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7.第631章 對照印證
清寧宮外。
太監姜呂從裡面出來,告知了有關永康不必來請安,以及讓她回去的事。
「我只是見一下皇祖母就走。」永康似乎很想跟老太太會面。
姜呂帶著苦澀但不失禮貌的笑容道:「長公主殿下,最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體欠安,需要靜養,不能被外人所打擾。您的心意她老人家自會知曉,您還是先回了吧。不要讓奴婢這些人為難。」
永康嘆口氣。
以她以往的性格,不讓進,直接在外面大呼小叫,讓老太太知道自己在外面。
但現在她也多少識得一些規矩,既然不讓進去,那必定是老太太不想見她,硬闖的話那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那替我跟皇祖母請安。告辭了。」
……
……
永康離開。
姜呂進到內殿時,但見周太后做在那悶悶不樂。
「走了?」周太后將捻的佛珠放下。
姜呂道:「是的,長公主殿下已先回去了,還讓奴婢給您老人家請安。」
「切!得了便宜賣乖!誰不知道她現在風光得緊?這是跑哀家這裡來耀武揚威的?崔家算什麼?她這個嫁出去的皇室女,胳膊肘都不知道該往哪拐了!」周太后當然不爽。
憑啥取得功勞的是你那個不爭取的駙馬,而不是我們周家子弟?
姜呂聽出老太太口中的抱怨之意,試探著說道:「太皇太后,您看要不要去提醒蔡國公一聲?」
在姜呂看來,可能老太太在怪責張周不給周家人機會吧。
周太后道:「你當哀家是什麼人?會為了一點私利,就不顧朝廷大義了嗎?如果哀家找人去說,傳到皇帝耳中,他會怎麼想?周家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人材,也不是哀家所能決定的。」
「是,是。」姜呂嘴上應著,心裡在納悶。
你這一邊不爽,一邊卻還不想去跟張周計較?
既小氣又豁達,你這老太太內心很矛盾啊。
就在姜呂不明白這老婆子是什麼意思時,周太后又問道:「最近周家子弟在研武堂,日子可還清順?」
姜呂一聽似乎就明白了,急忙道:「研武堂冬天是休課了,部分沒去上的,最近這些日子挺冷的,但慶雲侯和長寧伯家的孩子,有不少在研武堂內供職,現在已經不是學員了,而是教習,尤其現在聽說還開了個什麼少年班,周家子弟也在裡面。」
「那就好。」
周太后臉色似乎逐漸滿意下來,點頭道,「一時得意,不是長久得意,眼下再大的功績,不就是那仨瓜倆棗嗎?今天他殺一百,明天他擄個幾十人回來的,能比平草原的功勞更大?」
姜呂這下徹底明白了。
周太后這是打算「細水長流」,回頭來把大的,讓周家子弟為奠定草原勝局出力,可比現在一時的勝負功勞來得更實在。
周太后道:「也給哀家盯緊一些,這些不爭氣的,平時都是驕縱慣了!最近倒是沒聽說他們在京中惹事,如果再有那不三不四的事情發生,哀家可不會縱容他們!該怎麼懲罰怎麼懲罰!」
「太皇太后,您……過慮了。」姜呂其實明白。
老太太這說的是周家兩個外戚,經常跟張家那邊起衝突,不用說欺行霸市,就算是械鬥、死傷人命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但好像在張周來了之後,周家和張家在爭奪外戚利益這件事上,就沒那麼熱衷了。
京城那一畝三分地的利益,好像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最重點的,改而去爭於都督府內的利益,或者說是爭著給張周幹活,以獲得更高的利益。
周太后冷笑道:「他們有幾斤幾兩,別人不知,哀家難道還不知?光想著一步登天,也不想想能給朝廷做什麼!再不老實的,直接發配西北苦寒的地方鍛煉個幾年……現在朝中有秉寬在,就算派去西北,那也算不得多苦的差事,旁人還搶著去呢。」
姜呂道:「就怕幾位爺受不得那辛苦。」
「受不得辛苦那就別抱怨……讓哀家想去永康那丫頭,之前她不也總是抱怨?到底還是懋仁有恆心毅力,同為皇親國戚,這個駙馬哀家是羨慕不得啊,也難怪秉寬會給他機會,就看看他辛苦做事的毅力,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嗎?等懋仁回來,再讓永康那丫頭來請安,到時夫妻倆一起來,哀家寧可見懋仁,也不想再見永康那張口是心非的臉!」
說著,周太後起身來,又一把將桌上的佛珠抓在手上。
這意思是要進去參禪。
可姜呂卻在想,這都動了嗔念了,禮佛還有用嗎?
