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只是救命恩人
憲兵部隊那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當軍官走上二樓的瞬間,亨德爾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但是,如他所料,什麼都沒有發生。
【在一場暗中的交易操控下,一切風險都將化解,只需等待魔女最終的考驗。】
在亨德爾父母的遺囑中,這場意外的風波早已被提前預料。
臨走之前,大主教問亨德爾這樣一個問題:「早有耳聞,你的店晚上八點才開門,這是為什麼?」
「尊敬的大主教,我早年參加世界大戰,眼睛被聯邦軍隊的毒氣彈熏瞎了。蒙主神恩,經過神術治療后復明,但也落下了畏光的毛病。」亨德爾低下頭說。
「像你這樣忠誠勇敢的年輕人不多了。」他讚許道,「假以時日,你必然會成為教會的棟樑之才啊。」
「這個掛墜,是我在帝都當神學生的時候,當今的教皇冕下贈與我的。現在轉贈給你,作為你長期服務教會的嘉獎。」
亨德爾在這掛墜中感覺到了磅礴的神聖之力,雖然比不上什麼傳說級別的聖遺物,但也對神父領悟神諭有很大的裨益。
「還有,」大主教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下午,到大教堂參加主教彌撒。經過長期觀察,主教團對你有新的任命。」
亨德爾點點頭。
『畫餅這一套算被你玩明白了。』
亨德爾掛著和藹的笑容,目送神轎一行的離去。
現在,礙事的人終於都走了。
但大搜捕仍在繼續。
亨德爾手心緊握掛墜,舉著照明燈一步步踱上了二層,心提上了嗓子眼。
遺囑對這場風波有所提及,所以他並不擔心魔女的安危。
但讓亨德爾好奇的是,魔女是如何逃過搜捕的,所謂的交易到底是什麼?
這些對亨德爾來說都是謎團,但有一件事情卻不言而喻:只要銀色的魔女願意,隨時都可以送他去見天主。
【取得魔女的信任】
遺囑並沒有記載取得信任的方式,這就是魔女最後的考驗。
「別動。」冰冷的聖餐刀扼住了亨德爾的咽喉。銀髮的魔女早已蘇醒,悄無聲息地繞到了亨德爾的身後。
「你醒了。」
「神父,這是你的房間吧。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想,這應該不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救命?」魔女捂著自己的頭。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如果我要加害你,應該剛才就讓那位主教大人把你捉走。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
「你聽我說好嗎?」
「坐下,我問,你答。」魔女冷冽的聲線沒有動搖,瞳中浮現出危險的紫羅蘭色。
【這是魔女出現殺戮之心的預兆】
「那個……可以先把我的聖餐刀放下來么?」
「我不信任你。回答我的問題,再說。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亨德爾只好露出苦澀的笑容。
『哪一步出錯了?魔女在懷疑我……』
「你叫什麼名字?」
「亨德爾,或者……」,亨德爾看著魔女東方式的面孔,她的額頭上點著櫻花的印痕,那是東瀛國女性舉行成人禮時留下的。
「你也可以叫我的東瀛名字——島津西華。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我沒允許你問問題。」刀鋒在亨德爾的咽喉上留下血痕。
「好的,好吧。」
「你是神父?」魔女那肯定魔女那肯定的語氣不容許質疑。
「是,讀了神學院但不是貴族,屬於沒有自己教區的【授業神父】。」
「神父私藏東方的信仰物,你在耍我嗎?」銀髮魔女的視線投向屋內的神龕,語氣不善道。
「那裡供奉的不是神明,而是島津家族的英魂。」
「你?」
魔女不可思議地盯著亨德爾高聳的鼻樑,蠟像般立體的希臘式面孔,西得不能再西的一張臉。
「你不會要說自己是島津家的後裔吧?」
亨德爾皺了皺眉頭,「你有多久沒回到東瀛了?」
亨德爾回想起那位統一東瀛的大名,他奉行了一種嚴酷程度不亞於帝國的滅魔政策。
想到這些,他隨即耐心地對魔女解釋道:「十多年前,島津家就已經滅亡了。我作為外籍雇傭軍的指揮官,將島津家的神龕帶走供奉起來。」
「三島家族還是征服了關西嗎?」魔女喃喃道。
「最後一個問題。」
「請問。」
「我為什麼在你的房間?你為什麼要……救我?」
魔女的腦海中隱約浮現起那個手持破魔槍的身影,那是一個實力弱小的卑鄙的偷襲者。
「這是兩個問題吧?」亨德爾無奈道。
「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一定要說有什麼理由的話,那就是我喜歡你。」
正如那句東方諺語所說:「三十六計,套近乎為上計。」
她將聖餐刀翻了一個面,用更鋒利的刀鋒指向亨德爾的脖頸,「你還有最後一次回答機會。」
