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些冰冷的，和溫暖的

少女半長的頭髮染了不知名的色彩。

淡藍色唇彩，有些魅惑，同時也將皮膚顯得更加雪白。

身段窈窕修長，側倚在黑色重型機車上。

一雙玉腿綳得筆直，腳邊煙蒂尚未熄滅。

和照片對得上，就是她。

「許鈺？」徐願走上前和許鈺打個招呼。

「你們是誰？」許鈺聞言停止擦拭頭盔的動作。

「我們是你姐姐的朋友。」徐願道，「她想見你一面，和你聊聊。」

「呵呵，她混的越來越好了嘛！都能派馬仔出來了？」許鈺聞言說到，神色露出一絲不耐。

「滾回去告訴她，我和她沒關係！」

說完，她甩腿跨過機車，修長玉腿彷彿在夜空中畫出一道耀眼弧線。

手腕一動，摩托車發出低沉的轟鳴。

徐願緊忙上前握住她手腕。

「她...死了。」

許鈺聽到徐願的話，正準備扣上的頭盔不由滑落在地。

她怔怔地看著徐願，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一絲不易察覺的晶瑩在眼角聚集。

顧瀾一直盯著兩人，她略微皺眉，上前拉住了徐願的左手。

此刻，18歲少年右手握住的手腕，冰涼，細膩。

左手十指交叉，溫軟，柔潤。

少年感覺自己心臟里，像是裝了一台雙軸同振的馬達。

隨著顧瀾和他牽手，他腦海中出現一副畫面——

冰冷的孤兒院。

六七歲年紀的小女孩。

每當有性格惡劣的頑童欺負她，她身前第一時間就會出現一道，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身影。

緊緊抱住她，為她遮風擋雨。

她們一起玩耍。

她給她講故事。

睡前一起分享一顆午餐時藏起來的水果。

幼小的的她，覺得冰冷的牆壁彷彿都有了色彩。

......

午後，孤兒院大門前。

她緊緊拉著她的手。

哭得沙啞。

不要丟掉我..不要...

年長一些的女孩無聲對她流淚。

最終，兩人還是被分開。

年長一些的女孩，被神色溫柔的中年夫婦抱上車。

而她，則被白色頭巾的嬤嬤緊緊抓住雙肩。

望著汽車遠去，午後的陽光彷彿失了溫度。

她的世界，從此失去色彩。

......

在一個夜裡。

她逃了。

冰冷的雨水淋濕她單薄的衣衫。

她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軀。

不能哭。

我要找到她。

.....

她的身影，時而出現在路邊垃圾桶旁。

時而被野狗追趕。

冰冷的夜裡，為了找一個避風的角落，走出很遠...很遠。

.....

又是一個午後。

憑藉瘦弱的身軀。

她鑽過遊樂場的柵欄。

但那些歡樂和笑聲與她無關。

來到這裡，只因為在這裡吃剩的食物比較多。

將半個漢堡用力塞進嘴裡。

還沒撿到水，有些難以下咽。

髒兮兮的小臉被食物撐得鼓了起來。

要努力吃，不能死...我要...

她努力的尋找自來水龍頭，或是半瓶喝剩飲料。

她的視線驀的定住了。

她看到了她。

她穿著潔白的連衣裙，

精緻的小皮鞋，小熊發卡很漂亮。

她的手被中年女人牽著。

女人笑得很溫柔。

她笑得很幸福。

為什麼？

她要....

為什麼....

我不能......

女孩遍布污漬的手，無力放下。

她沒有出聲。

她靜靜轉身。

一絲晶瑩，在臉上洗出一道白線。

......

午夜，她靜靜蹲在酒吧外牆角，雙手抱膝。

閃爍的霓虹照不亮她滿是污垢的臉。

和，已經枯萎的心。

再過一個小時，這裡可以撿到一些丟棄的瓶子。

一個醉鬼就在她身旁嘔吐，但她彷彿沒看到一般。

醉鬼吐完恢復了一些力氣，踉踉蹌蹌準備離開，但他沒注意轉角處矮小的身影。

她被踢倒在地。

她還是沒有出聲。

只是悄悄用左手握緊被踢到的右臂。

他絆倒在地。

起身後破口大罵。

一腳，兩腳。

尖頭皮鞋，不斷踢在已經倒地的幼小身軀上。

她痛的蜷成一團，嘴角已經開始流出一絲殷紅。

但還是緊緊咬牙，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就這樣...死了吧....

這個世界...

與我，無關。

突地，疾風驟雨般落在身上的皮鞋停了。

醉鬼被扼住喉嚨，高高舉起，雙腿無力掙扎。

扼住他的是一個胖子。

光頭，白色背心，帶著手指粗的金色項鏈。

手臂上纏著一圈紗布，用力之下傷口已經崩開了，有血跡流出。

「喂，小子，你是畜生嗎？」

「滾，這裡以後不歡迎你！」

男人被遠遠丟開。

他走到她面前，雙手穿過她腋下，將她高高舉起。

「喂，你傷的怎麼樣？」

「以後跟著我吧。」

「唔...你可以叫我...爸爸。」

一陣冷風吹過。

胖子的金項鏈飄了起來，隨風舞動，沒有一絲金屬的聲音。

但她覺得。

那雙大手，很暖。

風，好像沒那麼冷了。

......

她十六歲。

她來找她了。

她好像和她說了很多。

但她只是靜靜的擦著杯子。

她說她應該換一個環境。

她說她應該回去上學。

她說她應該....

她趕走了她。

在我最需要的時候。

我的世界里沒有你。

那現在...

也沒有必要了吧。

.....

他們說，她死了？！

她死了！！

她怎麼會死？

我為什麼...

會，難過？

不是說好以後....

不對！！！！！

……%￥……%#%&&&&****￥……%**%%￥#……%%

騙子！

你說她已經死了，但是要和我聊聊？？！！！！

你們特么是準備把我送下去么？！

他們只是想騙我去見她！

她一定沒事！

......

「……%￥……%#%&&&&****￥……%**%%￥#……%%「

「死騙子！滾吧！」

「下次騙人的時候高明一些！」

「回去告訴她！我不會見她的！」

語言總是晚於思想一些。

少女的思想轉的飛快，她的語言同樣也飛快。

在那個光頭的教導下，她某些方面的辭彙量很豐富。

徐願被這些辭彙罵了兩遍，一遍是少女用銀鈴般聲音罵的。

一遍...是他自己主動看的。

他有些懵。

許鈺一把甩開他。

擰動油門，呼嘯而去。

「阿鈺姐！比賽還沒開始呢！」。

「哈哈哈哈，阿鈺，怕了嗎？！」

頭髮五彩繽紛的少年們，吹著口哨喊道。

回敬他們的只有一根白皙的中指。

現在怎麼辦？！徐願想到。

「追吧！」顧瀾有些頭疼。

已經八點。

即便是西南區，夏日的夜也很短。

他們最多還有十個小時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