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綜藝（8）

下午6點，蘇洛洛和原炙剁了一筐豬草，混雜著節目組送來的土豆、紅薯，將其一起煮熟，餵給了小豬。

小豬吃得很香，原炙臉色很醜。

豬都有紅薯吃！豬都吃得比他好！

可惡啊！

節目組提前安排了工作人員，幫著陸爺爺做完了剩下的活，又再三勸說，陸爺爺今天總算提前回來了。

然後他就被帶到了新起的豬圈旁，看見了白白胖胖、正睡著覺的小豬。

陸爺爺畢竟活了快80年，他瞬間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老人的嘴顫了顫，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的腿一軟，差點摔倒，身邊的人趕緊扶起他。

張葉道：「陸叔，節目組和您借地方拍攝，給您租金您也不要，這頭小豬您可千萬別拒絕了啊。對了陸叔，小豬吃的可都是兩個孩子割的豬草呢，在您這兒，他倆都勤快了。」

話語里有些調侃，原炙冷漠地別過了頭，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結果下一秒，一隻粗糙暖和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老人顫顫巍巍地站在他的身前，顫聲道：「謝謝你，原……」

張葉提醒道：「原炙。」

陸爺爺連連點頭：「是，原炙，原炙，你是個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對上陸爺爺看來的目光，蘇洛洛笑了笑。

而原炙，則完全不知所措，大腦完全宕機。

他的手，被一個人抓著。

這個人比他爺爺的年紀還大，80歲，一不留神就容易摔倒。

原炙根本動都不敢動，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緊。老人常年種地，手指粗糙變形，指甲縫裡也都是泥巴，甚至可能有他之前嫌棄的口水味道。