亨德爾收起了刻意露出的畏懼的神情,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哪怕你殺了我,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這樣啊,那,我們來試試吧。」魔女瞳孔中紫羅蘭色愈發耀眼。殺機已動,她用力將聖餐刀刺入亨德爾的脖頸。
亨德爾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動脈被割破,血液在汩汩地噴射而出。
更要命的是,魔女在刀鋒附加上了【暗魔法】,這會對神職者造成巨大的痛苦。
『最後的考驗,我失敗了么?』
他笑了笑,忍痛摸著魔女持刀的手。
「這一點,不會改變。」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她的神情一瞬間由鎮靜變成慌亂……
「是真的?對不起,你可以治癒自己嗎?」
『不對,這才是最後的考驗啊。』
他感到體內的神聖之力與生命力正沿著刀鋒溜走。
『要是出手治癒了自己,多疑的魔女才不會輕易相信我的謊言。』
亨德爾感到一陣無力,順勢躺在魔女的大腿上。
「救了你,我並不後悔。」亨德爾說道,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隨即昏死過去。
『這才是攻略魔女的最後一步。』
「欸?!」
「對不起怎麼辦?」
「亨德爾,你醒一醒?」魔女瞳中的紫羅蘭色悉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海洋與天空般的湛藍。
很久之前,亨德爾見過這樣純粹的湛藍。
「你醒一醒……我錯了對不起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要是憲兵又來追捕我怎麼辦對不起我以後會好好對你……」
「你醒過來……」
【鍊金術·誓言·血契】成功發動。鍊金術陣的紋絡已經悄然在二人的腳底浮現。
魔女頭上櫻花的印記發出耀眼的光芒,一股由遠古流傳至今的力量生效了。
魔女特有魔法,【原初魔法·復原】發動。
一股淡紅色的光輝擁向亨德爾,這氣息並不聖潔,充滿著魔法特有的殘酷與霸道。生命力被強行灌輸到亨德爾的體內。
以純粹的力量違抗規律……這便是魔法的特點。
生命之花瞬間重開,亨德爾的臉色重新變得紅潤,睜開眼,注視著銀髮的魔女。
「你的問題問完了么?」亨德爾躺在魔女的大腿上,一眼望去,有什麼礙事的東西遮擋了他的視線,讓他並不能直接看到魔女的臉。
「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魔女撇開了臉,霞帔染上了她的耳畔。
「你以為我聽不到就不會作數嗎?」
亨德爾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
鍊金術的體系與魔法,神術,血脈傳承的體系都大相徑庭。鍊金術的力量構建在嚴密的交換法則上。
物質與能量是守恆的,但在傳輸過程中有所損失。
單就【血契】而言,從契約書轉換到強制性的【契約約束】,這其中【損失】的部分,需要用施術者全部的【生命力】進行補償。
亨德爾在賭。
他的賭注是自己的生命。他知道魔女擁有逆轉死亡的魔法,在魔女對他痛下殺手的一瞬間,他同時發動【血契】。
他賭的就是——自己已經取得了魔女的信任,魔女會出手救他。
【鍊金術·誓言·血契】
以鍊金術為媒介,用生命發動的誓言。
【第一條.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第二條.我以後會好好對你】
以上兩條承諾全部生效。-
亨德爾爬起身來,坐在魔女身邊。
銀髮魔女渾身僵硬了,緋色的霞光染上了雙頰。
「剛才,不算數的。」
亨德爾笑了笑。
「你的提問結束了,輪到我了。」
「現在,我問,你答。」
「你還記得什麼?」
「來到西海岸……在這之後的記憶……全都消失了。在這之前的記憶,好混亂。」
「你叫什麼名字?」
「銀髮魔女。」
『這一點真想吐槽!』
「元森雪平。以後你就叫這個名字。」
『因為我們相遇的時候,下了場大雪啊。』亨德爾看向牆角已經失去了破魔效果的火繩槍,它曾經是能重傷魔女的煉金產物。
「我們之間的契約已經生效了。」
「?」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信任我。所以我向你展現了自己的秘密。」
「在西海岸之都,魔女是帝國的敵人。而鍊金術師,則是教會的異端。你,我,一但被發現真實的身份,下場只有一個——去見天主。
「我們知道彼此的秘密。用一句西海岸的諺語來說,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海盜】了。」
「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交換一下意見了吧?」
魔女點點頭。
「你來到西海岸之都的目的是什麼?」
「復仇。」
「我可以協助你。」
魔女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亨德爾。「你沒理由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