紅塵之人卻總想跳出紅塵,口是心非的那個人是你吧?
……
……
長寧伯府。
周太后的懿旨下達,直接塞到了周壽和周彧二人的手上,除了一頓訓斥之外,就是教導他們要「好好做人」,這讓老二周彧看了很不爽。
「老姐姐這是何意?聽著好似我們是從牢里出來的,以後日子都混不下去!難道是先前強買土地的事,被太皇太後知曉了?」
周彧有些緊張。
周壽手上捏著倆核桃,聞言瞪大雙目厲目死盯著弟弟道:「是你跟為兄說,這事出不了事!必定是如此了!要不然的話,姐姐何以要下懿旨給你我?」
「哎呀!」
周彧坐下來,神色顯得很懊惱,「也不算是強買強賣啊,他們懼怕我們外戚的身份,願意低價給我們,再說出面的也不是府上的人,這都能被知曉,這以後想弄點東西都難啊。真金白銀咱可是花出去的,這要是換了以前,不給銀子都行。」
周壽擺擺手,讓旁邊侍立的丫鬟等人都退出去。
隨後才厲聲道:「你還是不開眼,先前沒事就跟張家那倆小子鬧,他倆生瓜蛋子,做事不考慮後果,你在京中多少年了?連點分寸都沒有?」
「大哥,土地有一多半可是進了你侯府的名下,你怎麼怪我呢?」周彧很不滿。
周壽道:「這會不要計較這些,土地就算還回去,旁人還是會說我們仗勢欺人!現在只要不再變本加厲,就算深宮裡那位知道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還想咋樣?」
「哼!」
周彧仍舊氣不過。
周壽嘆道:「太皇太后一直跟我們說,讓我們好好打理家業,我們也只是在為周家的將來著想,咱兩家的孩子,就算在都督府里做事,人家也不認。這樣,回頭把你兒子送西北歷練兩年。」
「啊?」
周彧大吃一驚,隨即吹鬍子瞪眼道,「為啥不是我大侄子?」
「長子長孫,還是要留在京中的,有什麼事,也要犬子撐著不是?你長寧伯府,不過是周家一個附庸而已,你可別分不清楚主次!再說了,西北歷練得了功績,那是給你臉上爭光!侯府要晉陞公,太難了,不過你晉陞侯,還是有幾分機會的。」
周壽在循循善誘。
出力的事情你家來做,得好處我們周家兄弟是可以一體的。
周彧一撇頭道:「不幹!除非大侄子也去,不然連想都別想!」
「愛去不去,到時我會跟太皇太后說,也會跟陛下提請的……」
「大哥,你這是不講規矩啊。以大欺小?」
「就欺你了,怎麼著?你當弟弟的,就要有當弟弟的覺悟!咋倆都已經一把老骨頭了,還能蹦躂幾年?孩子你教不好,我來幫你教!咱姐姐還不定能有幾年活頭,不趁著現在……等將來,可就真來不及了!到時老張家那倆小子騎在咱兄弟頭上拉屎,你也奈何他們不得啊!」
……
……
西暖閣。
這天張周又奉詔入宮,名義上是去跟皇帝商議事務的,但其實也同時為朱祐樘調理身體,順帶還要商量一些朝堂上講不了的事情,屬於君臣之間不能對外言說的秘密。
「秉寬,你看看這個……」
朱祐樘拿出一份奏疏。
是張懋上奏參劾馬儀的奏疏,以馬儀不遵號令,擅自帶兵出關,以及在調兵事宜上有手續的欠缺,還有兵馬糧草配備不及時,馬儀所部六千人馬吃了他張懋的軍糧……
總之張懋是一頓挑毛病,把王守仁給他調兵的苦心都給白費了。
張周笑了笑道:「這風吹得有點不對啊。」
朱祐樘不屑道:「他這根本是不識相!你再看看這個……」
說完,朱祐樘又遞過來一沓奏疏。
都是文官參劾張懋無所作為的奏疏,對張懋攻擊言辭之犀利,絲毫不減當初他們參劾朱暉,好像張懋的作為比朱暉更惡劣,更應該受到嚴懲。
「朕也沒想到,張懋這老匹夫一世英明,到頭來連個進退的分寸都沒把握好,以前都督府跟文臣眉來眼去就算了,到現在……他還想著左右逢源,這是在找死啊!」
朱祐樘說到這裡時,神色中多了幾分狠辣。
顯然朱祐樘都有除掉張懋的心思。
張懋除了不會辦事,成天在皇帝面前倚老賣老裝老糊塗,現在連立場都不定,在沒取得功勞的情況下,居然跟皇帝站在相對的立場上,皇帝還會選擇你張懋?
