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顆鹹鴨蛋
入職新單位才知道,以往的那些認知是狹隘的,視野決定認知這句話是沒錯的。以往諸如偶遇兩杠一之流也總驚慌失措整理衣冠后恭恭敬敬,生怕因為疏忽衝撞留下不好印象。而他們也如老家大隊書記一般,常常官氣十足的嘴臉與我們相對著,凡在戶外必背其手腆其肚,現在看來無疑是滑稽的。宋書遠的隊長是四川人,甚是和善,平日里很少在車隊露面。但是領導歷次檢查,各級關係都能處理妥妥的。那時大環境寬鬆,差不多領導也都有自己的事做,沒人想著在兄弟們伙食費里找點事做。車隊地處偏僻,時間很慢,滿眼都是田野四季的變幻,午後陽光溫暖,是有很多時間用來打盹和閑諞的。只要有魅力也可以發揮個人優勢,與駐地姑娘們展開共建,何昌明大隊長作為老大哥算是過來人,你只要把握分寸是沒人反對的,好不悠閑。
時光如水流,頭髮在髮際線以上瘋長,你遮住了眉,他遮住了眼。出車的出車,沒任務的可以抽煙,可以閑諞,可以與心上人煲電話,生活沒有交叉管好自己便可。大家看起來都有事可做,從未向在武威支隊,「小鬼」也把手伸向兄弟們的餐桌。大的中隊還好,小的中隊過是很難的,甚至兄弟們探家的伙食費從來沒有退過。鄭宗平,人稱泡子眼,當司務長的幾年裡,兄弟們就沒有好過,人性的貪婪都是向上求生,向下壓榨。在看不見的地方打劫,在看的地方表現出宣誓時的堅定執著。
「蘿蔔、芹菜、缸豆……都按我這價錢改過來」,鄭宗平對採購員高箋說。明顯高於市場價的菜價,有些兄弟們甚至都沒吃到過,就是這樣被鄭宗平操弄著。「我上次讓你買的煙,你怎麼沒給我朋友送去」,鄭宗平質問「上次的錢買菜都不夠,我自己還墊錢了,我給劉班長說過,他說在這樣下去,飯也很做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鄭宗平說「他只管做熟就好了,有啥做啥,其他的不是他考慮的,要做不了就別幹了」。高箋看著鄭宗平陰沉的臉補充說「指導員那天已經再過問了」,鄭宗平似恢復了平靜問「劉強怎麼說的」,「劉強只是說,上月伙食費還沒報,這月的還沒下撥,得虧隊長楊旺財解圍」,高箋說「我們的伙食確實已經持續有一段時間了,加之現在訓練強度大,兄弟們已經有意見了」,此話一出,像戳到了鄭宗平的痛點「你不要屁話多,去忙你的,我知道了」鄭宗平說。
支隊終究派人下來了,蹲點的是趙唯一,強調「伙食必須按照正規化建設來,米飯必須保證四菜(兩葷兩素)一湯,麵條也得有四個菜作為保障,早餐牛奶、油餅、豆漿得搭配著」伙食標準實施的第一天,餐食的豐富讓我們覺得老天有眼,當下與平日簡直就是雲泥之別,錯誤的以為終於出手了有人替我們做主了,高興了兩天,畫風就變了。趙唯一到食堂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比如這鹹鴨蛋,很多人就吃不慣,就造成了浪費」宋書遠確認這很多人里是不包括自己的。可即便是這樣自己連辯解都是困難的。
所有事情,僅靠表象做出的判斷,往往是誤判的。深層次的質變總始於發端,一開始的動機總能影響事物本身的發展。楊旺財也是沒想到,本以為趙唯一只是走走過場,待上兩天就會走,看來問題已經不是兩條珍品蘭州可以解決的了,通訊員王軍回來報告,「副CMZ趙唯一送去的兩條煙沒動,還在那放著,我多看了一眼煙灰缸,裡面煙蒂都是華子」,楊旺財還是錯估了領導的層次,
以前是他楊旺財吃肉,現在得變一變了。楊旺財琢磨著,遂送了華子過去,這樣才有了半個鹹鴨蛋的變化,寓意也是可見一斑。
就這樣滿懷期待的伙食標準一再蛻變,通訊員王軍找到鄭宗平說「楊旺財讓我到你這拿錢,把他乾洗的馬褲呢取了」,鄭宗平說「哪還有有錢,繼續下去吃飯的錢都沒了,說著,還是從口袋裡掏出錢給了王軍」。當了司務長鄭宗平第一次掏腰包,一直寄生在全中隊的伙食費上,向米袋面袋裡的象蟲,臨了還不忘記叮囑王軍「你問問隊長,副CMZ什麼時候走」王軍扭過頭就罵到「關我鳥事,都不是好鳥」
正規化建設的第三天,下午副CMZ、楊旺財、鄭宗平他們一行3人就出去,聽說去了浙江商廈7樓YZD洗浴開展共建,自那后鹹鴨蛋半顆也沒了,第四天一大早副CMZ的車已經在院子停下了,臨行前叮囑楊旺財,蘭州煙我有一條給司機小吳了,就這樣正規化建設如同精心編織的一場鬧劇,像夢裡流油的半顆鹹蛋黃,兄弟們還沒來的及流出口水,夢就醒了。
煙的事情只有楊旺財鄭宗平知道,但另一條煙的去向成了迷,鄭宗平始終覺得煙是楊旺財讓王軍收拾了,而楊旺財總覺得這件事是不存在。兩個人到底誰在說謊,只有王軍知道。
鄭宗平無疑是貪婪的,可對一些既得利益者來說,鄭宗平身上的這種「向上反哺」是值得其他人學習的。因為鄭宗平將「跪舔」一詞理解的極為透徹。如此這般鄭宗平在大會小會被冠以「餐桌好管家」稱號,在完成人脈鋪設后順利接替了一中隊王文生,一路走高。可好景不長,多年後爆出隱疾,他的泡子眼原來是甲亢的前兆。
這算不算因果報應。從來,幸運不是常有的,如魯迅在《南腔北調.祝<濤聲>》里所講,「我想,那幸運而且是有缺點的……」一時的幸福不是獎賞,而是結果;苦難不是懲罰,而是報應。
你有權爭取成功,但不要以犧牲別人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