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久顧
而此時的君衍突然被驚醒了,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醒來了。明明現在是大半夜,應該是熟睡才對。可是他不僅突然醒了,甚至還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覺他的心裡真的好慌,那是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失去,而且怎麼也挽留不住。
他非常奇怪,連躺著都不自然,似乎床上有釘子一樣,怎麼也不能安心躺著,甚至他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沉思了些許片刻,他突然就起了身。
他真的只是起了身,連外衫都沒有穿,只是借著屋內極為微弱的月光,極為自然的直接坐到了那桌邊。
接下來,他點燃了屋子裡的燈燭,讓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其實,他只知道黑夜的他非常沒有安全感,想試著通過燭光給自己安全感。
他只穿著一身白色裡衣,很是安靜的坐在了桌邊,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君衍的屋子突然再次亮了起來,府里的人連忙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公子都多久不在晚上點過燈燭了,現在竟然又點了?他們都是在扶風鎮就跟著君衍的人,君衍身上的那些怪事,他們也確實是見過不少了。
可是現在,真的太奇怪了。
公子那次點了一屋子的燈燭,直到第二日都還沒燒完。可是那次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公子七歲的時候。
只是除了那次,公子可就再也不在夜裡點燈燭了。
現在這是在幹嘛?
再三思考下,他們還是決定告訴他們閣主。如果他們不告訴閣主,萬一公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最後還是驚風被眾人推出去了,畢竟驚風是閣主的心腹。
他們呢?不過是伺候公子的下人。
如果驚風惹的閣主不悅了,還能活。
他們惹的閣主不悅,可就不一定了。
驚風極為無奈的去了江放和楚渡的房門前,站著愣愣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敲了敲房門,可是裡邊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咬了咬牙,驚風又敲了一次。
但是,裡邊卻還是沒有動靜。
房間內。
江放和楚渡早就聽到敲門聲了,只是江放不願意去搭理,而楚渡則是懶的去搭理。
看著江放什麼動作都沒有,楚渡很是不悅的推了推江放,微怒說道:「他們是不是找你有事啊,都已經敲了兩次了。」
江放卻似乎沒聽到,還是那麼緊緊抱著楚渡,怎麼也不肯撒手。
楚渡很累,無奈到了極致,稍稍加大聲音喊道:「江放!」
江放一聽,知道楚渡不高興了,趕緊輕聲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看看,我現在就去看看。」
說完這些話,江放立刻就從床上下來了。他隨便從旁邊拿了件衣服穿在身上,然後就往房門那邊快步走去。
此時外邊的驚風又開始敲門了,剛剛下定決心再敲一次。可手指還沒碰到房門,江放就氣沖沖的推開門了。
江放看向面前的驚風,有些微怒,生氣道:「怎麼了?」我剛剛準備睡覺,你跑來這邊幹嘛?
你不知道楚渡他這些天有多麼累嗎?
他天天忙著我和君衍身上的蠱毒,簡直都快要累個半死。
我好不容易能抱到楚渡,你竟然還來這邊搗亂。
驚風有些害怕,戰戰兢兢的回道:「君衍公子,他的房間,又亮了。」真的不是我想這樣的啊,您這副欲求不滿的樣子,真像那種精蟲上腦的人。
聽到驚風的話后,江放頓時愣了起來。他可是知道的,君衍的房間已經十二年都不曾亮過了,現在怎麼又突然亮了?
