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烤肉

第五章 烤肉

月明石柔和的光芒,照耀在院子中央。燒紅的木炭,被放置在簡陋的烤架之中,正發出「嘶嘶」的聲響。

裡脊肉經過腌制,已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塊,串入細長的竹籤里。

旁邊低矮的小木桌上,擺放著菜蔬、茶水和碗筷等物。

一切準備就緒后,兩人將肉串刷好油,伴隨著「滋滋」聲響起,大團的青煙擴散開來,淡淡的肉香瀰漫在空氣中。

余蚩翻烤著手中的肉串,經過趙銘的多次傳授,如今,對於其中的各種技巧,已經掌握得十分熟練了。

四周隱隱傳來細微的蟲鳴,風吹過樹梢,發出「嘩嘩」的輕音。

這是難得的清閑時光。

余蚩望著架上的烤肉吞了吞口水,只可惜還未熟透,不能大快朵頤。

他翻轉著手中的竹籤,不時撒下各種調料,使得香味愈發濃郁。

在等待的過程中,余蚩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說道:「趙哥,《斗蒼》下面的情節,你現在想起了沒有?跟我講講唄,我正聽到精彩的地方呢。」

趙銘咧了咧嘴,感覺有些頭痛。這《斗蒼》是他前世的一本著名小說,他雖然反覆讀了幾遍,但許多情節已記不大清了。

自從某日給余蚩講過開頭后,後者就被勾起了興趣,時常纏著他講。

到得後來,講到某處的情節時,趙銘實在想不起原文了,只好自己根據前文瞎編。好在許多次即將講崩時,面對余蚩的疑問,靠著東拉西扯,都硬生生地扯了回來。

儘管如此,趙銘前幾日依舊卡殼了。不過昨天他忽然靈光閃過,在記不得原文的情況下,居然想出了合理的新情節。

懷著對後續情節改編難度的擔憂,趙銘答應了余蚩的要求,接著上回的情節,繼續講了起來。

在趙銘的講述中,余蚩漸漸聽得入神,翻轉肉串的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直到兩人聞到了一股糊味,才發現手中的肉串,已經有些燒焦了。

趙銘急忙停止了講述,和余蚩一起將大把肉串拿起,放到旁邊矮桌上的盤子中。

兩人各拿了一串烤肉,滿懷期待地往口中送去。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驚訝意味的聲音傳來:「我說怎麼聞著香味兒,原來是你兩個在烤肉。」

兩人偏過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衣衫的少年,正鬆鬆垮垮地站在院牆邊,神情輕佻。

趙銘的目光,掃過依舊緊閉的院門,知道這個少年是直接從院牆外翻越進來的。

這院牆大約一丈高,對趙銘而言宛如天塹,是萬萬爬不上去的。

但對於旋照境六重的盧小峰而言,要將其越過並不是什麼難事。

趙銘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問道:「盧師兄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有個鳥的貴幹。」盧小峰笑嘻嘻地走近,「我只是剛好路過,感覺肚子餓得很。恰巧你們正吃好的,因此進來蹭蹭。」

他看著兩人緊繃的面龐,眉毛向上一挑,勾起了嘴角:「看樣子,你們不太歡迎啊?」

趙銘眼瞼微垂,說道:「盧師兄說笑了,我們自然是歡迎的。請你取些烤肉嘗嘗吧。」

「嘿嘿,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盧小峰口中說著,一把將盤中的烤串抓起,隨後轉過身,慢悠悠地朝門口走去。

「喂,你怎麼這樣過分!拿些走就算了,幹什麼一根都不給我們留?」盧小峰剛走了幾步,就聽見一個聲音說道。

他饒有興緻地回過頭,只見余蚩梗著脖子站了起來,由於憤怒的情緒,臉龐已漲得通紅。

「一根都沒留?你手裡不是拿著一根么?」盧小峰撇嘴說道。

嚴格說起來,加上趙銘手中的肉串,他可是給他們留下了兩根。

「你好生無恥!」聞言,余蚩氣得身體微微發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盧小峰見狀,冷笑道:「怎麼著,你今天想要和我動手?」

「大余!」對於余蚩的激烈反應,趙銘根本沒有料到,所以完全來不及阻止。

當盧小峰的話語傳出時,感受其中蘊含的冷意,不禁心中一緊,急忙伸出左手,搭住了余蚩的肩膀,向他連使眼色。

修真界中弱肉強食,即使是同門弟子中,同樣以修為境界,決定其地位的高低。

因此平日里,兩人不知經受了多少白眼。

最噁心的便是,類似盧小峰這種,修為處於底層的弟子。

他們的地位幾乎最低,所以往往卑躬屈膝、笑臉相迎,但是被壓抑的負面情緒,不停在心中積蓄。

當他們偶爾注意到,趙銘和余蚩兩個廢柴時,這股深藏心底的負面情緒,就會肆無忌憚地爆發出來。

這類人的下限極低,若是激怒了他們,除了給自己找苦頭吃,沒有其他任何的意義。

趙銘看得更加通透,因此一直告誡余蚩,對於這類人的找茬,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能跟他們較真,甚至某些時候,還要略微地迎合。

