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章 接去白沙賣煙的爺,我掉到了水坑裡

32章 接去白沙賣煙的爺,我掉到了水坑裡

小時候,村子里家家戶戶種煙(黃煙),我們家也種,重複著拿蟲子、拿煙岔子、劈煙、抱煙、系煙、掛煙、烘煙、解煙、做煙、賣煙,每次放學都愁,愁幹活,無奈之下還是一遍遍的做著,也發生了一件件讓我記憶深刻的事,有心甘情願,也有情非得已,就有了我和煙的故事,也有了那次我接去白沙賣煙的爺掉到了水坑裡的事。

拿煙岔子和拿蟲子是件快樂的事,是小小的自己最心甘情願去做的事,爺娘不會跟著,自己想怎麼干就怎麼干。

煙葉子頂上、底下的蟲子逃不出孩子那雙滴溜溜帶著亮光雙眼,被我抓住不是捏死就是裝到袋子里餵給爺給抓的家臣子(麻雀)吃。討厭的煙岔子怎麼拿也拿不完,上次剛拿的這次又長出了小小的嫩芽,大拇指一轉它就碎了,稍大點沒注意的煙岔子需要使勁掰,掰完扔到地上或者地邊里。一邊拿著煙岔子可以一邊哼著「小呀么小二郎,背著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就怕先生罵我懶呀,沒有學問無臉見爹娘」,時不時逮個蝴蝶、抓個螞蚱,這真是一項可以徹底放飛自我的農活。

說是放飛自我,其實也會老實本分的做完,滿手黑乎乎的煙油子回到家。爺會帶我去飯屋,在鏊子底下或者柴火爐子底下抓一把灰(草木灰,木頭、柴火燃燒后形成的草木灰)放到我的小手,帶我去他自己做的那個洗臉盆架子旁,兩隻粗壯有力的大手教會我如何去掉手上的煙油子,沾著黏糊糊、黑黢黢的小手伴著神奇的草木灰隨著雙手的揉搓就那麼由黑變白。

地里的煙是爺娘眼中的希望,長得好他們很開心,長的不好就很無奈,無論開心還是無奈都要劈回家烘乾后才知道。爺娘劈煙,我和弟弟負責抱煙,劈煙一般不早上劈,露水發熱煙烘出來顏色不好,不卡級別賣不到好價錢,只有煙葉到了該劈的時候遇到壞天氣才會無奈的帶著露水、雨水劈。有時候還要冒著雨劈,渾身淋得濕漉漉的,小時候真的不懂為什麼不等到雨過天晴再來劈,非要冒雨落下一身毛病,長大后的我懂了。

欄里到現在還有一捆捆的煙杆子,上面還留著系煙、掛煙、烘煙的痕迹。劈回來的煙葉子堆在大門的過道里和我家的磨坊里,一家四口每人一個交叉子板凳,一根長長的煙杆子,挨著一頭系煙,這是很痛苦的活,看著那一堆沒有系的煙就犯愁,做飯成了我逃避系煙的好理由,我那手很一般的廚藝就是這麼來的。

掛煙和烘煙那是爺和大爺們的事,我們只需要把系好的一杆子一杆子煙都抬到煙屋裡,每個煙杆子上都有名字,防止弄錯了。之後爺和大爺們就把煙掛到煙屋裡烘乾,輪流看煙屋,我也會跟著爺一起睏覺(睡覺),這樣就不用聽娘的嘮叨,還能吃到烤的成層的鹹菜,現在一想起烤的鹹菜還能直流口水。

煙在煙屋裡烘個幾天就都烘乾了,接下來是解煙和做煙。解煙是把烘乾的煙從煙桿上解下來,做煙是爺娘把烘好的煙按照煙站收煙的分級分門別類的做成一把把的系好,等著行情好的時候去煙站賣掉換成紅紅綠綠的錢。

石家河只有一個收煙站,過了付家莊就不遠了,我們的煙只能賣給石家河煙站,可石家河煙站給的價格總是不如白沙,為了多賣點錢爺就想著怎麼把煙賣到白沙去。

那時候通往外界的公路就只有一條,必須通過石家河,煙葉站的工作人員在各個路口都安插了人,防止大家賣到外地。

我們家住在山上,通過平時種地走的小路可以繞出去。

這條下山的小路有幾里地,路下就是深溝,空身走還好,如果是推著木車子或者扛著自行車,再加上一車的煙就很費勁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和勇氣,爺就那麼一次次的或推著木車子,或扛著自行車走過那天崎嶇不平的山路,一趟趟把煙賣到白沙,只為一斤煙能多賣幾分或者一兩毛錢。

每次賣煙回來很晚且拖著疲憊身軀的爺總會給我和弟弟帶回好吃的,我每次都希望爺能早點回來。有一次晚上很晚了爺還沒回來,我和娘就很擔心,娘倆迎著月光並肩走在山路上,這才體會到爺下山的難,知道生活的苦。

好像聽到下面有動靜,我以為是爺回來了,就多跑了幾步,「噗通」一聲,我掉到了水坑裡,那應該是旁邊的蘋果園為了澆樹挖的水坑。

秋天的風吹到人身上涼颼颼的分外的冷,從水坑裡爬上來的我凍的不行。或許是聽到外面有動靜,蘋果園看果園的屋子亮起了燈光,知道了我們的情況后把我們領到了屋裡,還給了我蘋果吃,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清楚,那好像是一個姓劉的大爺,和我爺很熟,等我爺路過後又把爺讓到了屋裡,之後我們就回了家。

一晃多年過去,那片果園和那個看果園的屋子已不在,家裡也很多年不種地和黃煙,這些和種煙相關的點點滴滴還在心間。前幾年都不允許種煙,去年回家聽爺說現在好像政府又開始鼓勵種煙了,還給村子里下了補貼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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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記憶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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