有些不解,江放追問道:「什麼時候亮的?」
他可是記得那次的,君衍的屋子亮了整整一夜。就算是到了第二天,那屋子的燈燭還沒燃完。他甚至都懷疑,君衍是不是想不開,想要準備自殺。
驚風連忙回道:「是剛剛才亮的。」真的是剛剛啊,他們也不知道,那位主子的屋子為什麼又亮了起來。
就在這時,楚渡也剛好穿好衣服出來了。
看到楚渡出來,江放和驚風都愣了,都不明白楚渡出來的緣由。
楚渡只是走到江放身邊,看向江放輕聲問道:「怎麼了?」他在屋裡沒聽清楚他們說什麼,好像是和君衍有關的事情。
江放想了想,柔聲說道:「沒什麼大事,你回去休息。」他覺得楚渡已經夠累了,應該好好的休息休息。
驚風再次發愣:這還是小事?主子您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高了。我真的敢說,你要是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楚渡顯然不信,偏頭看向驚風,輕聲詢問:「怎麼了?」
驚風從楚渡的話里聽出了些威脅的意思。
他看了看江放,見江放也不阻止了,則開口解釋道:「君衍公子的屋子又亮了,平日里都是不會亮的。」
聽完驚風的話,楚渡感覺好像知道了什麼。他在攝政王府的時候,君衍的屋子好像從來沒有亮過。
可還是有些想不通,楚渡看向江放,不解的問道:「到底怎麼了?」他感覺君衍好像有些奇怪,總給人一種「看得到,摸不著」的感覺。
江放輕聲回道:「沒事的,我們去看看他就好。」
聽了江放的話,楚渡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真的不了解君衍,好像只能按江放說的來了。
很快,江放和楚渡便到了君衍的房間前。
江放上前輕輕的敲了敲房門,輕聲問道:「我們,可以進去嗎?」君衍要是不同意,他也不會強行闖進去的。
房間內的君衍聽到江放的話后,輕聲道:「可以。」然後他往身上披了件衣服,再次坐到了桌子旁邊。
聽到君衍的話后,江放和楚渡便進了君衍的房間。他們二人隨便坐在了君衍對面的位置,準備看看君衍的情況。
江放率先開口問道:「你怎麼醒了,是不舒服嗎?」你突然就點亮了屋子,我真的感覺很害怕。
君衍輕聲解釋道:「我只是睡不著了。」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醒來了,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離開他。
聽了君衍的話,楚渡不解的問道:「睡不著?是太累了嗎?」他仔細想了想自己給君衍用過的藥物,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
君衍想了想,無奈道:「或許是真的累了,我覺得有些心慌。」可能是真的累了,他不想再堅持下去了。
「心慌?」江放和楚渡同時開了口。他們認為君衍好好的,怎麼會心慌呢?
「嗯。」君衍十分平靜的回答。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心慌,他也很奇怪。這種感覺突然就出現了,而且好像讓他覺得很害怕。
楚渡十分疑惑,他覺得心慌這是不可能的啊!怎麼可能會心慌呢?他突然看到了君衍床邊的玉佩,那塊玉佩的顏色竟然在漸漸的變淺,似乎是在宣示著什麼訊息一樣,更像是在呼喚著楚渡一樣。
楚渡移開視線,看向了君衍,不解的問道:「那玉佩是怎麼來的?」他覺得那玉佩好像有幾分熟悉,甚至還在吸引著他靠近,就像是親人一樣的熟悉。
聽了楚渡的話,君衍的視線移向了床邊。隨後他看到了十分吃驚的一幕,那玉佩的顏色竟然變淺了!
那玉佩的顏色一直是血紅色,十四年來從未變過的,現在怎麼就突然變了?
君衍的確很疑惑玉佩的變化,但也只是沉思了片刻,就輕聲回道:「那是故人所贈。」蕭裕也只能算是他的一個故人了,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以後了。
楚渡卻似乎不死心,繼續微急聲追問道:「故人?可否借我一看?」他覺得那塊玉佩好像和他有一絲聯繫,但是又好像沒有聯繫。
對於楚渡的要求,君衍並沒有拒絕。
而江放卻有些好奇楚渡的這個要求。
君衍走到床邊把那塊玉佩拿了過來,又走到桌邊遞給了楚渡。他也很好奇這是什麼東西,因為這是蕭裕給他的。可是如今,他和蕭裕之間,好像除了這塊玉佩,什麼都沒有了。
楚渡極為認真的看著手裡的玉佩,似乎是在確認什麼。稍許,他竟像是確定了什麼。他把玉佩放到了桌上,臉上有了一絲悲傷。
君衍和江放都看到了楚渡臉上的悲傷,但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楚渡似乎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只是抬頭看向君衍,疑惑的調笑道:「這是那位故人所贈?」他確認那人與他是同一種人,心裡突然就有了些情緒,似乎像是久別重逢的高興。
相比於楚渡的調笑,君衍平靜的解釋道:「蕭裕。」
那玉佩是蕭裕給他的,是他六歲生辰是給自己的。他不知道楚渡為什麼問這個,但是他覺得告訴楚渡也沒什麼關係。
楚渡聽了他的話,頓時就愣住了。
看出了楚渡的反常,江放不再沉默,小聲開口問道:「這玉佩還有什麼秘密不成?」他知道楚渡是個穩重的人,可是現在的楚渡太反常了。
聽到江放的話,楚渡突然回了神,他看向君衍輕聲問道:「你可知這玉佩的意義?」這玉佩真的是那種玉佩,贈與君衍這塊玉佩的人還是蕭裕?
