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使

父親曾說過，龍舟城的百族慶典拍賣過方舟上得來的，遠古人類食用的美食大米和小麥，他與大長老那時還在跟隨老哈克的鼠王，那位鼠王拍下了半碗以獎賞辦事得力的臣子，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樣的美味，但是他們二位在品嘗過後，連自己的子嗣都要以那美食的名字來命名。

我看著手裡的瑪娜，暢想著那傳說中的美味，母親在一旁看著我，關心道，「怎麼了，沒胃口嗎？」

我正躺在床上，渾身纏滿了繃帶，雙腿也用木板固定著好正骨，今天是我被救回家的第三天，對我的行為父親竟然沒有多加訓斥，只是對我說，「你倒是有行動力，像個大人了，可是在動作之前，最好給自己留條後路！」

他的話沒什麼難懂的，我私自進森林，連任何人都沒有告訴，他想來找我都沒有頭緒，如果不是他懇請剛回聚落疲憊不已的遊騎兵小隊們再度出發，我已經死了。

我對母親搖了搖頭，「我不餓。」

「那怎麼行呢，你要抓緊多吃一點，身體才能好得更快······」她又開始嘮叨起來，母親一向很愛對我嘮叨，她性格內向，喜歡裁縫，往日常常獨自一人在家縫些衣裳，只有對我這兒子才會說很多話。

我只得岔開她的話題，「媽，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名字的由來，你知道小麥究竟是什麼樣的食物嗎？」

她愣了一下，似乎有點沒轉過彎來，想起小麥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說道，「哦，那就說來話長了，是我們的祖先人類的食物吧，不過現在絕跡了，我們現在只有瑪娜可以吃。」

我把手裡的瑪娜拿了一片放入口中，長年食用我早就習慣了它的甜味，現在吃起來有點疲勞，已經沒有什麼滋味了。瑪娜生長在瑪娜苗的表層，種下根苗后只需短短几天就能長成，每當清晨時瑪娜便會出現在葉子表面，也沒人知道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它養育了不知多少種族，讓我們免於遭受飢餓的折磨，這隻能用神明恩賜來形容了。

卧室外傳來動靜，是父親回來了，他嘴裡不知在咕噥些什麼，母親放下手裡的針線，推開門走了出去，「王，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啊。」

我從房門向外張望，父親剛脫下長袍掛在衣架上，長袍雖美觀，但不適合野外行動，也只有他能當做常服來用了。他笑著對母親說道，「好消息，因為學者們研製出了誘導彈，我們終於和死徒有了一戰之力，這幾天救回了不少失陷在森林裡的遊騎兵，照此架勢，我們不用再次遷徙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

我沒有再聽他們說什麼，只是躺在床上漸漸失神。

救回了不少人，卻沒救回那霧，因為那霧一旦得救一定會來見我，聚落里的人也不會再樂意去尋找一個小隊團滅，隻身在外下落不明的人，我甚至連詢問都不需要，就知道是什麼結果。

那霧的音容笑貌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隨後又轉變成了我遭遇死徒那夜，她在懸崖上對我呼喊的緊張神情。

她救了我，我也要去救她，即使她已經遭遇不幸，我至少也要見到她的屍體。

我要儘快好起來。

我強迫自己多吃，多睡，一旦清醒了就下床鍛煉，把母親嚇得嗷嗷叫，父親得知了只是沉默，隨後說了一句「隨他去吧。」

實在是累了，我就看書，儘可能地學習知識，就這麼休養了半個月，我終於恢復如初，只是走路有點跛腳，

但是沒有大礙。

這天晚上，我正在收拾行李打算第二次出尋，父親推開了房門，他看著我，「你隨我來。」

我跟在他屁股後面來到了屋外，他看著星空問我，「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我要去救那霧。」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管是不是忤逆了他的意思，「只要同伴有危險，不管是那霧也好大米也好誰也好，我都會這麼做。」

他摸了摸我的頭，在我的印象里他上一次做這麼親昵的動作還是兒時，那會我正在帶領小夥伴們和大米玩打仗遊戲，大米詭計多端，我不是他的對手，友軍紛紛「陣亡」，即使身為主將的我被他們抓住遊戲就失敗了，為了不讓他們「折辱」我的小夥伴，我也毅然決然地擋在他們面前。

當然，我立刻就被大米軍抓住了，五花大綁遊街示眾，大長老等人哈哈大笑，只有父親摸著我的頭對我微笑。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現在也不知道，但我清楚他在對我表示他的肯定，只不過他不善言辭，沒有母親會講話而已。

「你是鼠王之子，不能只顧自己，你要去尋找那霧我不會再阻攔你，但你也有別的任務。」父親思考了一下，說道，「西邊也有別的遊騎兵成功走出林子的，出了西林就是犬族的國家巴蘭扎，如果你在林子里沒有找到那霧，我要你去巴蘭扎，代表新哈克與其結盟。」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頓時吃驚不已，「結盟，犬族會看得上鼠族嗎？」

