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聞言,一眾人都遲疑住了,不等將軍先說什麼,那些僧人就趕忙賠罪,言「大人勿怪罪,那廝失了禮數,定要教罰他」。
幾人跑了進去,撲倒了小沙彌,無視著他的叫喊,把他拖走了。
之後,將軍和武士們還是沒能進入寺院,是少年說服了他們。
但這並沒有改變小沙彌的懲罰,原本只言罰他兩日不進食,可已經第六天了,沒有人還記得這個被關在後山山洞裡的小沙彌,經歷過劇烈的掙扎后,他又靜靜地坐在洞中入定了。
直到第八天,先前的少年來尋他,在雜役的引導下少年救起了早已昏迷倒地的小沙彌。
忌憚少年的身份,所以在少年陪伴沙彌的時光里僧人們沒有再欺負過他,一切似乎平靜的像流水一般。
其實那段時光無比的簡單,因為少年的原因,小沙彌沒有繼續到寺廟前接迎香客們,每日里只是靜靜地在禪房裡修養,那少年不知為何,也只是靜靜地伴在小沙彌身邊,他還不能起身時,便負責每日喂他水、食,攙他起身方便。
明明他們從未有過交談,但好像互通心意一般,即使小沙彌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生活起居也可以自行解決了,可少年仍舊默默地陪在他的身邊,遇事照顧他一些。
就在這段無言的相處時光中,小沙彌真的習慣了少年的存在,兩人同作同息,吃飯時,小沙彌也會主動準備少年的飯菜,睡前準備兩人的鋪墊。
直到一日,還在睡夢中的小沙彌隱隱約約在耳邊聽見了少年的聲音,「我走了,要去打仗了,等戰爭結束,我再來陪你。」
他並沒有真正地醒過來,意識還是模糊的,但淚水還是湧出了眼眶,那像極了一個夢,一個無邊的夢,夢中的自己原本可以用自己一生的時間,毫無情感地走過這漆黑的世界,但途中遇到了一束光,無比的溫暖。即使他害怕自己會依賴上陽光,所以去拒絕,但陪伴的感覺就像是絲絲縷縷的電流,刺激著自己的心臟。等到路過了那束光,他感到了之前從未想到的恐懼,不再麻木的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窒息感沉沉地壓在了他的身上,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別擔心,我會沒事的,等著我啊。」——嘉合
小沙彌猛地轉身,緊緊地抱著少年,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但他依舊說不出話,掙扎地發出嗚嗚的喊聲。少年原本極力壓抑的心情也被引動,回應著攬住了小沙彌的腰身,兩人就這樣久久依偎在一起。
這場原本只是被皇帝派去平定叛亂的戰爭,變成了圍殺將軍的一場陰謀。四百人的軍隊,超一半的人馬在戰前已經叛變,將軍親信的那十幾位武士,只有先前的少年和另一個中年大叔沒有倒戈。將軍在發覺是皇帝想要剷除他的勢力后,本想帶著親信去和家人匯合,再逃離皇帝的領土。他也沒有料想到,最後死在了最信任的親信手上。
那把刀迅速地刺穿了將軍的心臟,血液緩緩地在體表上流動,冰冷的軀體上再次流淌過熱烈的血液。在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刻,剩下的兩位武士開始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逃亡。
那位中年大叔是一位能力者,但由於上古的一位首領的天道敕令,能力者不能擅自插手人間的事情,「不可以救人,但可以殺人;只有與其產生利益交流,或是與自己的命格產生深刻聯繫的人,能力者可以對其提供幫助」。
那位大叔的代號是「魁星」。
少年在逃離軍營以後,
原本想著先躲過這次風頭,再去寺廟裡帶上小沙彌逃去中原。卻不曾想,不知何人上報了少年與小沙彌的關係,軍隊在少年去往寺廟的路上設下了埋伏。少年自知此次遇險很難再全身而退,便不再逃離,轉而強行突破了埋伏,身負重傷,極力趕往寺廟,去再看一眼小沙彌。