但此刻，原炙居然覺得，這隻手好暖和。

這樣的暖和，這樣的安心，只有爺爺奶奶才可以給。

原炙恍惚間回憶起，他似乎已經接近10年沒有和爺爺奶奶這麼親近了。

明明從前，奶奶總是會把他拉到懷裡，摸他的頭髮，喊他「心肝兒」，爺爺則會裝作嚴肅地喊他練字，但只要他一撒嬌，爺爺又立馬丟了毛筆，陪他下棋。

記憶里的畫面清晰又模糊，蒙上了一層紗，看不真切。

那麼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似乎就是8歲那年，似乎就是弟弟出生的時候。

因為他偏激，因為他惡毒，因為他白眼狼。所以弟弟才會感冒，所以爺爺奶奶才會指責他，所以爸爸會罵他，媽媽會失望地看著他。

「偏激」「惡毒」「白眼狼」，這些詞，都是他們用來形容他的。形容從前被稱為「心肝兒」的自己。

原炙其實一直記得很清楚。他也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

就是冷漠，就是無情，就是看不得弟弟受寵。

是啊，他本來就是一個爛人。

一道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陸爺爺，原炙說，以後您的豬草他都包啦。」

原炙覺得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緊了。

個子還不到他肩膀的老人，正感激地看著他，那渾濁的眼睛里，似乎有淚花浮現。

導演張葉蠻懂的，跟著問道：「是不是真的啊，原炙？」

原炙：「……」

「是。」

他冷著臉：「您以後的豬草，我包了。」

系統21：【……】

為什麼他覺得這一幕莫名熟悉！但是為什麼大家都好像沒事人一樣！難道是他不對勁嗎！

「哇哦！」工作人員們配合起來，誇張地叫喊出聲，隨後竟然還一起鼓起了掌。

原炙：「……」他的耳根更紅了。

哼。不就是豬草么，那麼簡單，幾下子就割好了，有什麼好得意的。

原炙不屑地想著，覺得這些人太過大驚小怪。

他沒發現，自己的身子站得很直，被陸爺爺握著的手，一動也不敢動。

而心底那些曾經的陰霾，也不知不覺地散去些許。

終於，直到原炙轉身的那一刻，系統21想明白了。

那句話，活脫脫的霸總在世啊！那范兒，那姿態，那冷漠，那五分冷漠三分睥睨二分漫不經心！

只不過霸總拿出黑卡、包圓新季度包包禮服，變成包圓豬草罷了。

嗯，好像他更不對勁了。

……

今晚大家的情緒都很高。陸爺爺也執意要給他們做一桌飯菜，沒辦法，張葉只能安排工作人員跟著幫忙了。

避免兩個嘉賓摸魚，他也再度給他們發布了任務「幫助陸爺爺做菜」。

這算是打夜工了，但不累，而且氛圍正好，連原炙都沒有說出反對的話。

蘇洛洛主動去洗菜，原炙則開始燒火。

大熱天的，坐在灶台前，其實實在是一種折磨。

16歲的少年，渾身火氣本來就旺，沒一會兒，原炙的額頭就滿是汗水。

剛才有工作人員說可以展示自己的拿手好菜，原炙的攝影師拍完他烤火的素材后，也去湊熱鬧了。

堂屋裡熱熱鬧鬧，灶台邊，除了安靜燉著的湯，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察覺原炙異樣后，蘇洛洛甩了甩手，主動道：「原炙，我來燒會兒吧，剛好把手上的水烤乾。」

原炙：「……」

他輕哼一聲，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蘇洛洛，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少年的臉龐被火光映照，染成橘紅色，色彩變得模糊，但眉骨卻更加清晰。立體、挺拔，在化妝品失去效果的此刻，呈現出一種瑰麗的美感。

蘇洛洛坐在了條凳的另一側，輕笑道：「原炙，我說過嗎，你不化妝會很好看。」

原炙：……！

他拿著火鉗的手一抖，一小根木頭就摔了下去。倉皇抬起頭，原炙有些咬牙：「你的審美也太差了！」

原本打算悄悄磕一把西皮的系統21:【……】

可惡啊，殺馬特少年果然沒有戀愛神經！早戀是什麼？不存在的！

蘇洛洛輕嗤一聲，也不糾正他，而是道：「要不我們打個賭吧。」

「可以。」原炙就受不得激，他骨子裡喜歡刺激，就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蘇洛洛烤了烤手，留給原炙一個側臉：「這樣吧，如果我救你一命，你就卸妝給我看，如果你救我一命，你給我化妝。」

原炙：「哼，想讓我幫忙化妝的人可不少，我可從來沒給別人畫過！」

而且救命什麼的，也太扯了吧！就算他自詡校霸，手下一大群小弟，也從沒說出過救人這種話。

不愧是蘇洛洛，口氣真大！

少女頭也不抬：「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原炙想拿喬一下，隨意側過頭，想先聊聊別的話題。結果一轉頭，他就看見了少女的側臉。

精緻、小巧、白凈。

沒塗任何化妝品的一張臉，居然讓原炙有些看愣了。

回神后，他被燃起了鬥志。

「我同意！」

蘇洛洛這張臉看來還不是太丑，還有拯救的餘地。

等他贏了后，就給她化妝，保證會比現在好看無數倍！

原炙默默在心裡下了決心。

兩人定下一個賭約后，便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晚上吃飯時，原炙也乖得不得了，居然沒有嫌棄碗筷不幹凈，菜也吃了不少，沒有挑食。

別人家小孩都能做到的事，放在原炙身上，莫名讓人欣慰。

總覺得這小孩從良了呢～

導演愉快地想道。

吃完飯後，為了嘉賓們的身體健康著想，導演安排了人洗碗，蘇洛洛和原炙就先去休息了。

原炙今天幹了不少活，又吃得飽飽的，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著前，他的腦子裡還迷迷糊糊地閃過幾個念頭。

一定要把蘇洛洛變美，讓她開開眼界，還有今晚的飯，還挺好吃的……

……

第二天早上7點，蘇洛洛準時敲開了原炙的門。

原炙都快沒脾氣了，就這麼站著，倚在牆上，半眯著眼，昏昏欲睡。

蘇洛洛提醒：「我聽張導說今天有新的拍攝計劃，你趕緊抓緊時間，把自己打理精神一點。」

原炙渾身一個機靈，猛地直起身子，跑回房間，開始抹髮膠，重新化妝。

蘇洛洛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張子音找的什麼牌子的化妝品，原炙帶妝了兩天，居然都沒怎麼花。