張周道:「要說英國公在西北的境遇,倒也不能說有多大的過錯,接連行軍,每次都是在合適的時候抵達合適的地點,並無偏差。」
「秉寬,你不會是想說,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也就是你,還會替他說話!這種人,不值得你幫的。」
朱祐樘分明已經在勸說張周,乾脆跟張懋徹底撕破臉得了。
張周這次只是笑而不語。
朱祐樘道:「這裡還有王守仁的一份上奏,你看看。」
張周接過來,是王守仁所上的一道密奏,是直接呈遞給皇帝的。
朱祐樘在張周查看的時候,也在旁註解道:「王守仁說,他領兵進草原,一路西進,而韃靼人也是早就知曉他的行軍動向,所以一路往西退,韃靼的主要部族已在官山周邊,因為草原環境惡劣,王守仁不想孤軍深入免得撤兵時不順。所以儘可能往西趕。」
張周道:「其實他還有後手是嗎?」
「嗯。」朱祐樘點頭道,「這是大同總兵馬儀進兵的路線圖,是按照夜不收所呈遞過來所總結的,寧夏出兵不及時,但馬儀卻能按照既定的路線,一直在往西走。按照王守仁的上奏,如果韃靼人繼續西撤,很可能會跟馬儀親率的兵馬撞上!」
張周又拿過幾份奏疏,內容互相對比印證。
也如朱祐樘所說的,王守仁跟馬儀之間也算是在打配合。
朱祐樘笑道:「秉寬,這都是你安排的吧?」
張周道:「沒有,我並未想這麼複雜。今年入冬之前出兵,陛下不也有交待,只是為了抵禦外夷,而並非能有大的進益?臣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不用自謙啊秉寬,朕其實早就看出來,西北這些將領都是以你為馬首是瞻的,如果不是你教給他們,他們怎可能有這般的勇氣,長驅直入草原不說,還是冒著寒冬的風雪,這在以往是絕對不會有的。」
張周想了想。
如果說是他給了西北將領勇氣,這倒也沒什麼反駁的。
打仗就是這樣,你取勝越多,越有很多人願意跟著你打。
人總是會願意站在強者那邊,而弱者想要表現自己的能耐,機會還是太少了。
朱祐樘再道:「你再對比一下這些……朕愈發覺得,張懋這老匹夫是豬油蒙了心,腦子都不好使了!他這算是在給自己挖坑嗎?馬儀帶兵進草原,或是可以幫他力挽狂瀾,讓他有機會建功立業,甚至不用他自己出力!結果呢?他先把人家參劾一手!這種人……簡直是……唉!」
連皇帝都對自己這個大臣無語了。
張周也跟著笑笑。
張懋以為自己站對了立場,這會調轉槍頭跟文臣立在一起,妄圖幫著文臣去解救謝遷,以換得文臣對他的支持。
卻不知文臣壓根就沒打算幫他張懋。
文臣在張懋和張周之間,誰都沒選擇,而是坐山觀虎鬥,文臣更希望的是張懋在狗急跳牆的情況下,對張周發動致命一擊。
而不是選擇聯合張懋對付張周。
你張懋有什麼好聯合的?
我們文臣都對付不了張周,聯合你有用?你最大的價值,就是用非常規的手段去解決張周!不然你連立足朝堂的資格都沒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