意義?玉佩還會有意義嗎?
君衍十分不解,卻也說了兩個字——不知。
對於君衍的回答,楚渡似乎並不意外,還特意解釋道:「此為蠱佩。」
看出了君衍和江放的疑惑,他繼續輕聲說著:「傳聞有飼蠱一族,他們天生可馭萬蠱。他們懂得各種逆天秘術,這『蠱佩寄情』便是其中一種。『蠱佩寄情』,既是最簡單的一種秘術,也是最可怕的一種禁術。他們用這種秘術把自己的情魄封到了一塊玉佩里,讓玉佩寄託他們那極為敏感的情感,他們把那塊玉佩稱之為——蠱佩。」
君衍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然後死寂般平靜問道:「然後呢?還有呢?」楚渡的話是什麼意思,蕭裕是飼蠱一族的後人嗎?
楚渡愣了片刻,繼續輕聲解釋:「蠱佩,不僅會讓他們與心愛之人相守到老,還給他們帶來了不可控的危險。他們都是無情無欲的,直到遇到心愛之人之後,才會真的從骨子裡改變。而且,蠱佩碎,性命無。」
楚渡的話說完了,君衍也聽完了,江放也聽完了……
江放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去夠了夠楚渡的手,還緊緊的握了握楚渡的手,似乎是害怕楚渡離開。
楚渡似乎懂了江放的害怕,任由著江放握著他的手。
君衍愣愣的坐了好久,他發現他好像錯怪蕭裕了,他錯怪了蕭裕十四年。他一直認為蕭裕不在乎他,可是事實證明他錯了。
蠱佩碎,性命無。
蠱佩碎,性命無!
性命無……
君衍看向楚渡,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它的顏色為什麼變淺了……」難道?肯定不會是那樣的,蕭裕是那麼強大的一個人。
「蕭裕可能,危在旦夕。」楚渡想了想,輕聲回道。這蠱佩的顏色變淺了,只能說明那人的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流逝。但是他的心裡還是有些疼,畢竟他和蕭裕是同一種人。
君衍愣了。
危在旦夕?
蕭裕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是真的嗎?」君衍不確定的輕聲問,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楚渡突然一愣,他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對勁。君衍的態度,好像有些奇怪。雖然君衍似乎與往常一樣,但是這樣的君衍卻讓人感覺非常怪異。
楚渡連忙解釋道:「其實也許是他遇到危險了,你不用太擔心。你現在應該好好的照顧自己,你和他之間是有一絲聯繫的。」
他突然覺得他是不是不應該告訴君衍這件事情,但是君衍好像絲毫不知道他手裡的東西是什麼。蕭裕交給君衍的時候,難道沒有告訴君衍嗎?萬一君衍不小心把玉佩弄碎了,雖然說這玉佩沒那麼容易碎,可是蕭裕的命也不是拿來玩兒的啊。
「真的嗎?」君衍的眼睛裡帶上了幾分期許,好像在期望著楚渡給他的答案。
「真的。」楚渡回道。他真的不知道蕭裕對君衍的感情竟然這麼深,蕭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聽到了楚渡肯定的回答,君衍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我要好好休息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我現在要好好的睡一覺,我要好好的養著我的身子。
聽到君衍的話,屋內的江放和楚渡甚是震驚。江放本來還想問些什麼,但是楚渡把他拉走了。
在江放和楚渡離開后,君衍便滅了屋內的燈燭,十分安靜的躺在了床上。但是他並沒有睡著,他在想一些事情。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十分低沉,聽起來很是動聽,但是卻帶了幾分危險的寒意。
「蕭裕,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了,我就不會再躲那十二年。」
「我一直認為你根本不喜歡我,可是,你卻把什麼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我真的是恨不起你了,一點恨都沒有了。」
「不過,你到底去了哪裡?等你回來了,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我會乖乖的呆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可是,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就在這裡等著你,你一定要早些回來。」
「我會好好的養著自己的身子,你也一定要快些回來找我。」
「我君衍,真的不能沒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