臨到了寺廟前,少年卻遲疑了,他希望那些人心存憐憫,如果自己不再逃跑、不再去見小沙彌,他們會放小沙彌一條生路。少年就想著試試站在寺前,遠遠地看看寺廟即可,他可以想象到小沙彌的樣子。
天不遂人願,小沙彌並不會幸免於難,甚至那裡的僧人擔心這次圍殺會牽連到寺廟,已經將那小沙彌綁了起來,推倒在了寺院前。原本氣息微弱的少年看見小沙彌又有如此的境遇,猛地氣血上涌,奮力朝著寺前沖了過去。儘管他們知道這次兩人都難逃一死,儘管相聚的時間不多了,可彼此目光交匯的一刻,彷彿這個世界又寂靜得只剩下兩人了。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小沙彌哽咽地說著,眼淚已經汩汩地流了下來。
「我也想你了,不要哭了,我好心疼啊。」——少年衝到小沙彌身前,便跪在了地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手指在下顎骨處不斷划動。
「抱歉,這次是我連累你了。」——少年
「沒關係,我愛你。」——小沙彌
目光恍惚、神色迷離。敵人們並沒有對兩人下死手的機會,他們被一群神秘人阻止了,那群人里有舞姬、浪人、武士,甚至還有神官。
但少年和小沙彌的神源已經自行斷掉了,也就是在人間原本的故事裡,他們確實已經死了,天道的作為已經改變了時空的正常秩序,但那時的人們並沒有發覺,反而人們還在想辦法去真正復活這兩人。
之後的事便是兩人用替神之法保留神魂,后經千年修鍊,如今輔佐首領凌柯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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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龍目村
「阿哥,阿媽喊你去鄧伯家,沒說幹啥子嘛。」——趙明瑤
南疆的山林總會給人帶來一些別樣的味道,墨綠色的草木像是瘟疫一般蔓延開來,其間點綴的紅色、黃色、紫色也充滿了危險的氣息。但在這裡生活的人確是淳樸的。
這裡的村莊沒有什麼家族堂里的噱頭,也沒有名勝遺迹的矚目,有的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山民。儘管科技的洪流也湧進了這樣的一個個山村裡,但人們依舊世世代代守著這片山林,他們的生活可能會改變,但鬱結在內心中的信仰無法得到釋懷,所以啊,他們走不出這片山林。
站在山腳下喊話的這人就是趙明瑤,很自由的一個姑娘,身上穿著的是當地的阿媽給她做的一件粗布的襯衣,配了一套很乾凈的運動褲。悠長的髮絲隨著剛剛的喊聲向著遠方的阿哥招搖,眼眸中流露出星星點點的光亮,喊聲叫醒了這片山林中的一些生靈,生靈隨即發聲應和。
「村長家來了兩個外地人,說是來尋你的,叫嘉裕、嘉合,你認識不?我沒敢領他們直接來見你,那倆人看著凶得嘞。」——方暫棲
「曉得了,那倆人是我朋友,估計是家裡人派來的,我去接他們去。哥記得去鄧伯家哈。」——趙明瑤
「好嘞。」——方暫棲
趙明瑤一進村長家裡先是愣了一下子,她還真沒一眼就認出來這倆人,嘉裕、嘉合換掉了原本的著裝,嘉裕穿著一身的白色運動服,原本略微瘦弱的身材被寬鬆的衣服修飾得更完美了,不過光溜溜的腦袋有些格格不入。嘉合的換裝倒是讓他的氣息輕鬆了很多,淺灰色的衛衣、一條黑色的工裝褲配一雙登山靴,這不就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孩子模樣嘛。
趙明瑤還在暗想,這樣看來,阿哥剛剛說他們樣子凶得很,大概率是在說嘉裕,自己屬實是沒想到啊。想到這種反差感,她竟然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原本一本正經的嘉裕和嘉合見到趙明瑤這種反應,反而變得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