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攀爬者(下連隊之初)
人生就是自己和自己的一場較量,努力就在起心動念間,因為平庸我從來沒有被人認識過,只是散碎存在於一些人記憶的角角落落,若不是歲月繾綣葳蕤生香,誰會執念於一場過往。
教導隊新訓三個月很快就要結束了,大家相互打聽著意願去向,我一邊聽一邊琢磨著,而人群中一部分的言談似乎已經成竹在胸目標明確。「要麼去機關,要麼留在二中隊,都是不錯的選擇」臨別在即,這樣的話題,在私下裡被人云亦云的渲染著,空氣里憑添了離別的躇躊與無名的焦灼。二中隊是除支隊機關外在市區唯一的勤務中隊。想去的人自然很多,我分析著大家的碎碎念,決定在下連的問題上為自己爭取點什麼,早在來之前就聽父親說,在河西的其他部隊有個親戚,便讓父親想辦法托關係辦一下我下連隊的工作,父親開始不明就裡,但聽了我口中二中隊的種種優越,隨及答應了。在下連命令宣布后,我如願以償的被分配到二中隊工作,同時也放下了久違的忐忑,使我第一次體會到特權的優越。儘管作為軍人對自己的行為有所不恥,可人總想優越於同類苟活。其實從入伍之初差距就拉開了,新兵連班長的區別對待(對我觸動很大),到我下連分配的操作,事實上有些事從發端就無公平可言,但確規則般存在著。人們總是站在趨利避害的立場批判一切的不公,而人的投機本能,潛在行為又在設法尋求利己法門做著掩耳盜鈴的動作。
接我們下連的車是監獄的,白蘭相間的車身上「司法」兩個字肅穆顯赫,七八十個座位,載著我們二十多人一路拋棄荒蕪的逃離著,像是投向新生,又像是擁抱生活。最後在我們一牆之隔的「監獄」門口下車。不禁感慨,一牆之隔,一念之差的人生迥異。望著緊鄰高牆的營區,歡騰的鑼鼓敲打著,心裡默念「二中隊我來了」然而世事滄桑歲月不慌,多年後它成了魂牽夢縈的地方。
下連后我被分到二班,班長是個(高姓)雲南人,儘管相貌醜陋,可軍事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索,基層中隊是個靠實力獲取話語權的地方,具備過硬素質是每個人必須的。早晚的綜合體能讓人叫苦不迭卻也別無選擇。因為六個班明裡暗裡叫勁著,新兵作為各班比拼的短板,每個人都咬牙堅持著。在中隊軍事素質差無論是那年兵都會被嘲笑(軍人骨子裡來部隊就是吃苦的),我看到落單的老兵,被冠以吃苦性差,軍事素質「不求行」的責罵,在別人眼裡只是兵當老了,被孤立、被邊緣化。而我們對於弱者的同情除了減少接觸,能做的只有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警覺。至於其他待遇,幫洗衣服、洗床單、打洗腳水之類他是不好接受的。煎熬從每天晚飯後直至熄燈甚至更長的一段時間裡,被班長以土方法加碼磨練著,壓腿,端腹,高位俯卧撐種種此類強化。當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所有付出也在日積月累下變化著。
儘管每天重複著隊列走位,擒敵動作,但好鐵終須上戰場打磨,在中隊適應期過後,按照訓練大綱,我們開始了擒敵術配套動作基礎學習,從前倒、側倒、后倒、前撲、躍起側踹等實用性應激動作,開始了被班長一次次的操練。那時訓練設施匱乏,除了前輩們總結的一些降低疼痛的技巧,一切都在與地面硬碰硬的抗拒,一天下來,有些小臂腫成了蘿蔔,有的下巴被磕頸部骨折,有的肘子化膿淌血,有的胯骨磨破,太多人堅持著,但也有受不了皮肉之苦的慫貨,泡起病號洋洋自得。我也怕疼,導致動作走形畏畏縮縮,「你怕灌(音),我就讓你一遍遍做,我們有死亡名額」班長吼著,前倒時一個動作的反覆練習,讓老兵們咋舌,實在過於血腥,老兵(段虎)試圖懇求高班長算了,但是高班長還是按照個人意志實施著。能理解一個老兵的初衷與承受力,大概率他察覺到高班長在針對我。但訓練的嚴要求與殘酷對我而言,能退縮一時,往後時日又該如何?只有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
生活於任何人,在沒有變強之前所有經歷的痛苦只是磨礪,都是在為爭取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正是這樣的認知,後來訓練中我一次次告誡自己,放棄堅持,就等於放棄尊嚴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