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江永四十四號樓

面試完，溫十然拖著沉重的雙肩回到住處樓下，夏天的午後4點特別熱，可他愣是不出一滴汗。

他記得小時候，因為這種異樣，愣是被姑姑跟姑父帶他看遍了當地所有的醫院，最後得出的結果只是體質問題，他們才放下心來。

可這樣的體質伴隨著他的年齡一起增長，逐漸變異。

除了姑姑姑父之外，其他親近的人，連連倒霉，一開始莫名其妙的小傷小痛，演變成走在平整的馬路上也能崴腳骨折、掉進水溝也能把人搞成肺炎、甚至還進了ICU。

身邊的朋友逐漸意識到，所有在他們身上發生的，都是因為接近了溫十然才導致。

結果好事不傳，壞事傳千里，他不僅沒了朋友還得到了「掃把星」的稱號。

村裡沒法住了，姑姑跟姑父帶著他搬到小鎮上住，奇妙的是三人居然沒有任何意外的平平靜靜過了十幾年。

畢業的當天吃飯慶祝時，他把這兩年奇怪的夢告訴了姑姑跟姑父。結果這一餐讓他們一邊為自己畢業高興，一邊因為他的夢食不知味，同時也意識到溫十然已經長大成年了，有些事情能說就說，畢竟那棟「樓」已經開始在呼應著他。

第二天，他從姑姑和姑父的口中得知他父母失蹤的事以及他8歲前失去的記憶，全部都跟那棟樓有關。

而且他自己也清楚，那棟樓每晚都在夢裡不停的在變化著。

就在最近這幾天起，樓道的入口變成了一張黑洞洞的大嘴，開始吞噬周圍扭曲的影子，導致他每晚夢裡還要承受那些影子發出來的刺耳慘叫聲。

姑姑知道留不住他，都逃離了那麼遠。因為宿命，他最後還是回到那個地方。

一個月後，他告別了滿臉淚水的姑姑跟紅著眼框的姑父，來到了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永江市。

眼前，就是那棟夢裡千呼萬呼他來的樓，也是姑姑一生都不願提及的名字，一直未生未孕是為了從樓里奪回他，與別的東西做了交易。姑姑生怕他內疚，並沒有跟他提過這事，可他隱約覺得事情並沒那麼簡單，離開前向姑父求證才得知。

江永44號樓很破舊，但那紅色的幾個大字卻詭異的十分鮮艷，就好像剛塗抹上去一般。

密集的城中村裡它舊的不太顯眼，相比周邊自建樓都是6層，但它樓層卻比周圍多出了4層。它的外圍還有2米高的牆，就好像特意將裡面的一切隔絕一般。

再走近一些，樓外的牆面因為沒有長期曬到陽光，部分脫落的牆面還染上了一層綠褐色的青苔，一樓入口的牆面還有花花綠綠奇奇怪怪的塗鴉，這應該是樓內小孩子的傑作了。整體看起來陰森詭異，要不是三樓、四樓還有幾扇窗戶晾出來的衣服，他都認為這是一棟廢樓。

仰著頭觀察了好久，肩上的酸脹感越發明顯，讓他不由的想起面試時，那一瞬間的輕鬆感。

他疑惑抬右手摸了摸左肩上，難道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壓著？我靠，他自己想到這就忍不住地背後發寒。

「啊，小十。」清朗的喊聲打斷了正在胡思亂想的溫十然。

上身衣服穿反，下身穿著厚棉褲的「大男孩」從不遠處朝他跑來。

溫十然收起思緒，笑著招了招手：「大寶。你衣服又穿反了。」成功將朝他飛奔來的人，頓在原地，自己扯著衣服看兩眼，然後繼續傻笑跑來，用沾滿泥巴的手揪著他白襯衣的袖子上。

這孩子肯定又玩泥巴去了。

「小十陪我玩。」

楊大寶是江永44號的住戶之一，身高175，二十歲青春洋溢的臉卻露著一副孩童才有的表情。

只因他6歲時，一場高燒導致智力永遠停留在那一年。

這時，林伯推著老式單車從外面回來，看到這倆人聊天的一幕，感嘆的搖了搖頭，他看得出這年輕人待大寶是真心的，不像別人只會欺負傻子。

「小溫今天穿這麼靚仔是去約會嗎？」

林伯是這裡的保安兼任租房管理員，只要簽一份入住協議就能搬進來，對於他老人家來說工作十分的輕鬆，平時坐在一樓半開放的管理間。

「林伯好。我今天去面試了。」

「順利嗎？」

「謝謝林伯，很順利！明天開始上班。」

「是個好消息，不錯不錯。」

在一旁的大寶有點想鬧情緒，畢竟倆人光顧聊起他插不上的話題。

溫十然突然想起回來的路上買了幾顆用來哄大寶的糖，他掏出一顆青蘋果味的奶糖，剝開紙皮，很熟練的塞到大寶嘴裡。

林伯瞧見溫十然衣服上的幾個泥手印，可惜的搖了搖頭：「就你能慣著他。」

吃到糖的大寶，很是嘚瑟仰起下巴：「小十是我第二個最好的朋友。」

「行行行，你們玩吧。」林伯被大寶這幅模樣逗樂了，推著單車笑呵呵的回到樓內。

溫十然想起剛住進來的那幾天，不由覺得搞笑。

當時大寶可能因為剛住進了陌生人，總是蹲在拐角處悄悄觀察著他，讓他差點就打報警電話。

還好先通知了林伯，才知道大寶的情況。

而大寶的父母也知道自己兒子影響到了別人，提著一袋橘子上門道歉，畢竟住在這樓里都是經濟困難戶，能拎東西過來已經證明他父母是真的疼愛自己孩子，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如果是別人可能就不管那麼多了。

在父母的授意下，大寶躲在他父親身後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溫十然也表示他並沒有受到打擾，還把去超市購物贈品小玩具送給了大寶。

他以為事情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起，門外就開始擺放大大小小的玩具，還有泥巴捏成凹凸不平的球狀物體，還有奇怪的石塊，葉子、小樹枝，還有躲在角落偷偷瞧他反應的大寶。

溫十然好笑又無奈，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溝通，只能帶著門外堆積的玩具去大寶家歸還，因為他看得出來，大寶很珍惜這些東西，畢竟每放一樣玩具，都會用乾淨的葉子或者紙巾墊著。

可沒想到，他見到溫十然退回來的玩具，瞪圓了眼，嗷了一聲就開始大哭。

這下子，把在場的三個人搞得措手不及，怎麼哄也哄不住。

溫十然只能半騙半哄，擺弄著玩具說：「我帶過來，是想讓你陪我玩的呀。」

一句話就成功止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寶，小朋友果然是個小朋友啊，捏住命脈就能擺平。

想到這，他又掏出一塊草莓味的糖，剝開紙皮，吃進自己嘴裡，這果味混奶味齁甜的東西也就只有小朋友才喜歡。他一直擔心體質招霉運，自從來這了之後並沒有出現過，還收穫了一枚大朋友。

「小十，給！」大寶一副神秘兮兮的把東西放在溫十然手裡。

是一顆觸感冰涼的紅心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