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卡特·史密斯的升職日

人都是有情緒的，因不預知的背叛感到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怕對方的出發點僅僅是致傷而非死亡。

不掩飾這種理所當然，是薇兒令詹金斯感到放心的原因所在。

下屬可以有情緒，但絕對不能讓上司讀不懂。

另外，她既然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兒，心中的那點變扭總歸是會隨時間消失的。

不消失也無所謂。

人類終究是靠利益勾結在一起的生物。

……

「詹金斯部長說，以後這部分歸您負責，澤格部長。」

剛坐在自己的辦公位上沒多久，一名下屬就滿懷恭敬地把一疊文件放在薇兒的桌子上，眉宇間帶著幾分諂媚。

「注意你的言辭，泰勒，」薇兒語氣毫無波動，「我還沒升職，就算調令下來，你也該稱呼我為副部長，注意一點。」

下屬連忙低頭哈腰：

「是，是，澤格……副部長，嗨，這不是早晚的事兒嘛。」

薇兒不再多說，把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

嗯？

叛逃黑客通緝名冊（非核心涉密人員）？

她拎出這份感興趣的文件，一連翻了七八頁，在一串被標註為「已死亡」的名單里，一個「在逃」的名字是如此顯眼：

露西?櫛名田。

「域外探索」項目執行人員，唯一倖存者。

暫時沒有管她，薇兒繼續往後翻，發現整本名冊就這麼一個在逃的，其餘人都死乾淨了。

思索幾秒，她抓起一支筆，翻回露西在的那頁，唰唰幾筆，把在逃劃掉，改成了死亡。

「行了，這東西結了，」她把名冊遞還給下屬，「記得回去把資料庫也改了。」

「這，不合適吧？」

下屬有些遲疑。

「部門的精力有限，別浪費在這些細微末節的事情上，」薇兒頭也不抬地翻閱起下一份文件，「都這麼長時間了，沒準人已經死在哪條臭水溝里了呢。」

「或者你也可以打報告，申請讓看大門的那個鐵坨子去抓人，」頓了一下，她又道，「但是費用自理，別指望部門報銷。」

亞當?重鎚就像一輛公交車，只要理由合適，哪個部門都能借出來開開——前提是給錢，他打出去的每一發子彈可都是屬於公司財產，除了保安本職造成的正常消耗，其餘任何費用，都需要調度它的部門或個人擔負。

「額，那還是算了…」

下屬語氣訕訕。

先不提就連保養費也算在調度費里，要是讓那個鐵疙瘩玩爽了，隨意打出幾炮，下個月發工資就該換成他不爽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下次記得有事發電子郵件，」

薇兒把文件撂下，活動了一番手指，

「我不追求那種凡事都要在紙上簽名以彰顯權利的怪癖，做事情要以效率優先，明白嗎？」

「絕對明白，那…您還有其他吩咐嗎？」

「沒別的了，你去把卡特叫過來。」

……

「聽說您找我？」

卡特?史密斯，看上去老實淳樸，外加一臉衰相的荒坂打工仔，家裡有一個老媽，還有個在餐館打工的姐姐。

「沒錯，」薇兒看著來人，輕笑「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可能要官升一級，後邊嘛，打算讓你接我的班，意下如何啊？」

「啊…？」

愣了好一會兒，卡特才回過神來，明白薇兒究竟說的是什麼，不禁感到一陣眩暈。

「我當然樂意！可是…」欣喜之餘，他也夾雜著些許不解，害怕有什麼貓膩或是隱藏條件，「為什麼選我？」

反情報部那麼多人才，個個說話都好聽，怎麼偏偏選中他這個平平無奇的透明人，尤其還是…二五仔？

「踏實，能幹，手裡臟活多，但不抱怨，也從不掉鏈子，」薇兒起身，雙手抱在胸前，「更重要的是，這是我的決定，用不著別人置喙。」

都是扯淡。

卡特?史密斯，看上去老實卻並不老實，認為手上的臟活是一種心靈折磨並對此頗有微詞，經常在廁所和他老媽抱怨，抱怨他的工資不高，懷才不遇，勞苦功高卻不受重視，鬱郁不得志。

薇兒清楚，這孫子背地裡也沒少嚼她的舌根。

總之，諸多理由或借口彙集一起，促使他倒向艾伯納西，成了後者伸進反情報部的觸手與眼線。

這才是薇兒覺著最有意思的地方：

試問，一個良心未泯、連臟活都不願意乾的人，面對提拔時不用「跑送」就能主動想起他的、一直默默關注卻被誤解為刻意忽略、甚至徹底錯怪的好上司，想起自己曾偷偷辱罵、詛咒過她那麼多次，甚至還為與她水火不容的公司敵對派系提供情報，未來還將不得不在要挾下繼續出賣自己的這位伯樂……

這樣的人，內心深處會經歷怎樣的痛苦與煎熬，最後又會扭曲成何種性格呢？

真令人期待。

現在的火候貌似還差點，為了讓他更難受些，薇兒決定再添把名為「關心」的柴火。

「走到我這一步，你就能有些個人時間了，不用每天都在公司里熬著，」她拍了拍卡特的肩膀，聲音溫和，「可以回去多陪陪家人，一起吃頓飯。」

「我……」

卡特不由流露出一絲哽咽，又急忙收斂，用力點頭道：「我一定會好好乾，不會辜負您的期待，澤格副部長。」

「好了，回去收拾東西吧，做好隨時搬過來的準備，」薇兒的聲音愈發柔和，「今天早點下班吧，我讓財務那邊給你打一筆獎金，算是你通過這段時間考驗的獎勵，回去帶家人吃點好的……」

「澤格副部長！」

這時，卡特彷彿下了什麼重要決定，聲音猛然高了一截。

「嗯，你還有事？」

薇兒故作不解，

實則心裡慌的一批：

我靠，你可千萬別攤牌啊，你丫要攤牌了我還玩什麼！

「……沒什麼。」

卡特深深鞠躬，用以掩飾嘴角的苦澀：「再次感謝您，澤格副部長。」

呼。

薇兒悄然鬆了口氣。

「行了，回去吧。」

把卡特打發回去，她開始處理工作，打開電腦，從抽屜里翻出一盒果凍，又拿出一管認知強化器，就要給自己來上一發。

「…靠，這爛習慣真該改改了。」

無奈地搖搖頭，將強化器丟進垃圾桶里，她開始寫起上次行動的總結報告：

中心思想是突出自身作用，順帶歸納一下客觀經驗和教訓。

這是她最後一次寫這種自我吹捧的枯燥玩意，以後再有諸如此類的事情就由卡特接手處理。

磨磨唧唧地邊寫邊摸魚，直到快要下班的時候，一個慌張無措的部員過來找到她。

「澤格副部長，我懇求您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