這不是化妝品，得是畫畫的顏料吧。

也幸虧原炙有一丟丟氣運庇護，才沒有爛臉。

8點，導演準時出現，他掃視了一圈眾人，目光在蘇洛洛和原炙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後公布了一個消息。

「經過各方面考慮，節目組決定改變這一季的節目錄製方式。由錄播，改成直播。」

工作人員都有些驚訝。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畢竟雖然選擇直播方式的綜藝還不算多，但直播已經在網紅之中很成熟了。

換成直播后，拍攝會更加方便，熱度也會更高。唯一麻煩的，可能就是對嘉賓的要求更高了。

面對眾人的打量，蘇洛洛格外坦然：「我沒問題。」

這明顯又是蝴蝶的翅膀啊。

和原劇情差別越大，蘇洛洛就越有底。畢竟這些改變，極有可能是張子音的手筆。

張子音會改變策略，就證明，她急了。

她怕原炙逃出掌控，也心急這進度太慢。

只要張子音出招，那麼就可以見招拆招。

見蘇洛洛同意，原炙當然也不會認輸。他聳了聳肩，單手插兜，歪著身子懶洋洋道：「我都可以啊。」

張葉點了點頭，又給他們講了一些直播注意事項。

9點，正式開啟直播。

……

《還您好孩子》是近年來最火的綜藝，吸引了一大批的媽媽粉、放暑假的大學生粉。

因此，哪怕昨天晚上才發布預告，直播一開，還是有一大批人迅速趕來，加上節目組買的熱度，瞬間就登上了首頁。

直播間亮起，畫面出現。

背景是和城市完全不同的鄉村，早晨天氣晴朗，陽光也不算刺眼，少女穿著休閑裝，背著竹筐，走在前面，留下一個背影，格外纖細，莫名讓人覺得很美。

但那不是重點。

如果說少女是和景融在一起，無比和諧，那旁邊的少年，很明顯就是那礙眼的馬賽克。

【哈哈哈哈！節目組又來了個殺馬特少年啊！】

【哦豁！我的下飯視頻！包子油條準備好了，快讓我看他們幹活！】

【這頭髮笑死我了，紅shai的，你說要是多呆一段時間，是不是就變成紅黑交雜了啊！那畫面也太美了我笑死。】

【這男生的背影還挺好看的，高高瘦瘦，身材不錯。其實紅頭髮不醜，但是他塗的髮膠也太多了！我爸都沒這種審美！】

觀眾們期待值很高，畢竟變形綜藝嘛，顏值也是很大的看點。

【我更喜歡那個女孩，好乖哦，嬌嬌小小的，背著的竹筐都比身子長。】

【很像那種乖乖女就是說，但我更喜歡酷姐（嘆息）】

【是誒，我感覺女孩子有點矮，雖然有點冒犯，但還是長腿穿衣服比較好看吧（超小聲）】

【相比之下這男的得有185吧！背影真不錯！殺馬特髮型都擋不住的帥！】

【我聽說這次的男生是個校霸，家裡挺有錢，就是人挺不咋樣的，你們濾鏡別太深。】

雖然有人勸阻，但大家還是不斷上升期待，尤其是在看見兩人隨口聊天時，更是有不少人開始磕起來。

【嗷嗷！女孩子喊男孩子小弟誒！這反差萌，我愛了！】

【聲明一下，本人純屬瞎想，和節目組嘉賓無關，我只是在腦補鵝已～】

【快讓我看臉吧，我憋不住啦！】

十來分鐘后，兩人來到了割豬草的地方。

【期待！這下總能看到臉了吧！】

【快！我已經把屏幕擦亮了！我承認你的小花招勾起了我的注意力，快讓我看！！流量管夠！】

然後，兩人真的就轉身了。

倒也不是刻意，就是放好背簍，轉身割草而已。

少女和少年的臉同時出現在屏幕內。

那一瞬間，觀眾感覺自己同時經歷了天堂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