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珍貴的禮物
周默道：「我的計策，是依託你與南人目前的良好關係，將計就計，設法打入他們內部，獲取夷王高定的信任，然後來一場鴻門宴，擒賊先擒王，一舉將高定拿下。」
「一旦夷王高定授首，黃太守便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不光私通南蠻這些小節都可以徹底洗刷乾淨，就算諸葛亮再想因為別的事情動你，他也要掂量掂量輕重了。」
黃元皺眉道：「據我所知，高定此人生性多疑，又對漢人恨之入骨，要取得他的信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不是已經把成都來的官吏都攆回去了嗎？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把我也扣為人質。對外就宣稱，陛下不豫，諸葛亮掌權，知道你收了高定的錢，將對你不利，故而不得不反。」
「若如此，簡直合情合理，天衣無縫。他高定如何能夠懷疑？」
「好計策。」黃元道，「可是，即便取得了高定的信任，也只可能是我們前去與他見面。高定是不可能輕易離開南土，大老遠跑到我漢嘉縣來赴宴的。而在高定的地盤上，就算我們能刺殺成功，我們也不可能再活著回來了啊。」
「那麼，有沒有中間人呢？」周默問道。
周默繼續道：「據我所知，名義上，漢嘉郡和越嶲郡諸蠻都奉蠻王高定為共主，高定反了漢朝，諸蠻自然也都跟隨。但實際上，諸蠻各部彼此獨立，互相不為統屬，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利益考慮。各部利益一致時，便能形成合力。各部利益有分歧時，便只是一盤散沙。」
「沒錯。」
「這便是我們的切入點。他高定能做諸蠻之共主，我們難道就不能扶植另一個有實力、有野心的部落，做諸蠻之共主嗎？以理服之，以利誘之，讓其加入我們的計劃中來。讓該部落做東，在他的地盤上，邀請你和高定赴宴，共謀反漢大計。他高定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最大的危險，不是來自我們漢人，而是來自他們南蠻人中間。」
「這個計策妙啊。」黃元捻須道，「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了。」
「何人？」
「漢嘉南部有一數萬口的大部落，名曰旄牛部，其勢力強大，為漢嘉諸蠻之首。其首領朗蔑，與那蠻王高定，早年結為異性兄弟，關係不淺。高定欲反叛我漢朝，朗蔑雖跟隨響應，但我與朗蔑交往頗深，深知其內心卻並不想反。因為旄牛部距離我漢嘉縣並不算太遠，彼此貿易往來頻繁，一旦雙方開戰，旄牛部不光貿易收入直接受損，首當其衝直接承受戰火傷害的，也是他旄牛部的人。」
「好。」周默道，「事不宜遲，還請黃太守速速聯絡旄牛部這位酋長，尋一僻靜安全的場所，私下會盟，商討此事。」
「好說。」黃元道，「旄牛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漢嘉縣做生意，這是數十年來的慣例，我藉機將他們請到府中來，不會有人懷疑的。」
二人陸陸續續繼續商討一些具體的細節，直到深夜，周默才回到自己房間休息。
周默心裡終於踏實了。這下可算是把黃元給忽悠住了。不管這個反間計能執行到什麼程度，至少歷史上的黃元之叛，肯定是不會發生了，臨邛城的百姓，將免於遭受一場大火的劫難，黃皓那小子的小小鳥，也算是保住了。
如果說之前夷陵掩護劉備撤退，是順應歷史的大勢，藉機而為。那麼這次策劃的行動，周默已經開始真正的改變歷史了。
一旦蝴蝶的翅膀開始扇動，今後的事情，恐怕會越來越複雜，只憑藉歷史書上的隻言片語來指導現實，將會越來越困難。
……
數日後的一個黃昏，與旄牛部首領朗蔑的會面在太守府的私密后室內進行。
朗蔑顯然非常重視這次會面。只見他四十多歲年紀，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穿著本部族正式場合才會穿的漂亮的酋長服飾，身後還帶著他的弟弟朗突，兒子朗路，妹夫冬逢，甚至還有一個年輕的小女兒朗星，幾乎是一家老小齊上陣，來參加這次秘盟。
旄牛蠻人的長相，果真與漢人不太相同，其膚色與漢人倒是無太大差異，但其五官高鼻深目，毛髮黑且濃密，竟有點像是後世新疆人的感覺。
尤其是首領的小女兒朗星，只十七八歲年紀，長得甚至頗有幾分熱巴的神韻，搭配上精緻的皮草小襖和漢人女子少見的花哨炫目的首飾，以及一副熱情洋溢的天真笑臉，不免讓周默多看了幾眼。
如同黃元所說，旄牛部作為漢嘉蠻中勢力最強，與漢人來往最為密切的一支，他們內部早已對高定豎起大旗反抗漢朝而心懷不滿。
祖先流傳下來的記憶告訴他們，自從漢武大帝在這青衣江畔、大雪山中設立郡縣，數百年來，漢朝雖有興盛，也有衰弱，但只有與漢朝合作的時候，旄牛部的族群才能壯大，一旦與漢朝反目，便是旄牛部走向內耗和衰落輪迴的開始。
默默地聽完黃元講述的詳細計劃，朗蔑說道：「誅殺高定一人，只要我部願意配合你們，並不是太難的事。但高定一死，越嶲諸部必然大亂，可以想象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我旄牛部都將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希望我們得到的好處，至少能夠抵得上我們的付出的犧牲。」
黃元道：「一旦事成，我的人會先保證漢嘉蠻四十部全部歸於旄牛部的掌控。至於南方越嶲諸部，你們旄牛部能吃下多少，就吃下多少，剩餘頑固不化的，就讓他們暫時亂著去吧。只要他們當中不要再冒出來一個有能力統領全局的高定，我的軍隊就能保證他們不敢北上犯境。」
周默道：「我也將上奏大漢天子，給予你們旄牛部世代友好的特殊待遇。」
朗蔑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最後我再問一遍，這一次的謀划，黃太守和周將軍，真的肯信任我旄牛部，前往我們的地盤上嗎？你們就不害怕我會反悔嗎？」
周默笑了笑道：「殺了我們兩個人，對你們旄牛部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殺了高定，結好我大漢，對你們旄牛部的好處卻顯而易見。我相信朗酋長是有大智慧的人，會做出智慧的選擇。」
朗蔑點了點頭，道：「我們部落有一句古話，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不是高山上的雪蓮，也不是少女的貞操，而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能得到二位的信任，朗蔑深感榮幸。」
說完，朗蔑回過頭來，對站在身後的女兒朗星說道：「星星，父親將伱作為最珍貴的禮物，贈與這位年輕的周大人，作為我們彼此信任的友好見證，你，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