「犬族與我們這些弱小種族不同，力大無比且身材高大，但是犬族幾無智者，他們是先天智殘，少數的聰明人執政，」父親眼裡閃爍著亮光，「而我們鼠族雖然體型弱小，卻有數不清的學者，我們研究的道具即使是最強大的虎族也垂涎不已，當初在龍舟城也賣出高價。你可以以此為外交條件，至於能爭取到什麼······我全部交給你自己決定。」

「那要是他們見財起意，來攻打我們怎麼辦呢？」我更疑惑不解了，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事。

「哼。」父親看了我一眼，「你也不要老是舞刀弄槍，多學些知識吧。誰家沒藏著幾個死徒，想和他族打仗，先得看自己是不是可以面對死徒不傷筋動骨，以他們的技術顯然不可能，這世道，每個人口都很寶貴，不然你以為老哈克在龍舟城露臉之後為什麼一直安然無恙。」

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們把打敗的死徒埋起來原來是另有用處，我還奇怪為什麼不直接拆掉一勞永逸······」

「呵呵，照你這麼做，老哈克早被虎族踏平了吧。」父親搖了搖頭，「那霧若是逃出了西林，那她可能進入了犬族國土內，你們年輕人大多沒有接觸過死徒，她不知道那個怪物到底是什麼情況下，不敢回來也有可能。你從新哈克出發，途經西林，可一路過去尋找，順帶擔任新哈克的使者，去犬族談判。」

我點了點頭，「好，只要您支持我尋找那霧，我也會為聚落出一份力。」

「嗯，」父親撫摸著下巴，「聚落里人手不足，我只能派給你一隊標準遊騎兵編製，另加兩名學者，學者毫無戰力，你們必須確保他們的安全才行······」

這下我更是喜出望外，能有助手尋找那霧，那成功的幾率大大增長，父親接著說道，「我本想派給你柏宙隊，但柏宙我另有他用，你明日來兵營，我再給你配齊編製罷。」

這次談話對我來說實在是意外之喜，跟父親分開后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那霧，犬族······最終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

夢境里我回到了那個深淵，對岸依然沒有那霧的身影，但是我卻意外地平靜。

旭日初升，瑪娜在葉子上慢慢結成，新的一天到來了。

我們一大早就到了兵營，新哈克也只有兵營初具規模。此刻我正站在父親身邊看著我的隊員，他們由大長老和二長老領進來，除了遊騎兵外，還有兩位身著灰袍的學者。

大米也在此行，他跟在大長老身後，對我做了個鬼臉，我也悄悄地朝他點了下小拇指。

「鼠王，這些人夠嗎？」二長老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他彎腰駝背，白鬍子差點就垂到地上，父親忙上前扶著他，「您不在家裡休息，怎麼親自過來了。」

二長老搭著父親的手臂，抬眼看著我，「小麥，你，你要去犬族，一定要記住三件事！」

他的口氣很重，再加上喘息不暢，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呵斥，怪嚇人的，「犬族全是莽夫，少數聰明人在一群先天智殘中混久了，容易自以為是，喜歡耍些小聰明，你不得不防，莫要丟人現眼了。」

「食物，衣服，我們都不缺，我們缺少的是強力的盟友，畢竟放出死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能不打仗的就不要打······南邊的蛇族陰險狡詐，野心勃勃，我們遷徙時路經他們領土，不知是否會有什麼東西，必須早做準備，你可明白了嗎？」

「尋找妻子，-人之常情，可你身邊的這些隊員亦是人命，你不要為了一己私慾苛待他們。」

二長老說完，也不等我回話，自顧自拄著拐杖走了，我能看出來他似乎並不滿父親的做法，因為父親這明顯是在為我尋找那霧提供便利，並為我以後進入議會提前鋪路，增加我的話語權，但他說的話又真情意切，句句在理。

我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小麥謹記您的教誨！」，並鞠了一躬。

大長老笑道，「呵呵，小麥啊，你也不要太有壓力，身為隊長，確實考慮得多，但是也沒這麼誇張，這不還有大米他們會幫你嗎。」

還沒出發就提前想幫大米邀功，我剛想損大米兩句，父親就提前笑了笑，「是，大米一表人才，也是年輕人中的翹楚，你們互相扶持便罷了。」

我的使團最終由八人組成，身為外交官的我，學者二人祖納米與多圖，嚮導菲娜，工兵坤泰，軍醫福伯，戰鬥員二人大米與鴻麓。

除遊騎兵標準配置武裝外，父親還給了我們鼠王文書各一份，上面用鼠族所知道的所有種族的語言寫著通告，大意就是此人乃新哈克子民，若遇難救援後送往新哈克有重賞云云。

這東西一般不輕易給人，因為文書中所說的「重賞」份量確實了不得，即使是落入關係緊張的馬族、蛇族手裡，有這個也能活命，就是若是遇到死徒，恐怕有再多文書也保不了命。

一切準備妥當，我們吃過早飯便全部出發，向著西林前進。

我永遠也不會想到，這一去，就是永別。