入小小的房間，擁擠，窒息。
寧休身後浮現百萬大山的蒼茫雄奇之景，山嶽高大如同大地隆起地背脊，因重力勢能而奔騰的江水發出轟鳴之聲。
而天鶴道長衣袖無風自動，一座青翠鍾秀，帶著飄飄白雲的三十六峰與寧休的意象對峙，不分伯仲。
「居士眼中，何為山？」
天鶴道長此刻問道，寧休的心神瞬間被拉入他背後的青山。
二人盤坐岩上，一時沉浸於周遭無限美景風光，寧心靜氣。
但見遠方蒼巒滴翠，雲煙茫茫，紅日溢血，奇石兀立，美不勝收。
寧休道：「山便是大地隆起的部分，人登山而問道，人合山則為仙，山是地脈走向，山是登仙台，有無限風景，無限機緣。」
天鶴道長笑道：「是如此，我等修道，順天意也好，逆天意也罷，多是吐納天地元氣，奪天地造化於一身，山是天地的一部分，自是可為我等所用，人以山成仙。」
二人大笑，周遭蒼翠山景已經變成高岳雪山，寸草不生，狂風大作，兇險驚奇。
高大巍峨，地靈秀氣，蒼茫荒涼，生機盎然……
兩人眼中的山水之景不斷變化，天鶴道長一生遊歷天下，見過名山大川，也見過許多平平無奇地山峰低丘，此刻道出自己的感悟，與寧休一聽。
寧休也見過不少山川之美，以年輕人的視角以及後世之人的眼光去看，說出地話自然與天鶴道長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任山中四季輪轉，水漲水枯，萬物枯榮，或是山崩地裂，天地變色，二人如同上帝視角，無情無欲看著這一切。
「與天鶴道人一番論道，你掌握了意境·山嶽」
「你的精神增加200」
突然他在天鶴道人的靈覺中，一旁血氣如熔爐的寧休彷彿突然消失了，好似形神俱滅，不再存在於這片天地之間。
真是好悟性，好天資……
天鶴道長心中贊道，不動神色，默默等待寧休頓悟結束。
一時間，寧休的生機盡去，氣息全無，像是化作了石頭，然後不斷積累，以成山月，歷經風吹日晒，雨打雷劈……
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又像是華光一瞬，山崩地裂，巨石滾滾，寧休破繭成蝶，洗盡鉛華。
三聲喚出扶桑日，掃敗殘星與曉月。
寧休睜開雙眼，如同剛出生地胎兒般眼神純凈無暇，氣息內斂，如暗流看似平常，實則洶湧。
「恭喜居士。」
「多謝道長成全。」
寧休面帶微笑，修為再進，有了幾分返璞歸真的道韻。
天鶴道長境界高深，精神境界已經達到那陸地神仙的層次，這番神魂交流令寧休收穫頗多。
只是境界並不代表實力，就像思想境界高的人未必會是肉體野蠻之人的對手。
未凝聚三花，鎖住人體三元不散，天鶴道長年事已高，氣血衰弱，即使精神強大也阻擋不住時光的侵蝕，實力不如當年。
「道長有恩與我，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事，無不答應。」
天鶴道長道：「有居士這句話，老道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