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孝死我了
倭患得以解決,盧象升率兵再次返回城中的時候,朱由檢也一路風馳電掣,率領關寧鐵騎和魏武卒等一眾部隊,近兩萬將士拍馬趕到天津。
百官出城接駕,朝著龍旗大纛下的朱由檢躬身行禮,山呼萬歲。
眾臣見到朱由檢身後的大批兵馬,無不面露驚訝之色,瞠目結舌。
八千人阻擊李自成的十三萬大軍,非但沒有損失慘重,反而多了這麼些兵馬,陛下真乃神人也,離譜啊!
朱由檢神色嚴肅,掃視了一眼相迎的百官,朗然道:「吳襄!」
人群中的吳襄聞言,頓時渾身一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關寧鐵騎為何會隨帝南遷?該不會是自己那便宜兒子又惹了什麼麻煩吧!
這般想著,吳襄神色慌張,急忙走出行列,來到朱由檢的面前,拱手道:「臣在。」
朱由檢翻身下馬,緩緩走到了吳襄的面前。
而吳襄極盡卑微,不敢抬頭,一直躬著身子。
「朕待你們吳氏一族不薄吧,詔封吳三桂為西平伯,掌遼東一地,又讓你來提督京營。」
頓了頓,朱由檢神色一凝,冷冷道:「枉費朕如此器重,想不到,竟養了一窩子的白眼狼!」
聞言,吳襄頓時嚇得臉色劇變,眉宇間泛起一抹恐慌之色。
吳襄頓感不妙,立馬跪倒在地,伏首不起,顫聲道:「陛下,臣對大明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必然又是吳三桂惹的禍,吳襄這般想著,心中頗是恨鐵不成鋼。
朱由檢不怒自威,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吳襄,語氣不悅道:「你對大明忠心耿耿,也不妨礙吳三桂他狼子野心啊!」
一時間,在場百官神色肅穆,靜靜地吃瓜。
朱由檢倒不想清算吳氏一族,眼下這情形,還得靠吳三桂拱衛北方,清軍破關南下可就麻煩了。
這一次,他只是要給吳家一個下馬威。
而吳襄,此刻已是滿頭大汗,滿臉的惴惴不安。
吳襄神色慌張,極力挽救道:「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犬子無知,忤逆了陛下,是臣教子無方,枉為人臣,罪該萬死!」
頓了頓,吳襄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看向朱由檢,求情道:「只望陛下看在臣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法外開恩,原諒臣這個不孝子吧!」
說著,他又再次伏首在地,緊貼在朱由檢的腳邊。
「自今而後,臣願為朝廷之鷹犬,陛下之爪牙,唯命是從,至死方休!」
得此一言,朱由檢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下來。
但他還是覺得不夠,於是又冷聲問道:「你那犬子,率兵回遼東了,他若是降了清怎麼辦?」
「朕殺不了吳三桂,不得子債父還,把愛卿千刀萬剮、剝皮抽筋?」
末了,朱由檢面露煎熬之色,緩緩搖頭道:「朕不忍心吶!」
這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仟仟尛哾
而吳襄聞言,瞳孔驟然一震,滿臉駭然,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背後已然被汗水浸濕。
這便宜兒子到底捅了多大的窟窿啊,以至於崇禎帝想把自己千刀萬剮!
吳襄連忙開口擔保道:「請陛下放心,只要臣還活在這世上,犬子就定然不會有二心,死忠於大明!」
吳襄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一旦吳三桂降了清,自己這一大家子就死定了。
但願吳三桂的野心沒有膨脹到要捨棄至親的地步,只要他能堅守住山海關,於吳氏一族,於大明朝廷,於天下百姓,都是皆大歡喜的。
而這,也是朱由檢遲遲沒有翻臉的原因。
聽聞吳襄此言,朱由檢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
他自然聽出了吳襄話裡有話,但也沒有戳破,威嚴如山道:「最好如此!」
說罷,一揮龍袍,再度翻身上馬,朗然道:「進城!」
百官自發分撥為二,站在城門的兩邊,注視著朱由檢率軍入城。
……
之後,吳襄連忙找兵部要了兩隻巢在遼東的飛鴿,以防萬一,寫了兩封相同的信,叮囑吳三桂一定要守住山海關,千萬不能降清。
看著兩隻飛鴿越飛越遠,最後消失在視線之中,吳襄慌亂的思緒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
短短一日,天津就來了這麼多的兵馬,百姓自然察覺到了異常。
這一天,不知通向何方的道路上,出現了不少拖家帶口的百姓,風塵僕僕,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從大臣的口中得知這一現象后,朱由檢並沒有干涉,反而下令不得阻攔。
日暮之下,朱由檢登臨城頭,老太監王承恩緊跟在他的身後。
朱由檢眺望著遠方逃難的無數百姓,一時有些悵然。
再怎麼逃,也逃不掉這亂世凶年啊!
正是此時,范景文和方岳貢,大明的首輔和次輔,快步走到了朱由檢的身邊。
范景文和方岳貢拱了供手,開口道:「陛下。」
朱由檢轉過身,見是二位閣臣,正色道:「兩位閣老何事?」
范景文率先開口道:「臣以為,闖軍明日必將殺到天津,若他們星夜兼程的話,也許五更天就能兵臨城下。」
「為了以防萬一,懇請陛下連夜行軍,到了兩百裡外的滄州城再休整!」
旋即,方岳貢也補充道:「加上關寧鐵騎和魏武卒,我軍兵力才不過四萬,其中新兵就佔了一萬兩千餘,而闖軍人多勢眾,又身經百戰,需避其鋒芒啊!」
面對兩位閣臣的請求,朱由檢眉頭緊皺,神色頗有些凝重。
他想用魏武卒來阻擊闖軍,挫挫李自成的銳氣。
但范景文和方岳貢所言也不無道理,那一萬兩千名新兵蛋子,充其量就是炮灰,軍令旗語都可能還沒弄明白呢。
而京營的老兵,也就只剩下八千人了。
加上玄甲軍、關寧軍、魏武卒,能打的也不過三萬兵馬。
三萬對十三萬,李自成麾下又名將如雲,何德何能打得贏啊!
沉思片刻后,朱由檢還是決定命人留守天津,掩護大部隊先行。
這一次,朱由檢就不打算親自留下來了,手底下好幾個大將,總不能次次都讓自己這個皇帝御駕親征吧。
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朕已經在十裡外設了崗哨,只要闖軍兵馬一到,即刻出兵迎戰,掩護大部隊先行。」
「二位閣老先去準備行軍吧。」
聞言,范景文和方岳貢對視了一眼,相顧無言,只是臉上都不禁浮現起了一絲擔憂之色。
沉默片刻后,兩人拱手道:「遵命。」
目送兩人離開后,朱由檢轉頭看向一旁的王承恩:「把盧將軍叫過來。」
「是,陛下。」
不多時,盧象升便來到了朱由檢的面前。
盧象升一臉肅穆,朝朱由檢抱拳行禮道:「臣參見陛下。」
在朱由檢的印象里,盧象升的表情好像從來沒有變過,永遠都是這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朱由檢開門見山,正色道:「朕命你率魏武卒和玄甲軍留守天津,把天津各個千戶所的兵馬都調來,拖延闖軍五日,之後再向南行進,與大部隊匯合。」
說罷,朱由檢將手中的尚方寶劍遞了過去。
看著眼前代表無上皇權的天子劍,盧象升神色微動,眸光幽深,似有千思萬緒在翻湧。
一時間,他又想起了五年前的巨鹿之戰,也是臨危受命,接天子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