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夜之城，心碎之城。

「啊，被公司壓榨的苦日子終於結束了，又可以重新過上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了。」

公司廣場竣工的當天，有工人這樣感慨道，

但其他人都聽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媽媽，給。」

一個小姑娘將乾巴巴的橘子遞給母親，眼角劃過一絲不舍。

「媽媽不愛吃，你趕緊吃吧，」

戴著安全帽的母親，笑著拍了拍小姑娘的小腦袋，

「再不吃的話，可就該壞掉……了？」

母親並不太確定，她以前也沒吃過橘子。

「媽媽，橘子好難吃。」

幾分鐘后，小姑娘苦著臉道。

「噗，」看到自家孩子的模樣，母親頓時被逗笑了，「傻孩子，人家拿給你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過，皮是不能吃的，這麼快就忘了？」

「……嗚。」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拉過媽媽的衣角遮住臉，過了幾分鐘后，發現沒人注意她，便當做剛剛無事發生、迫不及待將橘子剝好放進嘴裡，頓時喜笑顏開。

「真好吃呀。」

要說甜的話，其實橘子並不如經常吃到的壓縮餅乾和飲料甜，反而微微發苦泛澀，但就是這份不完美的體驗，卻為小姑娘的味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

真實感。

「媽媽，給你一塊。」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將橘子掰下一瓣，送到母親嘴邊。

「唔，是挺……一般的。」

母親故意皺起眉毛：「你吃吧，媽媽不愛吃。」

「……奇怪的媽媽，明明很好吃呀。」

小姑娘不理解地說道，又開心地吃掉了一瓣橘子。

母親摸了摸她的頭髮，思索著把拖延的房租和義體貸款交掉后，還能不能給小姑娘再買一個橘子。

……不，還是算了。

日子不好過，像這般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熬過這三個月，以後怎麼樣還另說呢。

但或許是幸運女神最近心血來潮，看膩了富人紙醉金迷的生活，有心思多瞧他們這幫窮苦人兩眼，

竣工后僅僅過了十多天，就傳來了新的好消息。

「這次工作地點在海伍德，包吃包住，可以帶孩子，」

超級摩天樓（貧民窟）的一條灰暗雜亂的走廊里，葛洛莉亞雙手抱胸，對周圍或蹲或立的工人們說道，

「但是，由於這次的活兒比較簡單，相應的，工錢也會減半。」

「干不幹？」

「當然干！」

葛洛莉亞話音剛落，就立刻有人應道。

別說工錢減半，就是減到三分之一，這條件也夠優渥了。

……

夜之城每個區都不缺爛尾的寫字樓，費伍德自然也不例外，薇兒選定了一處八層高還帶後院的建築，距傑克家的野狼酒吧僅相隔三條街。

這幢樓已經封了頂，但還沒有接通水電，窗戶也是一扇都沒裝，另外後院的圍牆也需要加高，省得隨隨便便一個小毛賊就能翻進來偷東西。

「哦？」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屬於你的樓？」

薇兒看著眼前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禿頂中年男，語氣玩味：「有證據嗎？」

「當，當然，我有產權證明。」

禿頂男畏畏縮縮地給薇兒發了一行電子編碼，渾然不見最初恥高氣昂的模樣——

在見到了武器上印著的公司標誌后，說實話，他已經後悔此刻出現在這裡了。

你們倒是早點把荒坂的招牌亮出來啊！沒事玩什麼扮豬吃老虎啊！

「李減村先生，很不幸，您這份產權證明已經過期了，」

薇兒義眼閃爍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挑，故作惋惜地攤手道，

「並不能作為具備法律效力的證據。」

「……過期？」

李禿頂不敢置通道，只覺得無比荒謬：「不可能，當初約定的產權期限明明長達三十年，現在可還不到七年，怎麼就……」

「根據夜之城《土地開發法案》第一百三十二條，自合同簽訂之日起，五年內如果土地沒有開發完成，相關規劃沒有落實，則夜之城市政廳可無條件將產權收回，另作他用，」薇兒驚訝，「這麼重要的規定，您居然不知道？」

「我當然知……不對啊，」李禿頂懵了，「開發法案到一百三十一條就截止了，什麼時候多出來個一百三十二條！？」

「嘿，這你就問對人了，」薇兒笑眯眯地雙手一拍，「就在今天。」

話音剛落，李禿頂就接到了市政廳打來的電話，聽到出聲的是AI而不是真人後，他頓時心中一沉：

好消息由真人通知，壞消息由AI通知，這是市政廳保持了幾十年的習慣。

「根據夜之城的法規政策，《土地開發法案》第一百三十二條，您名下的十七處土地由於開發時間遠超預期，現被無條件收回，如有疑問，請您……」

李禿頂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失魂落魄的，像死了老母一樣。

不，即便真的死了老母，他也並不會像現在這般難過——

多少年攢下的家底啊，都沒了。

薇兒輕易不打無準備之仗，既然選定了這處位置，自然會將其背後的根腳也一併打聽清楚。

李減村，這位可是在夜之城相當臭名昭著的存在，發家致富的套路簡單粗暴，可謂一招鮮吃遍天：

買下土地囤著不開發，等著地價上漲賣給別人接盤。

敢這麼做的倚仗，是他這麼多年以來，和夜之城市政廳多位高官之間、用高價維持的密切關係。

但是，

在呼風喚雨的荒坂面前，李禿頂嘔心瀝血建起的人脈金字塔，頓時調轉了一百八十度。

荒坂組建的遊說小組僅僅用了三個小時，就讓市政廳批准通過了第一百三十二和第一百三十三兩條土地法規。

是的，一共兩條，都是特意為李先生獨家私人訂製的。

「滴，滴——」

電話提示音再次在李禿頂耳畔響起，不由令他打了個哆嗦。

又是TM的市政廳？

冷，冷靜……

土地都已經被收回了，不可能再有更壞的消息了。

應該是……想跟我談談關於補償的事兒吧？

老子就說嘛，錢可不是白花的。

他這般安慰著自己。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根據《土地開發法案》第一百三十三條，由於您同時涉及的違規項目高達十七處，需要向您收取十六份土地滯納金……」

下一秒，李禿頂的賬戶直接清零。

但還沒等他來得及做出反應，數字忽然又漲了上去，並徑直到了八位數。

一千七百六十萬。

負的。

噗。

隨著一聲輕響，一股裊裊的灰煙從目光獃滯的李減村耳朵里冒出。

由於承受不住這份刺激，李先生的腦機晶元當場短路，燒成了廢渣。

僅存的一點資產也沒了。

唉，真是可悲可嘆。

「來兩個人，把他抬走扔一邊去，別在這礙眼。」

聽到薇兒的命令，兩名身著便服的荒坂特勤行動隊員沉默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走了傾家蕩產的李老闆——

這就是弱肉強食。

這就是夜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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