得益於宗門內,嚴禁謀害同門的法令,加上兩人比起修士,更加孱弱的體質,故而除了言語間的嘲諷,倒是未發生鬥毆的情況。

也正因為如此,盧小峰習慣了兩人的低調、順從。此時此刻,余蚩的反抗行為,讓他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若是余蚩再敢聒噪,盧小峰敢保證,絕對讓他受些皮肉之痛。

趙銘跨步上前,將余蚩擋在身後,不住向盧小峰道歉,並且滿臉堆笑地說著好話。

見到趙銘低聲下氣的舉動,余蚩也猛然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之處。雖然心中憋屈之極,卻也不敢再開口說話了。

望著點頭哈腰的趙銘,盧小峰眯著眼睛,並沒有說話,拿了根肉串在嘴裡吃著,忽然「呸」的聲吐了出來:「半生不熟的,這樣難吃!」

接著,他將手中的大把肉串,一股腦丟在地下,並且伸出右腳踩住,使勁地碾了碾。

身後的余蚩,見到自己二人用心燒烤的肉串,受到這樣的對待,死死地咬著牙,不由得雙目鼓凸,怒火彷彿要形成實質。

盧小峰見此,手上稍稍用力,正陪著笑臉的趙銘,冷不防就被推了個趔趄。

盧小峰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余蚩的肩膀,說道:「下次要好好烤啊。」語氣竟然很是溫和。

後者僵硬著身體,雖然感覺極為彆扭,卻不敢輕易動彈。

趙銘剛站穩腳,本想上前將兩人隔開,卻見盧小峰沒有動手的意思,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趙銘心情略緩的時候,盧小峰突然抬腳一踹,隨著咔嚓聲響起,桌椅、烤架等物,紛紛被被踢倒在地。

做完這件事,盧小峰將手從余蚩肩上放下,隨後轉過身來,徑直朝著院門走去。

「換個好點的烤架吧。」他粗暴地踹開木門,即將出門時,身體微微頓了頓,說道。語氣依然溫和。

木門撞到門框邊,隨後又彈回關上,發出「嘎吱」的刺耳響聲。

院中,兩個少年沉默地站立。

……

漆黑的夜幕中,銀月高懸天際,幾顆疏星錯落點綴,兩者共同灑下了,薄紗般的清冷光輝。

小院中央,地面已經打掃乾淨,矮桌和木架重新立了起來,盤中再次擺放了大把烤好的肉串。

趙銘拿起兩根肉串,並遞了一根給余蚩。

余蚩伸手接過,卻並未如先前那般,火急火燎地張口去咬,而是嘆了口氣,臉上布滿了低落之色。

「趙哥,你叫我隱忍是對的。」余蚩低聲說道,「但我實在沒有忍住,這些人真的好壞……」

趙銘輕拍著余蚩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說道:「大余,人生在世,總要受些屈辱的。對待盧小峰這樣的小人,咱們實力強大后,可以狠狠打他的臉。但是現在不行,激怒他對咱們沒有好處。

「咱們兩個好歹是『知名人物』,宗門的門規又擺在那裡,只要咱們表現得軟弱些,這些人也就只能口頭占點便宜。」

說到這裡,趙銘頓了頓,方才繼續道:「咱們勢單力薄,實乃不得已而為之,你千萬莫過於糾結。」

「要是我爹在這裡,定然不會任我被這樣欺負的。」余蚩輕聲道,「趙哥,我想我爹娘了。」

月明石的柔光下,衣衫樸素的憨厚少年,眼中隱泛淚花。

望見余蚩的神情,趙銘的胸口不禁湧起一股酸澀。

因為他是個孤兒,記憶中從未有過父母的樣子。

「下個月,就是宗門的遣送會了。」余蚩擦了擦眼角,沉默片刻后,忽然說道。

「乾青門」的門規規定,凡是入門的弟子,至少需在門內呆滿三年,期間不得下山。

三年過後,修為未達旋照境九重者,則會被遣送出宗。

「哎,希望一年之後,咱們不會這樣狼狽的離開。」趙銘嘆道。

說完,他將竹籤靠近嘴邊,將其上的肉塊全部擼了下來,狠狠咀嚼的同時,招呼余蚩趕緊吃,希望藉此沖淡悲哀的氣氛。

余蚩也拿起竹籤,慢慢吃著烤肉,不再說話,目中卻閃過複雜之色,心中升起了某種衝動,一時間又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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